楹聯(lián)新解

高厚不言 2012-08-22

展開全文

淮安府衙不僅建筑規(guī)模宏大、歷史悠久，是我國現(xiàn)存的兩座保存完整的府衙之一。與此同時，作為廉政文化教育基地，這里古代知府題寫留下的各類楹聯(lián)，也無一不是起到古為今鑒的作用。所謂楹聯(lián)，也就是懸掛在門楹上的對聯(lián)，其語境和內(nèi)容同該建筑的用途和含義大有關(guān)聯(lián)，在某些時候，它也體現(xiàn)了古人儒雅的一面。對于淮安府衙的楹聯(lián)，歷來各有各的看法，研究者頗多。鄙人在此也略挑幾副，談談一己膚淺之見。
在內(nèi)宅東廂房，有一副楹聯(lián)云：遠富近貧，以禮相待天下少；疏親慢友，因財而散世間多。根據(jù)史書記載，這東廂房在清朝住的是二爺，也就是知府家的官親長隨，這干人雖然是關(guān)系戶，沒有多大能耐，也喜歡滋事鬧事、吃喝嫖賭，但卻能幫知府打理各種社會關(guān)系。這幅楹聯(lián)，應該說是對這類人和世人的譏諷。原來，自古道：白馬紅纓彩色新，不是親者強來親。一朝馬死黃金盡，親者形同陌路人。你那位高權(quán)重的，每天可謂門庭若市。一旦致仕退休了，就成了病死的老虎不如貓了。世人是勢利的，你有權(quán)有勢，他就是沒有親與你，也同你認親。你若是無權(quán)無勢，就是身居鬧市，哪個又能理你？閑話不說，只說這世間有五倫，人皆知之，但維系五倫者，皆綱常人情也。怎奈世道變了，別說那官老爺們彼此利用，或欺騙詐扎，或溜須拍馬，就連這親朋之間，也是如此。一旦牽涉到了利益，輕則大打出手，重則衙門相見，鬧個彼此老死不相往來。所謂利益，無非金銀也。這銀子多時有何好處？聽小的一言：黃金屋、顏如玉、功名，無一不是好處。哪家銀子多，哪家是首輔，人多往哪家去。若是平平之家，又日為生機所奔波，哪個無事進出其門？這天下做二爺?shù)模m則也是爺，卻不比老爺風光。我有一故人，是直隸德州府知府，其下有個門卒。一日，有衣衫襤褸者進至府衙，見門卒，卒問：“爾小民也，何故至此，豈不聞官衙所在，閑人莫入？”對曰：“但為官事，欲見老爺。”卒笑曰：“見官見官，銀子先見；無有銀子，早死滾開。”或曰何故，奈卒見此人衣衫襤褸，心生敵意耳。翌日，有道臺至此，故人親自出衙門迎接，備盡謝恩之能事。吾聞之，乃語婢人云：此人也。
在府衙正堂內(nèi)有一楹聯(lián)，上聯(lián)云：吃百姓之飯，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下聯(lián)云：得一官不榮，失一官不辱，勿說一官無用，地方全靠一官。這副楹聯(lián)出自內(nèi)鄉(xiāng)縣衙，想想幾百年前的清朝地方知縣就有此覺悟，這個不是令少數(shù)自私自利、以權(quán)謀私的人感到自愧不如嗎？上下聯(lián)意思雖各有側(cè)重，但實質(zhì)是告誡為官者要“善待百姓、以民為本、為民造福”，闡釋為政者應當“慎獨、慎行”，千萬不能“一朝權(quán)在手，便把令來行”，從而失去百姓這一根本。這從一個側(cè)面，也反映了儒家思想中的“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思想。與之相類似的是，現(xiàn)存的葉縣縣衙也有一聯(lián)，其聯(lián)掛于縣衙頭門，聯(lián)云：天聽民聽天視民視，人溺己溺人饑己饑，為歐陽霖所做，這個就更明顯了。千里為官是為了做事，是為了實現(xiàn)忠愛，自然要把百姓的事情記在心上了，怎么能說為銀子？不是有句話么？“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君者，上層官員也，民者，百姓也。自來有農(nóng)民起義，僅因官不顧民之死活而肥私，其結(jié)果沒有好的。應該說，歐陽霖是一個言行一致的人，按葉縣有關(guān)記載，歐陽霖在任六年，辦義學、修縣署、定八景、纂縣志，為葉縣做了不少好事。有時候，放低一些調(diào)子，多把自己看作百姓中的一員，總比在衙門里多題幾副自夸的楹聯(lián)要好些。可是，這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困難了。在傳統(tǒng)時代，仕宦場上真正忠愛的好官，可謂寥寥無幾，這個自然是制度使然，但那吃百姓之飯一類的楹聯(lián)，歷來知府、知縣還是念念不忘。于是，才有了微服私訪一說、攔駕告狀的故事，想到由此就能從知縣升到通判，知府升到巡撫，如此何樂而不為了？總之，做到不欺負百姓，不到處擺官架子，升官速度就如同飛毛腿導彈。可是，也有一些愛錢不愛民的，還要自導自演一幕丑劇。青州府知府有一日升堂審理案件，一時興起，竟對犯人云：愛民若子，執(zhí)法如山。那犯人本來沒有罪過，只因一件小事，卻無錢打點，被衙役們找個罪名給抓進皂快班房了。那人聽得，也回云：愛民若子，金子、銀子皆吾子也；執(zhí)法如山，權(quán)山、靠山其為山乎？知府見被揭短，乃大怒道：大膽刁民，本官可讓你回話？這匾上寫的是明鏡高懸，瞎了你的狗眼，給我拿下。衙役們聽得，乃將那人拿下，投入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