盧瑟經濟學(3.2)——資本的危機(絕育集中營)(2010-10-09 22:09:07)
“這似乎是一個自然規律:窮人在一定程度上是輕率的〈也就是說,他們是如此輕率,嘴里沒有銜著金羹匙就降生到世界上來〉,所以,總是有一些人去擔任社會上最卑微、最骯臟和最下賤的職務。于是,人類的幸福基金大大增加,比較高雅的人們解除了煩勞,可以不受干擾地從事比較高尚的職業等等…… 濟貧法有一種趨勢,就是要破壞上帝和自然在世界上所創立的這個制度的和諧與優美、均稱與秩序。”——《論濟貧法》 “關于馬爾薩斯的理論我們已經談過好幾次了。現在我們再來簡略地重述一下這一理論的主要結論:地球上永遠有過剩人口,所以永遠充滿著窮困、匱乏和不道德;世界上的人數過多,這是人類的宿命,是人類的永恒的命運,因此,人們就分為不同的階級,有些比較富裕、受過教育和有道德,而另一些則比較窮困、不幸、愚昧和不道德。由此就得出下面這個實踐上的結論(而且這個結論是馬爾薩斯本人做出來的):慈善事業和濟貧金實在是毫無意義的,因為它們只會維持‘過剩人口’的存在,并鼓勵他們繁殖,而其余的人的工資也因他們的競爭而降低了。濟貧所給窮人工作也同樣是毫無意義的,因為既然只有一定數量的勞動產品能夠找到銷路,一個失業的工人找到了工作,就必然要使另一個現在有工作的工人失業,換句話說,濟貧所這種事業是在損害私人工業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因此,問題決不在于去養活‘過剩人口’,而在于采用某種辦法盡可能地縮減過剩人口的數目。馬爾薩斯干脆宣布,以往公認的每個生在世界上的人都有權獲得生活資料的說法是完全荒謬的。他引用了一個詩人的話:窮人來赴大自然的宴會,但是找不到空著的餐具,馬爾薩斯自己又添上了一句:于是大自然就命令他滾蛋(she bids him to gone),‘因為他在出生以前沒有事先問一下社會是否愿意接受他’。這一理論現在已成為英國一切真正的資產者心愛的理論,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要知道,這種理論對他們是很方便的,而且在現存關系下它在許多方面是符合實際的。既然問題不在于利用‘過剩人口’,不在于把‘過剩人口’變為有用的人口,而只在于用盡可能簡便的方法使這些人餓死,并同時阻止他們生出過多的孩子,那末事情自然就很簡單了,不過還得有一個條件,這就是必須使‘過剩人口’承認自己是過剩的,并且心甘情愿餓死。但是,盡管仁慈的資產階級已經費盡心機,使工人們相信自己沒有用處,然而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成功的希望。相反地,無產者卻堅決相信,他們有勤勞的雙手,他們正是必不可少的人,而無所事事的有錢的資本家先生們,才真正是多余的。”——恩格斯 毛主席說過,各種思想無不打上階級的烙印。這句話,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是也很有哲理。在自然科學的研究中,不存在無產階級的物理和資產階級的物理,或者無產階級的化學和資產階級的化學。但是在人文領域的研究中,不同階級思想確實代表不同的階級對人類社會的認識,不同階級的利益不同認識也必然不同。這些思想不僅僅局限于對世界的認識,也必將指導對應的階級參與改造社會的進程。作為分析指導人類生產、分配、交換和消費行為的經濟學自然難逃這個“烙印”。 言歸正傳。 現在危機出現了,怎么解釋呢?怎么解釋就涉及到怎么解決,怎么解決就涉及到各方面的利益。于是各種思想粉墨登場。每個人的思想,都符合自己的階級利益,每種解釋都對應相應的解決方案,每種解決方案都是為了維護本階級的利益。至于能不能醫治經濟危機,則是另一回事情。 金字塔的頂端往往是既得利益的階級,維持現狀對他們是最有利的,所以他們的思想往往是相對保守的,對世界的解釋也是一切都是完美而合理的,或者只要維持現狀,人人安分守己,則整個社會即將合理。一切矛盾都將化于無形,即使存在也是個案,或者是當事人的私人問題,需要當事人自己承擔責任,而與社會無關,社會無需做任何改變。在他們看來,任何改變的嘗試,都將破壞社會的完美,都將是全體成員的災難,既是穩拿的災難,更是盧瑟的災難,盧瑟的利益被穩拿代表。 最早的集中營的雛形是英國的救濟院。許多盧瑟被集中到一起,強行分性別、年齡居住,工作繁重,居住擁擠、營養不良,沒有看守的書面批準,不得離開,不得接見來訪者,一旦進入,永不脫生。他們來到這里是為了有計劃地不斷減少他們的數量。因為他們是對社會沒有用的人,社會需要不斷消除他們。在這里,他們要進行苦役犯一樣繁重的體力勞動,要忘記自己的狗窩和狗崽子,要在這里像狗一樣地生存,狗一樣地死去。這里不是監獄,不是奧斯威辛,不是達豪,不是古拉格,不是美國的二戰日裔集中營,而是英國的救濟院。與納粹集中營的區別是,這里的扣押的人不是猶太人或者納粹的政敵,而是走投無路的貧窮失業工人,是資本主義世界里的盧瑟。 救濟院的法律依據是英國的濟貧法修正案,也稱新濟貧法。這種把失業的盧瑟關起來的思想理論來自一位神父。這位神父就是大名鼎鼎的馬爾薩斯。 馬爾薩斯人口論,從兩個抽象前提出發:第一,食物為人類生存所必需;第二,兩性間的情欲是必然的,但幾乎保持現狀。他認為在這兩者中,人口增殖力比土地生產人類生活資料力更為巨大。人口,在無所妨礙時,以幾何級數率增加,即以1、2、4、8、16、32、64、128、256、512的增加率增加;生活資料將以1、2、3、4、5、6、7、8、9、10的算術級數增加率增加。當人口增加超過了生活資料的增加,自然就會發生貧困和罪惡來限制人口增加。 在《人口原理》第二版中,馬爾薩斯把原先提出三點結論改為“1、人口必然地為生活資料所限制。2、只要生活資料增長,人口一定會堅定不移地增長,除非受到某種非常有力而又顯著的抑制的阻止。3、這些抑制和那些遏止人口優勢力量并使其結果與生活資料保持同一水平的抑制,全部可以歸納為道德的節制,罪惡和貧困。”馬爾薩斯提出無力贍養子女的人不要結婚,并且在婚前要保持貞操。他認為,如果不實行道德抑制,那么由人口增殖超過生活資料增長而產生的貧困和罪惡就無法避免。 希特勒的絕育計劃,只是涉及各種被醫生認定有各種疾病的人,或者劣等種族。馬爾薩斯直接要盧瑟絕育。希特勒是與種族和生理掛鉤,馬爾薩斯直接與經濟收入掛鉤。如果絕育了,日后經濟地位改善了,是否還實行恢復手術?如果不恢復,那么這位未來的穩拿,現任的盧瑟是不是喪失了把財產傳承下去的權利?盧瑟絕育,穩拿不絕育,穩拿的后人難道不會越來越多?既然是人口過剩,為什么只讓盧瑟而不讓穩拿絕育?或者,按照馬爾薩斯的觀點,盧瑟就是盧瑟,永遠不會成為穩拿?經濟地位是不穩定的,絕育是穩定的。一個人及其后代生存的權利,直接與腰包的鼓脹程度掛鉤。 馬爾薩斯還提出了讓渡利潤論和第三者理論。即由于存在著由地主、官僚和牧師等組成的“第三者”,他們只買不賣,才支付了資本家的利潤,才避免了社會消費不足而導致的生產過剩的危機。 馬爾薩斯的理論,可以歸結為兩方面:一是社會存在的大量失業和貧困,是盧瑟生孩子太多,這么多人要就業,哪里有那么多崗位給他們?必然要有盧瑟失業。二是神職人員、官僚和地主能消費掉多余的產品,是社會經濟重要而有益的部分。這是他對經濟危機的解釋。按照他的理論解釋經濟危機,那么解決危機的方式也就順理成章了:要解決勞動力過剩就要讓盧瑟絕育,要解決產品過剩就要給神職人員、官僚和地主提高待遇。 哪個階級都不會把自己描述成寄生蟲,馬爾薩斯是神父,自然不會把自己描述成寄生蟲,相反會把自己描述成對社會有特殊價值的人。神職人員的價值就是消費掉多余多的產品,這是為資本主義社會做貢獻。 既然承認有多余的產品,為什么不能給生產產品的盧瑟去消費,而只能給神職人員、地主和官僚消費呢?馬爾薩斯的解釋是盧瑟會生更多的孩子,導致社會貧困。那么難道神職人員、地主和官僚就不生孩子嗎?他們生孩子就不會導致社會貧困嗎?這是因為他們比盧瑟更高貴,還是因為馬爾薩斯本人是神職人員呢? 其實,豬比馬爾薩斯神父能更好地完成消費多余產品的任務,做出更大的貢獻。或者說,在這方面馬爾薩斯不如豬。 要證明馬爾薩斯的解釋是扯淡,也很簡單。明明是產能過剩導致工人失業,怎么能說是生產資料不足導致工人失業呢?資本主義經濟危機時期不是沒有足夠的生產資料,導致工人過剩,而是大量設備閑置,工人失業。全社會不是因為人口過剩沒有足夠的消費品,而是工人失業沒有足夠的購買力,導致產品過剩。所謂生產資料不足導致人口貧困的現象,是馬爾薩斯拍腦門想出來的,與現實完全不符。現實世界并不是沒有產品,而是人們沒錢去買。不是沒有生產資料,而是工廠倒閉,生產資料閑置。而馬爾薩斯根本不顧現實情況,完全靠自己憑空的想象去解釋經濟危機。他這么解釋的目的,還是要落腳在他暗示的解決方案上——給神職人員提高待遇。他要給自己提高待遇,還要拉上地主和官僚作為政治上的盟軍。至于盧瑟,屬于沒有用的人,應該被逐步壓縮人口數量。壓縮的標準就是錢包的鼓脹程度。 盡管是與事實不符的扯淡,但是資本家很喜歡馬爾薩斯的理論。馬爾薩斯這么一解釋,資本主義的社會的失業、貧窮就不是分配不公造成的,而是人口規律造成的。所以,貧困是盧瑟自己的事情,與穩拿無關。馬爾薩斯極力反對當時的濟貧法,提出對盧瑟的貧困救濟只能刺激更多的貧困,政府改善盧瑟的生活,只能讓盧瑟生更多的孩子,最終使盧瑟再次陷入貧困。真正解決貧困的方法,就是讓失業的盧瑟絕育,達到壓縮盧瑟人口的目的。他的理論還提出只有保持財產私有制以及各人擔負起養育自己孩子的責任,才能使人們自制,不至于生殖過多的子女。所以,財產私有制是出自人性的“人口自然規律”的支配而產生,它是永恒存在而不能被推翻的。 這些似是而非的觀點,最根本的落腳點是:第一、工人窮困與資本家無關。第二、政府不能用資本家的錢救濟工人。第三、私有財產是維護社會穩定的必要條件,永恒而不可侵犯。資本家對觀點的接受并不取決于這種觀點是否實事求是,而是結論是否符合他們的利益。所以,資本家當然歡迎馬爾薩斯的扯淡,而且是熱烈歡迎。 英國歷史上是否給神職人員提高待遇不清楚,不過,通過法律對盧瑟逐步實行隱性的滅絕,卻是實在發生過的事情。 1834年,英國議會通過的一項取代1601年發布的濟貧法的新法律——濟貧法修正案,史稱“新濟貧法”。老濟貧法對待饑民相對寬松,一直讓穩拿不快。本文開始的那段話,就是一位牧師指責濟貧法的大作《論濟貧法》(1786)的一部分。這位上帝的仆人的大作中還有一段名言:“用法律來強制勞動,會引起過多的麻煩、暴力和叫囂,而饑餓不僅是和平的、無聲的和持續不斷的壓力,而且是刺激勤勉和勞動的最自然的動力,會喚起最大的干勁。”這就是穩拿對濟貧法耿耿于懷的根本原因——不把盧瑟餓得要死,讓他們隨時處在餓死的邊緣,他們怎么可能拼命工作?失業者越落魄,在職者越有干勁。他們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愿意付出更多的勞動要求更少的報酬。(當然,這是一個可能性,還有一個可能性就是無產階級聯合起來造穩拿的反。肉食者鄙,穩拿要有這見識就不叫穩拿了。) 新濟貧法廢除了“院外救濟”,取消對無業貧民的一切金錢和實物的救濟,只允許一種救濟方式,即把他們收容到習藝所中。貧民只有在進入“濟貧院”后,方可獲得食物救濟。而該院實際上是集中營。工作繁重,待遇低下,食物很差,住宿擁擠。人們按年齡性別分居,達到絕育的目的。沒得到監工書面批準,不得外出或者接見來訪者。 穩拿安排盧瑟來到這里,就是為了逐步滅絕他們。1834年這項新法律具有把社會無用的人集中起來,逐步壓縮人口數量的思想。這比納粹早了整整一百年。與納粹對猶太人絕育相比,這里的標準不是種族而是財產。活下去、生兒育女的權利,直接與財產掛鉤。這是資本家對失業者的隱性的種族滅絕,劃分的標準則是以財產。至于沒有財產的人,則要看資本家是否愿意雇傭他們。如果不能為資本家服務,就要被逐步有計劃的清除掉。需要工人的時候,就雇傭他們。不需要的時候,就要求他們去集中營。工人直接成為資本的奴隸。奴隸的數量直接受資本的需求彈性波動。在利潤和金錢面前,資產階級政府比封建君主專制政府還要貪婪、殘忍。 思想的危險在于付諸行動,危險的思想導致危險的行動。每一個社會都會有一些被社會統治階級認為是無用的廢物,甚至蛀蟲的人。把這些蛀蟲控制起來,逐步壓縮數量,從統治階級的角度看是夢寐以求的事情。危險的是,劃定蛀蟲的標準僅僅取決于統治階級的利益。馬爾薩斯是第一個公開提出這樣的思想并為之提供理論依據的人。逐步消滅對統治階級沒有用的人,這樣的思想怎么也不像一個神職人員提出的,可偏偏就出自一個神職人員。 參加英國憲章運動的工人對馬爾薩斯和新濟貧法豎中指,戈壁的網絡神獸!英國工人在憲章運動的時候,直接提出要廢除新濟貧法。你們這些官僚要漲工資,卻要把我們這些勞動者關進救濟院,應該把你們先關進去。 不過,資本家對馬爾薩斯的理論也并不是全盤接受的。工人餓死活該,這是因為他們自己多生孩子,與資本家無關,這是資本家歡迎的。神職人員消費掉多余的產品,有利于資本家的觀點,資本家肯定不能容忍。資本家需要的是第一部分,不是第二部分。李嘉圖與馬爾薩斯保持了長期的爭論和友誼,臨死還把自己一部分遺產贈送給馬爾薩斯。友誼是因為李嘉圖贊成工人餓死活該,爭論是因為李嘉圖不贊成馬爾薩斯提出的神職人員、官僚和地主對經濟的貢獻。 馬爾薩斯承認資本主義制度天生存在消費不足的傾向,工人和資本家組成的社會無法消費全部產品,需要存在第三者消費多余的產品。他暗示增加神職人員、官僚和地主的待遇克服消費不足。相比之下,薩伊定律連這一點都否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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