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比較:古今中西
作者:磐石
在公元前八百年到公元二百年這一千年中,人類在世界上的三個不同地區幾乎同時地涌現和發展出了對自身的人性精神進行不同方面反思的學問,它們即是由古希伯來先知首創的神學、由古希臘哲人首創的哲學和由古中國圣人首創的人學。嚴格地說,它們都是反思人性精神的人性之學,不同的是,神學反思人性精神的神秘的意志力量,哲學反思人性精神的實踐的理性力量,人學反思人性精神的道德的情感力量。它們雖各擅人性精神的一個側面,各自成為了一個系統的學問,但它們的目的卻都是在關心人類自身的命運?! ?/font>
在迄今近兩千五百年的歷史中,上述的無論神學、哲學、人學,都曾經歷過一次以上的死亡和再生的歷程。所謂學問的死亡,是指其對人類的命運所面臨的困境已全然喪失了任何有助于變革的思考的力量。在此意義上,最早死亡的是古代中國的人學,或更具體地說主要地是指中國古代的儒學,其標志即是秦始皇一統中國之后的“焚書坑儒”。其后到了漢代,經過漢儒的再生,作為原始人學的儒學實際上變成了一種偽神學的兩漢經學;到了宋代,經過宋儒的第二次再生,又一變而成了一種偽哲學的宋代理學或道學。此種偽哲學的宋(明)理學一直延續到清代末期,甚至直到1919年五四運動中青年們喊出“砸爛孔家店”的口號為止。實際上人們不知道,孔夫子及其作為最初人學的本真的儒學,早在秦始皇統一中國之后不久便已經壽終正寢了。作為本真人學的儒學在兩千多年中,只不過是一具僵尸被后來的人們分別用偽神學和偽哲學的“兩漢經學”、“宋明理學”兩層裹尸布包裝著,一再出現在歷代中國人的面前而已。到了民國之后,中國古代的人學算是連其僵尸也一起被焚燒了。
以上對古代神學、哲學、人學的歷史演變的粗略敘述,既表明了關于人類對人性精神反思的大歷史觀,也說明了人性精神的三個方面的缺一不可的完整性和彼此的必要的互補性。無論神學(它表現人性精神的神秘的意志)、哲學(它表現人性精神的實踐的理性)還是人學(它表現人性精神的道德的情感),它們都是完整人性精神之學的不可或缺的一個方面,任何缺乏其他方面孤立的人性精神反思的學問,都將在其時間歷史的演變之中導致偽學問的興起,例如堅持孤立的人學——儒學的中國,相繼在漢代和宋代分別興起了偽神學的兩漢經學和偽哲學的宋明理學的演變。同樣,古希伯來的神學在后來的歷史中也依然興起過偽人學(基督教的道德神學)和偽哲學(中世紀的經院哲學)。古希臘的哲學在后來的歷史中也同樣興起了偽人學(斯多葛派、伊壁鳩魯派的道德哲學)和偽神學(中世紀的經院哲學)?! ?/font>
人們過去僅僅用“愛智慧”來定義哲學不過是同義反復,實則什么也沒有說,因為人們又會問,什么是智慧呢?難道智慧是自明的嗎?今天看來,盡管中國人有約五千年的文明歷史傳統,但是在什么是智慧這個問題上,傳統中國人的回答卻是非?;煦绲?,而且也是非常偏頗的。中國古代的人學——儒學,提倡了一種人類中極高尚的道德情感的生活——孝悌忠恕,但歷史上真正完全按照儒家道德做人的人卻絕對會被人們視為不明世故的腐儒、迂儒、陋儒、蠢儒,說白了,它并沒有真正教人應對自然問題、應對社會問題的智慧,真正教人智慧的反倒是塞滿中國文獻倉庫的大量史籍和其他諸子百家之書?! ?/font>
中國的史籍主要描述自古以來的官場權力斗爭,所以,中國人傳統的智慧與其說是人學,不如說是官場斗爭中的權術謀略之學,它們或許更多地是屬于道家、法家、兵家、縱橫家等等,而不是屬于人學的儒家,其中充滿了無任何理性可言的計謀、機變、說謊、詐騙等等。說到底,傳統的中國人幾乎完全把智慧理解成了人與人斗心眼、斗權術、斗謀略、斗機變的充滿了非理性的工具,這與西方人所理解的哲學完全不是一回事。古希臘人哲學是從人認識自然物開始的。自然物存在的不變性(其壽命遠比人長)和明顯的規律性(如日月星辰)促使古希臘人創造了哲學,不像古代中國人的人學僅從認識人自身出發,最初創立的卻是占卜之學的《易經》,明顯帶有絕對可變性的宿命,從而遠離了世界的不變性和規律性。傳統中國人在長遠的歷史中忽視了邏輯的創造,也即忽視了思維工具的創造,所以,中國人迄今為止的一切所謂創造發明(包括四大發明)都帶有偶然的宿命的性質,而毫不具有理論思維的必然的邏輯性,所以命定中國人在近代的歷史中,只有等待具有了邏輯必然性學問的西方人來用“船堅炮銳”的方式轟開自己的大門。
(一)中西比較:孰能長生久視 甲、現代文明的智弊 先前已有多位學者提出人類即將遭罹滅頂之災。最近,95歲的澳大利亞微生物學弗蘭克?芬納(Frank Fenner)預言:人類和其他物種會在100年內滅絕,禍因是人口爆炸、資源浪費和全球變暖。前科學時代,人類能夠存活4-5萬年而不成問題。自從英國工業革命,人們開始越來越致命性地沖擊地球生物圈,以致包括人類在內的全部物種均將無以為生。為什么社會進步反倒是走向毀滅?何故空前強盛的科技文明終是灰飛煙滅?難道現代人比古人更愚蠢? 德國哲學家康德說:“萬物經由人手而導致的終結,縱使人的目的善良,也是愚蠢;這就是說,人為了達成其目的而運用正好與這些目的背道而馳的手段?!爆F代人的愚蠢在于:自作聰明而自我毀滅。人的智慧本是一個有機多元的相關系統,但西方人及現代人只是偏用一端、發揮至極,從而演化成為獨立的科學邏輯系統,這實際上是人從動物界勝出的那種原始智慧的無限放大,而并非心靈內省而感悟至道的高級智慧。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說:“我們(西方人)的智力機制是專為把我們對自然界的理解單立為一種形式、并對它采取行動才構建起來的。但即使這是人類原初的思維結構,……那也正像柏格森隨后指出的,在那里還存在著一種人的要求,它不支持對無生命事物的觀察,而要求……從整體上對生命的感知?!蔽鞣饺税芽茖W視之為能夠征服一切戰勝一切的“神器”,結果禍從天降,自取滅亡。老子《道德經》曰:“天下神器,不可為也,不可執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狈鸾浽唬骸坝薹蚯笾R,反而趨滅亡?!?br> 乙、生命智慧之比較 按照佛教的道理,近現代的西方智慧,算是“無明”,等而下之。佛教分為勝義智和世俗智。A.勝義智,又叫理智、根本智、無分別智、真智和實智;指圣者無漏智緣真如境,或以修煉證得真諦所生的智。B.世俗智,又叫量智、后得智、有分別智、俗智和偏智;指在根本智之后而生起的知識,或以比量觀察世俗一切事物而生的知識。西方科學理性乃至盛行于今的全部知識系統,僅是世俗智,而非勝義智。 中國智慧是內外協和、人我和合的生命智慧,西方智慧因其肯定個別存在而否定整體和合,所以它是非生命智慧。牟宗三論東方或中國的生命哲學不會被西方哲學所消解,反而能夠涵融后者;他說:“它沒有西方式的以知識為中心,以理智游戲為特征的獨立哲學,也沒有西方式的以神為中心的啟示宗教。它以‘生命’為中心,由此展開他們的教訓、智慧、學問和修行。這是獨立的一套,很難吞滅消解于西方式的獨立哲學中,亦很難吞滅消解于西方式的獨立宗教中。但是它有一種智慧,它可以消融西方式的宗教而不見其有礙,它亦可以消融西方式的哲學而不見其有礙。”西方學者批判西方學術之反生命之性質,不乏其人。捷克哲學家米蘭?昆德拉說:“胡塞爾……認為在現代開始之初,在伽利略和笛卡爾的學術中,在歐洲科學的片面性里,就埋下了危機的根子。這種片面性把世界簡化為僅是技術和數學研究的對象,而具體的、他稱之為die lelenswelt的生命世界則被置于他們的地平線之外??茖W的興起把人驅趕進不同的專業化訓練的坑道。人的知識越是增長,他就越是難以看清作為一個整體的世界或者他本人的自我,便更深地陷入被胡塞爾的弟子海德格爾成為‘被遺忘的存在’?!耍欢缺坏芽柼Ц邽椤笞匀坏闹魅撕驼加姓摺娜?,現在卻變得微不足道了,……人的‘生命的世界’(die lelenswelt)既無價值,也沒有什么趣味:它被掩蓋了,從一開始就被遺忘了!”東方文化講“天人合一、依正不二、三才參立”,即是說,人和其賴以存在的環境乃有機共存,不能割裂,否定大我也就是否定小我,亦即否定生命自身。因此,西方文化大行其道是今之全人類陷于生存危機的根源之一。 丙、西方的割裂性的索取智慧 進一步探討“有機多元的相關系統”的大智慧(大圓融智),西方偏重一端而發揮至極。中國乃大用全體而兼顧各方。這里只講兩種生存智慧:第一種生存智慧,即西方的割裂性的索取智慧,第二種生存智慧,即中國的和合性的平衡智慧。 第一種生存智慧——割裂性的索取智慧:認識自我→技巧機變→(條件)知識科技→(條件)現代科學。將我與外我分開,強取豪奪,為我所用。使得人從動物界脫穎而出的那種智慧,只是割裂性的、權宜之計的“巧識曲知”,而非圓融性的、萬全之策的善知;后者須駕馭前者,人類方能延續良久。《易經》上說“圓而神”和“方以知”,一指 “大圓融智”,一指“巧識曲知”。如果用“圓而神”來駕馭“方以知”,那就是“方而不割”、“利而不害”(老子語)。老子又曰:“樸散而為器,圣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奔儤闶ⅲ女a生科技,唯有圣人掌管之,才不會割裂天人之和諧秩序?!扒勺R曲知”是一心向外,專攻他物,無限分裂,進而精益求精并以邏輯系統化而演出科學;它割裂外界亦是自我割裂,否定異己亦是自我否定,摧夷環境亦是自我摧夷,使人爭當宇宙中最活躍的“變體”、而后化成灰燼而已,哪能發揮“萬物之靈、五行之秀”的作用!造物神要人還有什么用?人的存在又有何意義呢?西方文化這是如此,它順應人的物化異化,而外取外求,摧殘大我害小我,以致否定生存(生命)。美國學者赫舍爾說:“當代思想由于把真理問題與生存問題割裂開來,把認識與人的全部環境割裂開來,因而時常誤入迷津。這種認識導致了人的孤立主義、烏托邦及關于人的不恰當的概念。僅僅靠思辨并不能達到對自我的了解。……人消融在不可名狀之中。”西方科學再發達,也只不過是人類大智慧系統中的畸形凸出的一部分,如此畸形凸出不僅沒有必要,而且遺害無窮(科學暫且有利于個體或部分,而損害整體或全部)——它使人類自身成為地球生物圈中惡性腫瘤,結果兩者同歸于盡。 丁、中國的和合性的平衡智慧 第二種生存智慧——和合性的平衡智慧。從人類生存的意義上,第二種生存智慧是對第一種生存智慧進行補救。當人類分裂為競爭單位之際,第一種生存智慧派上用場,大有用武之地;但難免各方都用,無限升級,以致全體毀滅。因此,一個興盛的文明的明知之舉是:首先是兩種生存智慧雙管齊下,相輔相成,而完成“和合共生”,并使之“天下太平”不斷擴大以致“王者無外”;然后再對第一種生存智慧嚴加限制,以保證最大范圍的“民胞物與、天人合一”,并運用第二種生存智慧引導人生觀的向上升華:物質人生→禮樂人生→性靈人生。以下進一步探討第二種生存智慧,分成七點: 1.和合總論。首當證萬物一體,內外無別;統之有宗,會之有元。小我與大我之間有共通性、依存性、同源性、和合性?!肚f子?齊物論》曰:“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惡乎至?有以為未始有物者,至矣,盡矣,不可以加矣。其次以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其次以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虧也。道之所以虧,愛之所以成?!奔粗腔圻f減:A.知元無物→B.知物未分→C.知分不爭→D.知爭最下。人總是“知者動”,故須以“仁者靜”來平衡。就人與自然的動態平衡而言,當做到“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钡聡軐W家黑格爾在其所著《歷史哲學》一書中,稱道近代歐洲徹底地把主體與客觀相分、將學術與文化互離;他認為,只有如此“分離”才會產生“文明”,因而非西方民族或是無文明或是“尚處于文明的初始階段”。黑格爾無知有兩:一是中國文明已多次完成“分離和合”(陰陽和或正反合),而西方僅是首次“分離”;再是西方文化毫無“和合”之能力。而其“分離”之代價則要外部世界和地球生態來承受。 2.人與環境。依正不二、天人合一。人既不能獨立特行、逞性妄為,又不能妄自尊大,不顧其余。老子曰:“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逼查_靈性不談,人在宇宙之中的地位,只是“四大”之一,而且還須效法其他三者,“道法自然”乃最高境界。儒家講天地人“三才”,謂人們應當處理好三者關系,惟在“成己、成物,盡人之性、盡物之性,贊天地之化育”的情況下,才談得上是“頂天立地”。筆者曾在法國看畫之感慨:凸出神,彰顯人。神創造人,也創造自然萬物,叫后者為前者奉獻犧牲;神毀滅人,也毀滅自然萬物,叫后者與前者同歸于盡;一部分人作為“上帝的選民”升于天,而其余的人與自然萬物全歸于無。自然沒有自己的獨立地位和價值。再從神的中心主義到人的中心主義。“上帝的選民”也模仿神來創造與毀滅——以犧牲地球生物圈來創造“科學天堂”,以破壞地球家園來印證上帝功德。 3.人與他人。太初混沌,不分你我。而后發現“自我”,或曰進步,或曰墮落。圣賢發現,彼此為仁,互相感懷。既知個別,又能感通;立己立人,天下一家?!吨芤?同人卦》主張“同人于野”,反對“同人于宗”;即:與原野廣眾和同,超越宗親、宗派。《禮記?禮運》曰:“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亦即孟子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又云:“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其意未:從親情到博愛,從愛人到愛物,乃至恩及禽獸,情系山川草木。西方文化能分不能合,善斗不善和;當其文明對外戰而勝之的時候,內部則趨于“平等化”,盟邦亦分享“優越性”;然而一旦失去“敵人”,它就會重新分裂成“上帝的選民”與“異端”;沖突無休止,直到總毀滅。 4.限制知識。知識多不一定是好事。誰能懂得知識有其負面?圣哲揭示其理?!痘茨献印芬粫C明,知識的增長乃與道德、和諧之變化,皆成反比。所以老子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薄兜赖陆洝窌械摹胺粗恰敝Z很多:“智慧出,有大偽?!薄肮胖茷榈勒?,非以明民,將以愚之?!薄俺J姑駸o知無欲。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薄敖^圣棄智,民利百倍?!敝R分子不一定有道德,若是干壞事,則大于白丁千百倍。在知識爆炸之今天,一個人的破壞性不知道要大于古人多少倍! 5.駕馭科技。科技似為克敵制勝的利器,但各國爭相應用,無限升級,則使生命系統變得極為脆弱??萍妓茷樵旄H祟惖姆▽?,但人們過分依賴,不斷創新,則令地球家園變得面目全非?!肚f子?天地篇》中說道:用機械則有機心,有機心則破壞淳和之道。如果非用機械或科技不可,則須以更高的智慧駕馭之。如何駕馭,莊子曰:“技兼于事,事兼于義,義兼于德,德兼于道,道兼于天?!比寮姨岢霭藗€字:“正德,利用,厚生,惟和。”即符合道德和不悖人與人、人與自然之和諧的原則下,科技旨在促進“厚生”——不僅豐厚人民生活,而且加固生命基礎(而非如今,生物圈被嚴重削弱,以致我們“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6.中庸之道。人從自然界變異而來,但既不能徹底分離,又不能絕對和合;所以在生態、人生和健康等諸多方面,人是依靠中庸之道來保持其存在的。萬法不住,因緣聚散,故勿執著。禍福不定,互相轉化,須自平靜。性情內斂,看淡成敗,有起有伏。富而好禮,安貧樂道。《荀子?宥坐》篇記載孔子在魯桓公之廟,看到欹器,有感而發的故事。夫子問守廟者:“此為何器?”守廟者曰:“此蓋為宥坐之器。”孔子聽說過“宥坐之器,虛則欹(傾斜),滿則覆。”於是讓弟子注水試驗,可見“中則正,滿則覆,虛則欹”。子喟然而嘆曰:‘吁!惡有滿而不覆者哉!”這里說的“虛”和“滿”都是兩種極端傾向,宥坐之器因而產生“傾斜”和“倒覆”的現象,只有“中”才能正,“守中”乃明智之舉! 7.陰陽平衡。人之對于萬事萬物,從相對靜態而言,應遵循中庸之道;從相對動態而言,須把握陰陽平衡。陰陽平衡分為強制的自然平衡和主動文化調節。例如中國歷史上的人口與生態之失衡,一半是自然力量的強制平衡(戰爭),一半是文化力量的自我調節(復興);假如只是前者而無后者,那文明一經大亂則便是萬劫不復。相比之下,歐洲與日本處理人口與生態之失衡的方法,皆是向外平衡,故其文化并不具有自我調節、向內平衡的功能。眾所周知,西方古典經濟學主張“自然均衡”,說是政府不干預經濟,而讓自由市場之“自動調節”;但實際上還得依靠國家力量周期性地發動對外戰爭(例如鴉片戰爭)來保持“外向平衡”,直到列強把世界領土瓜分完畢而爆發世界大戰,直到發生世界經濟大蕭條,并再爆第二次世界大戰。今之世界已是嚴重失衡——陽動熾盛,因為東方文化的調節功能已被破壞,所以人類面臨著劇烈的乃至毀滅性的強制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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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古今對照:何為真知灼見 甲、現世智慧怎緣起 使人從動物界勝出的那種智慧,若被無限開發,它就會成為人類自毀的“智慧”。人越是聰明,天災人禍就越多,人類自毀的機率就越大。我們現代人所稟賦的聰明才智,我們的知識與學習、科技與智商、管理與權術、電腦與信息等等,無不是被用于提升競爭能力的,因而也是導致人與人、人與自然的愈益沖突、亦即加速人類自毀的。 今人的知識系統從何而來?老子曰:“樸散則為器,圣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薄儤闶?,會產生物器及科技,唯有圣人掌管,才不會割裂天人秩序與有機和諧。雖然中國科技高居于世界歷史,但它僅是“大圓融智”之中的一部分,而且是被馴服、被駕馭的部分。《周易》曰:“首出庶物,萬國咸寧?!奔床荒芤蚴讋摽萍级鴶_亂世界。又曰:“各正性命,保合大和。”即確保人與自然萬物的和諧。 但是,當中國作為世界的母體文明而把科技傳到“化外”的時候,則發生意想不到的后果(老子曰:“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保共缓椭C的勢力獲得了“革命性”的突破,從而人類大智慧中的最危險的那個部分被單獨開發、肆意濫用,真是遺害無窮!英國學者李約瑟說:“中國是西方用科技爆炸世界的施主?!蔽鞣嚼硇耘c宗教神權相反相成地對世界及自然進行割裂,去善存惡,互相競爭;“知識就是力量”——人們用科技來克“敵”制勝并摧殘生態,以致把全人類與生物圈置于最危險的境地——臨近于上帝所預想的“世界末日”。 乙、西方理性為何物 說到智慧,大家都以為西方高于東方,今人比古人強。例如某學者發出這樣的感嘆:“為什么人類歷史的智慧只垂青于西方?” 殊不知,今所盛行的西方智慧,只是一種低級智慧而被瘋狂開發而已;它表面上帶來了空前無比的物質文明,但實際上正在把人類引向自我毀滅?!拔黠L壓倒東風”,歐美極盛,東方式微,人們迷茫無知而不能自我拯救,反而熱衷于時代進步,陶醉于知識爆炸。老子曰:“為學日益,為道日損”;“人之迷,其日固久”;“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浮士德正被魔鬼引向何方?” 歌德著《浮士德》一書揭示,近現代的西方文明是被魔鬼智慧所引導的、因而是走向毀滅的“浮士德式的文明”(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說:“西方和西方化的國家正在這條充滿災難、通向毀滅的道路上你追我趕,走火入魔……”)。魔鬼梅非斯特對天主說: ?。贩撬固兀海┪抑豢吹绞廊耸嵌嗝纯鄲馈?br> 這種世界小神,總是本性難改, 還像開辟之日那樣古里古怪。 他們也許會較好地營生, 如果你沒把天光的影子交給他們; 他們稱之為“理性”,應用起來, 比任何野獸還要顯得粗野。 …… …… ?。贩撬固兀海绻悖ㄌ熘鳎┑脑试S, 慢慢引他(浮士德、泛指人類)走我的大道! ?。ㄌ熘鳎海┲灰谑篱g活下去, 我不阻止,聽你安排, 人在奮斗時,難免迷誤。 …… 好吧,那就交給了你。 去勾引這個靈魂脫離本源, 你抓得住他,那就讓你 帶他一同走你的路線……。 丙、神圣科學最危險 科學,對于個人或一個民族國家而言,乃“利而不害”(老子語);但是,它對于全人類和生物圈來說,則“雖智大迷”(老子語)。 科技一方面以提高效率來節省勞力,另一方面則能夠以創造新產業來充分就業、以利用新資源來承受人口爆炸。然而它的代價是什么?后果如何? 科技真的萬能嗎?科技是怎樣創造財富的?它能割裂天地萬物有機體而為人所用,它能把屬于子孫后代的東西提前消費??茖W創造天堂,還是修建地獄? 科學是生物圈的天敵,是包括人類在內的全部生命物種的克星。如果科學能夠為人類找到或開發另一個可供居住的星球,那么,即使地球遭受破壞乃至變成“地獄”,當然也是很好的,因為人類畢竟是住進了“天堂”。退一步講,在我們所賴以生存的生物圈解體之際,科學能否成為移民太空的“諾亞方舟”呢? 在科學面前,似乎上天的賞賜是無窮的,以至于科學認為它自己就是造物主,就是創造世界的神,而它則也將會像神那樣地消滅人類! 美國學者艾愷在批判西方的科學理性的時候,這樣寫道:“……邏輯機制的本質:那稱之為理性主義……必定排斥和摧毀任何生長中的自然之物,即所謂靈魂中的全部質被拋棄在它背后,剩下的只不過是死氣沉沉的沙漠?!鞣降募夹g改進及驚人的經濟發展也完全合于理性主義隱含的原則;它的終極結果雖屬毀滅性的,對人類卻產生了極大的暫時性鼓勵。” 丁、死亡游戲誰在玩 《圣經》上說:“主叫有智慧的中了自己的詭計?!泵绹鴼v史學家斯塔夫里阿諾斯在其所著的《全球通史》一書中,這樣寫道:“或許伯特蘭?羅素說‘Man will sooner die than think’(人類將比預想更快地消亡)是太過悲觀了。但是……任何一位歷史學家都不會否認羅素所言的有效性。我們無法預知在21世紀這支倒計時鐘的分鐘會朝那個方向走……?!彼顾蚶锇⒅Z斯教授把人類自毀歸因于人的智慧之偏差,他說道: “……我們的智慧卻沒有保證我們在使用它的時候是正確的;我們的技術能夠讓我們建造出所想象的任何世界,但是到目前為止我們創造過什么值得生活在其中的世界嗎?進一步講,正像有些環境學家所警告的,我們是不是在使自己生活的星球不適合于生存呢?”接著,斯塔夫里阿諾斯援引了一個“自我毀滅”的模型,他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我們是不是正在復制一個如星像學家米奇奧?卡庫所總結的自我毀滅的銀河模型呢?卡庫認為,在我們銀河系中的2000億個顆星球當中,成千上萬的星球上有大量的智慧生物存在;然而,地球人對100光年以外的各種星球所從事過的探索和正在進行的探索,卻一無所獲。一些科學家認為,有智慧的生命形式很可能達到了一個點,在這個點上他們能夠提煉純鈾,用類似曾經恐嚇過地球人的‘核冬天’來自我毀滅。卡庫總結道:‘也許其他文明是自我毀滅的。當然這已無法知道,但是銀河系中我們這個部分的明顯貧瘠,可能說明這一點?,F在也許輪到我們了……我們的地球可能也會成為一個供其他文明研究的死文明?!?br> 戊、人的聰明自造孽 使人從動物界勝出的那種智慧,亦是引導人類走向自我毀滅的智慧。盡管此種智慧使人成為生存競爭的最強者,并且還帶來了極具征服力的科學;但是,它也造成人與人、人與自然的愈益沖突,以致物種滅絕、社會爭端無限升級和生態環境日趨惡化。人類靠打破生態平衡來求生,雖能強盛一時,但也是暴興暴亡。人類憑借“死亡智慧”來“以空間換時間”,雖能茍延良久,但在達到地理或生態極限而后則消亡。動物是被大地母親哺育而生存的,而人則嚼噬她的肉軀并肢解其機體?!短浇洝芬粫@樣寫道(白話譯文): 上天養育世人的性命,大地養育世人的形體,可如今不孝之眾生卻共同暗害他們的父母。四時天氣,這是上天所遵循的定律,可世人卻違背它,純屬暗害自己的父親。把大地作為母親,才有穿的和吃的,得到了養育;但世人卻不共同愛護和有利地母,反而暗害她。世人簡直最大無可名狀,不按道理行事,打穿和開鑿地形,大規模興建土木工程……。地母唯獨憂愁和憤恨兒子們極其不恭謹不孝敬,常常受到極度憤怒和郁悶的折磨,但卻沒有辦法傳達出它的話語。古代的圣人沒趕上時際運會,把那天地的心意告訴給世人。世人認為大地無知,并不痛改前非……。天父地母一起動怒,它那做兒子的,怎么能沒有災殃呢? 人的自作聰明帶來了越來越多的天災人禍。古人說:“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從單方面講,人越是聰明,則越能促進生存與發展,越能解決個人或國家所面臨的難題。但就全體而言,人越是聰明,則天災人禍越多,而人類自毀的機率就越大。禍福相依。之所以聰明致福,是因為人“有效地”向外索??;基于同樣的緣故,人與人、人與自然愈益沖突,所以聰明致禍。發展之初,由于環境寬松且人類分散,故福大于禍;而后則相反,因為生態飽和世界一體。 己、傳統文明不簡單 幾乎所有已消亡的古代民族或文明,都是因為放縱“人智”或者對它失控的緣故。在歷史上,由于人群的分散性,其生生滅滅也無關宏旨——不影響總的人類與生物圈的延續。而今的情形則迥然不同:“地球村”所盛行的智慧,正是上述的“死亡智慧”,而且已被西方文化發展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所以說,“世界末日”已經為期不遠了——高度繁華的“物質文明”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中華文明是舉世僅見的以高超智慧延續終古的文明。在治理國家的方面,歷史中國比今日中國更為艱辛,比近現代西方不知道要難多少倍!因為歷史中國沒有向外疏解矛盾,更沒有利用全球性生態來緩解與平衡其內部的生存競爭;她總是自我忍受自我化解其“人口/生態”之緊張內壓,還得涵融外在的生態壓力(胡患);她不僅承受內部和外部的禍因亂源,還得推廣其“天下主義”的和平秩序。如果僅僅采用上述智慧或選擇西方文化,那么,中華文明早已不復存在了。老子說:天污氣裂,地變廢墟,河流干涸,政治覆亡,萬物無以生。老子所說的文明消亡之趨勢,指的是由鐵器革命所引起的中華文明發祥地的生態逆變——母親河變成禍水之源,中原成為天下的禍因亂源的聚爆之地。假如沒有儒釋道等調控人心,清凈中土,減緩社會對抗,和解天人沖突;那么,中華文明必是重蹈古埃及、巴比倫之歷史覆轍。換句話說,假如古中國沒有儒釋道的文化制導,而一味采用類似于西洋的發展模式,那會發生什么呢?答:如果她不能跨越海洋、沖擊全球性之生態,便是內部的天災人禍之愈益強烈,直到文明的自我消亡;如果她能夠實現“外向平衡”,則世界也無法承受比西方更大更猛的爆炸性張力,人類很可能在數百年前就已毀滅。 因為歷史中國是內外矛盾之向心聚爆,所以,為了抗拒厄運并保證生存發展,她必須做好這四點:1.以德和民,以緩對抗,以安社會;2.適度競爭,以促厚生,以增國力;3.駕馭科技,以和天人,以保家園;4.廣推和諧,以靖世亂,以進大同。為此,她必須運用四種智慧:A.對立性的理性智慧:趨利避害,經世致用;B.和合性的性靈智慧:內外協和,瞻前顧后;C.圓融性的中庸智慧:相反相輔,矛盾變通;D.空無性的玄虛智慧:諸行無常,陰陽平衡。相比之下,在今天這個被西方文化主導的世界,只有“A智慧”大行其道,其余三種皆棄而不用;這樣,人類怎能不會走向自我毀滅呢!可悲的今人,莫能開發圣智以為拯救之道,反而鄙夷先賢以為愚不可及。英國哲學家羅斯是這樣評價中國智慧的: “一種具有非凡生命力的文明體系(指中國──引者)也一定具有值得我們(西方人)尊重和考慮的偉大價值。” “……我們(西方人)向他們(中國人)學習某些沉思的智慧,這些智慧使他們繼續地生存下來,而其他古老民族則已消亡了?!袊瓕o我們一些她的偉大寬容與沉思的恬靜心靈?!?“中國人發現了并且已經實踐了數個世紀之久的一種生活方式,如果它能夠被全世界所接受,則將使全世界得到幸福?!绻覀儾荒軌驅W到一些東方的智慧──正由于那種智慧,我們才藐視它;那么,(我們的)導致破壞的效率則只能以毀滅而告終,我們的文明正走向這一結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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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國古人論智慧 甲、傳統的標準 關于知識或智慧,中國古人有兩個原則:A.“大制不割→圓而神”(比如“道”)。B.“方而不割→方以知”(比如“學”)。第一原則是:對于自然有機體和眾生之通感,以及相關的和合之道,應是“統之有宗,會之有元”,而不可人為地加以割裂。第二原則是:鑒于萬事萬物之雜多且恒變,吾人應當分別求知,但也要全面把握、通觀考慮;即《易經》曰:“圣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會通。……言天下之至賾而不可惡也,言天下之至動而不可亂也?!?br> 乙、莊子論最高的智慧。 《莊子?齊物論》曰:古時候的人,他們的智慧達到了最高的境界。如何才能達到最高的境界呢?那時有人認為,整個宇宙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什么具體的事物,這樣的認識是最了不起,最盡善盡美,而無以復加了。其次,認為宇宙之始是存在事物的,可是萬事萬物從不曾有過區分和界線。再其次,認為萬事萬物雖有這樣那樣的區別,但是卻從不曾有過是與非的不同。是與非的顯露,對于宇宙萬物的理解也就因此出現虧損和缺陷,理解上出現虧損與缺陷,偏私的觀念也就因此形成。 丙、莊子論道術的分裂 《莊子?天下篇》曰:古代圣哲的人實在是完備?。∷麄兣浜响`妙之理、圣明之智,效法天地的自然規律,哺育萬物,使天下均衡和諧……。天下大亂之時,賢圣的學術主張不能彰顯于世,道德的標準也不能求得劃一,天下人大多憑借一孔之見就自以為是炫耀于人。譬如眼、耳、口、鼻,各有各的官能和作用,不可能相互交替通用。又好像各種各樣的技藝,各有各的長處,適用時就能派上用處。雖然如此,不能賅全周遍,只能是一些偏執于一端的人。他們分割了天地淳和之美,離析了萬物相通之理,肢解了古人的道術,很少能夠真正合于純真的自然之美,匹配靈妙和睿智的容狀。所以內圣、外王的主張,晦暗不明,阻滯不通,天下人多自追求其所好并把偏執的看法當作完美的方術。可悲啊!諸家學派越走越遠不能返歸正道,必然不能合于古人的道術!后代的學者,實在是不幸不能見到自然純真之美和古人道術的全貌,道術也就勢必受到諸家學派的分割與破壞……。 丁、莊子評施惠的學問 《莊子?天下篇》曰:惠施懂得許多方面的學問,他的著述多達五車,但他的學說卻乖背雜亂,他的言談也多偏頗不當。他觀察分析事物的要理,說:“大到極點的東西已無外圍可言,稱之為‘大一’;小到極點的東西已無所包容,稱之為‘小一’。沒有厚度的平面,不可能累積而成體積,但卻可以無限擴展以至很遠很遠。從整個宇宙的角度看天與地都是低的,山峰與湖澤都是平的。太陽剛剛正中就同時開始偏斜,各種物類剛剛產生就同時意味著走向死亡。萬物有類別的共同點和種屬的共同點的差異,這叫做‘小同異’;萬物有完全相同的共性和個別事物完全不同的特點的差異,這叫做‘大同異’。南方可以是無窮盡的但南方也可能是有盡頭的,今天到越國去又可以說成是昨天來到了越國。連環本不可解但又可說是無時無刻不在銷解。我知道天下的中心部位,可以說是在燕國的北邊也可說是在越國的南方。廣泛地愛護各種物類,因為天地間本來就是沒有區別的整體。” 惠施認為上述看法是最為博大的了,游觀天下并曉諭各處善辯的人,天下一切喜好爭辯的人無不相互津津樂道:卵里面可以說是存在著毛;雞的腳可以數出三只;郢都內就存在著天下;狗也可命名為羊,馬能夠說是卵生的;蝦蟆可以說是長有尾巴;火本身并沒有熱感;山中的回音證明大山也生出了口;車輪永遠不會著地;眼睛也可說缺乏看視的能力;指認外物永遠達不到事物的實際,即使達到實際也會無窮無盡;烏龜可能比蛇還長;角尺不能畫出方形,圓規也不能用來畫圓;具體的榫眼與榫頭不會完全地吻合;飛鳥的身影也可說不曾有過移動;飛逝而去的箭頭有停留、也有不曾停歇的時刻;小狗可以不是狗;黃馬、黑牛的稱謂可以數落出三個;白狗也可以叫它黑狗;稱作孤駒應該說它不曾有過母親;一尺長的棍棒,每天截取一半,一萬年也分截不完。喜好爭辯的人們用上述命題跟惠施相互辯論,一輩子沒完沒了。 ……南方有個奇異的人名叫黃繚,……問天為什么不會墜落、地為什么不會塌陷,詢問風雨雷霆形成的原因。惠施一點也不謙遜立即回應,不加思索地就作出答復,廣泛闡述事物的規律與原理,說起來絮絮不絕,話多而無休止,還認為說得太少,把許多奇異的東西也添加進去?!麅刃男摒B十分薄弱,而追逐外物的欲念卻又十分強烈,他所走的道路真是彎曲狹窄的哩。用陰陽交構化育萬物的道術來考察惠施的能耐,不過就像是一只蚊虻在徒勞地嗡嗡作響。他的言論對于萬物有什么用處!不過充分了解事理的某一部分還是可以說十分突出的,如果能夠尊崇于道也就接近于道術了!惠施不能夠在這方面安下心來認真下點功夫,離散心神于外界事物又從不知道倦怠,最終只不過得到善辯的美稱??上О。』菔┑牟艢猓攀幉涣b而無所獲,馳逐于外物而不知返歸本真,這就像用聲音來遏止回聲,又像是為了使身形擺脫影子而拼命地奔跑,實在是可悲??! 戊、哲學家熊十力評莊子與施惠 施惠學富五車,博通百科;詮天地之懸,析四運之行;解風雨之作,釋雷霆之發;善辯術,推邏輯;明萬物相對,倡大異本同。施惠可謂科學大家也,但莊子的結論是:逐物之學,遠非道慧之可比。熊十力說道: 莊生以弱于德、強于物、其涂隩,為偏尚逐物之學者所莫能免之流弊?!廊巳耗还残趴茖W成績之偉大,不獨揭發宇宙秘密,掘開宇宙寶藏,而直以吾人智力改造宇宙。奪大造之權,興無窮之福?!唤袢怂煲钥茖W發展、智奪天工、造福人類,足以推翻莊生之論,余誠迂鈍,終未知其可也?!瓕W術只限科學一涂,而反己之學廢,故弱于德,人之知能,完全集注于物質宇宙,而劃分多數部門分工研究。……故強于物。 是故學術萬涂萬轍,必會歸常道,而后為至。知不及乎知常(知常亦云見道),只是知識而不足言一切智智。(一切智智,借用佛典名詞。若泛釋之,亦可云最高的智慧。) (四)附文:斯賓格勒批判西方之理性智慧 20世紀初,德國哲學家斯賓格勒發表他的震世之作《西方的沒落》,其中論及理性思維這一近現代的西方主導精神,斯賓格勒認為理性思維是低下的、衰老的和沒有前途的,分六點說明如下: 第一、理性思維是自然物種的條件反射的無限放大 不僅原始人和兒童,而且高等動物,都能自發地從日常的微不足道的經驗中發展出一個自然的意象,把所觀察到的經常發生的技術暗示盡數囊括其中。鷹“知道”在什么時機猛撲向獵物;孵蛋的鳴禽“知道”貂從何處靠近;鹿“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食物。在人身上,所有感官的這種經驗變得狹隘了,可眼睛的經驗更敏銳了。但是,隨著現在外加上了語言交流的習慣,理解活動逐漸從看當中抽離出來,并從此以后獨立發展成為推理的能力;接著又在即刻理解的技術中加上了反思的理論。那種技術主要用于可見的切近事物和一般的需要,反思的理論則主要用于遙遠的和可怖的不可見物。于是,在日常生活的瑣細的知識的旁邊,信仰確立起來了。它們再接著發展,又出現了一種新的知識和一種新的、更高級的技術,在神話的上面又出現了祀拜。一個教導如何去認識“神意”,另一個教導如何去征服“神意”。因為在顯著的意義上說,理論徹頭徹尾地是宗教的。只是在很晚的時候,科學理論才從宗教中發展出來了,且是經由已獲知方法的人。離開了此,就不會有變化。物理學的意象世界仍是神話式的,它的程序仍是召喚事物中的力量的祀拜,它所形成的意象和它所運用的方法一般地仍依賴于適當的宗教的意象和方法。 第二、關于割裂性或突破性之理性思維之產生的過程 人類的思維其實就是一種視覺思維,我們的概念是得自視覺的,并且我們的邏輯的整個結構其實就是想象中的一個光的世界?!?,唯有在語言的影響之下,感覺和知性之間的明確的對立才能在醒覺意識中確立起來,這種張力關系在動物界簡直是不可想象的,即使是在人類當中,最初也只不過是一種難以實現的可能性。因此,伴隨著語言的發展,帶來了一個意義重大的結果——知性從感覺的束縛下解放出來。 在此,越來越頻繁地出現了這樣一種情況,即對于作為構成部分的感覺印象的意義(它們在以前幾乎未被這樣注意過)的理解,已經取代了對于感覺總體的簡單理解。……正是這種借助于聲音從實際的觀看中得出和分離(抽象)出來的理解方式——不論在原始層面我們多么難以找到其確切的證據——才在事實上明確地把一般動物的醒覺意識和繼起的純粹人類的醒覺意識區分開來。正是這樣,在更早的階段,這樣的醒覺意識的出現為一般的植物性的生存和特殊的動物性的生存之間劃定了一個界限。
脫離了感覺的知性,可稱之為思維。思維把一種永久的斷裂引入了人類的醒覺意識。……它在視覺的光的世界和想象的世界之間確立了一種決定性的對立,前者被描述為是一種虛構和幻覺,而在后者當中,概念及其暗淡但不能抹去的光暈仍然存留下來,并發揮著作用。從此以后,對于人類來說,只要他在“思考”,想象的世界就是真實的世界,就是世界本身。在最初,自我就是這樣的醒覺存在(就是說,就其還具有視覺而言,它覺得自己是光的世界的中心);現在,它變成了“精神”——就是說,變成了純粹的理解,它就是這樣“認識”自己的,并旋即不僅把自己周圍的世界,而且把生命的其他組成部分,甚至它自己的身體,都看成是在質的方面低于自己的。……因此,顯然,當思維變得獨立的時候,它就為自己找到了一種新的活動方式。在實用的思維之外,新增了一種理論的、具有穿透力的、精細的思維,前者針對的是周圍世界中的光照的事物的結構,且總是基于這樣或那樣的實用目的,后者則旨在建立這類事物“本身”的結構,即事物的本質結構。從那所見的事物中,光被抽象出來,眼睛的深度經驗在一個宏大的、準確無誤的發展過程中把自己強化為詞義的有色領域中的一種深度經驗。人類開始相信,他內在的慧眼是可以正確地看透事物的實際面目的。一個概念接著一個概念,最后,在內在之光的照耀下充分清晰地凸現出來的結構,就構成了一個巨大的思維構造。 理論思維在人類的醒覺意識中的發展引起了一種活動,使一個新的沖突,即存在(生存)與醒覺存在(醒覺意識)之間的沖突,成為不可避免的。在動物的小宇宙中,生存和意識在一個自明的生命統一體中結合在一起,這種小宇宙知道,意識僅僅是生存的奴仆。動物只是“生活著”,它不能反思生命。然而,由于眼睛的無條件的統治地位,使得生命在光線之下呈現為一種可見的實體的生命;進而,當知性與言語相互結合在一起時,知性立即就形成了思維的概念,并由此而形成了生命的反概念,到最后,它把實際的生命和可能的生命區別開來。于是,我們擁有的是在“思維與行動”這個短語中所體現出來的對立物,而不是直接的、簡單明了的生命。在野獸身上根本不可能的事,在我們每個人的身上,不僅變得可能,而且變成了一個事實,并最終變成了二者選一的抉擇。成熟的人類的全部歷史及其全部的現象,都是由此而形成的,一種文化所采取的形式越是高級,這一對立面對其有意識的存在的重要時刻的主導就越是充分。 第三、理性思維是割裂性的、片面的 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指派此一理智的形式世界優越于其他的形式世界。……任何借自然科學之名對宗教的指責,都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F在,人類思想把自然的意象還原為盡可能簡單的量的形式地位──以便能通過因果推理、度量和計算,一句話,通過機械的區分來予以把握──的傾向。 思維自身固執地相信自己在生命整體中居有極高的地位,由于它忽視了或不關心在它自身之外還有他種確定事物的方式這一事實,它也就失去了不帶成見地考察整體的機會。實際上,所有的思維大師們——在每一種文化中,他們幾乎是唯一有權威的代言人——都認為不辨自明的是,冷酷的抽象思維是接近“終極事物”的真正途徑。并且,他們還認為同樣不辨自明的是,他們沿著這一途徑所獲得的“真理”和他們用來當作自己的目標的真理是一樣的,而非像實際的情形那樣,只是一種替代不可知的秘密的想象性圖象。 因為,雖則人類是一種能思的存在,但決不能由此認為,人類的存在就在于思考。這種區別是天生的穿鑿附會者所不能理解的。思維的目標即是那所謂的“真理”,而“真理”是被“建立”的——即是說,它是從光的世界的活生生的不可感觸性中被抽取出來的,變成概念的形式,并在一個體系中被賦予永久的地位,這種體系意味著一種理智的空間的存在。真理是絕對的和永恒的——就是說,它們和生命再也沒有任何關聯。 第四、理性思維是扼殺生機的,因而它對于真正的“文明”沒有積極意義 “凜然的敬畏心乃是人類最高貴的品質?!北幻\剝奪了這種稟賦的人必定想要去發現秘密,想要去剖析、分解、瓦解那令人敬畏的事物,想從中汲取知識。追求體系的意志,即是一種想要扼殺活生生的事物的意志,是想要“建立”它、穩定它、使它僵化,并把它束縛在邏輯的鏈條中的意志。才智一旦完成了僵化的任務,才智也就實現了征服。 ……是邏輯的和數字的排列的純粹的廣延,在那里,除了既成的死物而外,沒有任何活生生的東西。正是這一點使得歌德──他是一個詩人而不是一個計算者──發現,“自然沒有體系,它只有生命,它就是生命,是從一個未知的中心到一個不可知的境界的連續性?!睂τ谶€沒有在自然中生活而只是認識自然的人來說,自然是一個體系。但是,它僅僅是一個體系,再無其他,運動則是它里面的一種矛盾。 第五、科學的西方是沒有“文化”的文明,是機械物代替有機體,是“熄滅的心靈”和“石化的才智” 科學的世界是表面的世界,是實踐的、無心靈的和純粹廣延的世界。……在這里,生命不再是某種自明的東西——幾乎不再是意識的問題,更別說有所選擇了——也不再當作出于上帝意志的命運而被接受,而被看作是一個問題,以理智所看到的樣子得到呈現,通過“功利主義”或“理性的”標準得到評判。這根本上就是這三者的全部意義。大腦支配著一切,因為心靈已放棄了一切。文化人無意識地生活著,文明人則是有意識地生活著。世界都市——懷疑的、實踐的、人工的——只是代表著今天的文明。位于它的大門口的系于土地的農民根本不算什么?!叭嗣瘛敝傅氖浅鞘腥嗣瘢@是一種無機的群眾,是某種流動的東西……。 因而,在歌德的悲劇的“第一部”中,浮士德是孤寂的深夜的熱情學者,邏輯上說,他是“第二部”和新世紀的浮士德的前身,是一種純粹實踐的、目光遠大的、方向向外的能動性的典型。在他身上,歌德從心理學上預示了西歐的整個未來。他就是取代文化的文明,是取代內在有機體的外在機械物,是作為熄滅的心靈的石化的才智。如同開頭的浮士德之于結尾的浮士德是文化對文明一樣,伯里克利時代的希臘之于愷撒時代的羅馬,亦復如此。 第六、理性思維之成熟,說明歐美文化未老先衰而步入死亡 高級文化的歷史表明,“科學”是一種暫時的景觀(transitory spectacle),僅僅屬于那種文化的生命歷程的秋季和冬季,并且在古典思想、印度思想、中國思想、阿拉伯思想的情形中,要完全耗盡它們的可能性,需要幾個世紀的時間。古典科學在坎尼戰役和亞克興戰役之間的時期里消失了,讓位于“第二信仰”的世界觀。由此可以預見到我們的西方科學思想抵達其演進極限的日期。 現在剩下的工作,就是要勾勒西方科學的最后階段。從我們今日的觀點來看,日漸西墜的沒落之路已赫然在目。 這種向前展望不可逃避的命運的能力,也是歷史才能的一部分,而歷史的才能,乃是浮士德心靈所特具的天賦。古典文化已經死亡,如我們也將死亡一樣,但它死得無知無覺。它相信一種永恒的存在,故而到了最后,它的日子還過得心滿意足,把每一天都當作是神賜予的禮物。但是,我們知道自己的歷史。在我們面前,有一場最終的精神危機,行將席卷整個的歐洲和美洲。它的進程究竟如何,晚期希臘化的歷史已經給了我們預示。理性的獨裁——可我們并沒有意識到它的存在,因為我們本身就是它的極致——在每一種文化中都代表著壯年與老年之間的那一個時代,且僅此而已。它的最明顯的表現,即是對精確科學、對辯證法、對理論論證、對因果原則的崇拜?!?br> 我預言,就在這一世紀——相當于亞歷山大里亞主義的科學批判的世紀、大收獲的世紀、最終公式化的世紀——將出現一種內在性的新要素,來推翻科學的追求勝利的意志。精確科學必定要利用它本身的利劍發動攻擊。首先,在18世紀,科學的方法已經用盡;接著,在19世紀,它的能力也告衰竭;而現在,它的歷史角色已受到批判性的反思。但是,從懷疑論的立場看,我們還有一段通向“第二信仰”的路途要走。然而,這已是文化的尾聲,而不是序幕了。在那時,人們不再需要證明,人們只是欲望信仰,而不是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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