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常常想起那年游覽過的那片茶園,與回憶無關。
從電影里過看到過逸士品茗,極是向往那種飄逸脫俗的雅趣。那時,不識茶香。
隨著年齡的增長,品茗情結愈發深郁。我喜歡書法,喜歡國畫,喜歡篆刻,喜歡一切與國粹相關的琳琳總總,自然而然的便也喜歡上了茶。盡管我不會品茗,亦不通茶道,但《紅樓夢》中妙玉譏笑劉姥姥的話,我卻從十五歲起一至記到現在,妙玉見劉姥姥把那么好的茶一飲而盡并再要一杯時,就說:“一杯謂之品,兩杯謂之解渴,三杯就是牛飲了。”呵呵,就算現在的我,喝茶亦作牛飲狀。
另外,中國茶文化之精深博大,遠不是什么人想學就能學,學了就能學得會的,若此,也無所謂什么文化不文化了,也就不存在茶道之道了。
隱隱約約之間概略地知道,一些大凡以茶之道之人都會懂得些例如什么季節采什么茶,什么樣的茶配什么樣的水會生什么樣的味,什么樣的心境品什么樣的茶才會生發什么樣的意境等等,都是極有說道的,而類似我輩之飲茶,說白了,不過是飯后解膩罷了。
閑話說得有些多了,卻是無非想展露一下自己戀茶的那種說是單純卻不太單純,說是復雜卻又根本不算復雜的情結而已。因為我從歷代騷人墨客中看到了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會在暢飲之后要么留下詩作,要么留下畫作,要么留下縱情恣意的墨寶,而在他們所有的閑暇之余,無不以茶為伴,不論是縱論古今,還是閑話雪月,要么一杯明前龍井,要么一壺深山云霧,掬來仲夏夜露隆冬寒雪,那種烹茶吟哦聞香冥思的逸趣、逸致、逸情,都讓人深深的沉醉而生無盡向往。
“采取枝頭雀舌,帶露和煙搗碎,結就紫云堆”,這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意境?
于是,我便常常在想,茶園到底是一種什么樣子的呢?到底是什么樣的茶園才能升騰出如許令文人豪客皆能釋懷的清逸呢?我甚至常常能夢到自己走進茶鄉,走進茶園,獨獨沒有聞到茶香。
那年,在太湖之畔,在同游之人急急忙忙鉆入山里,去看那據說有四十八米高的大佛,而我卻在轉身之后,一頭扎進了湖畔的茶園。
九月末,這里可能還不是采茶的季節吧,不算太大的茶園里并沒有背著竹簍采茶姑娘的身影,可是,一入茶園,便有淡淡的清香從若有若無的薄霧中彌漫而來,只輕輕地吸口氣,便覺得神清氣爽,隨手拈一片嫩葉,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那種微微的苦、清清的澀、幽幽的香就會立刻輕輕的、柔柔的、綿綿的在唇舌間如輕風流云般的擴散開來,剎那間,拖沓的腳步輕快了起來,郁塞的胸臆清淡了起來,疲乏的身心飄逸了起來,煩冗的心境暢快了起來,越是深入茶園深處,越是感覺周身舒泰,當真是“霎時滋味舌頭回”。
身在茶園里,恰似夢中游。那一刻,我甚至有一種“醉臥茶園不愿醒,從此化為育茶肥”的沖動。
真的,望著那一叢叢一垅垅及腰的茶樹在眼前鋪展漫漶得如氈如毯的茶園,心兒竟然快樂得如花間飛蝶葉間鳴蟲,這種感覺在一瞬之間,便使我那因為沒有茶香而不無遺憾的夢境變得真實起來,“兩腋清風起,我欲上蓬萊”,說的,就是這種感覺吧?
我依然不諳茶道,依然難解茶中滋味,但這青青茶園、淡淡幽香,卻總能讓我在夜里夢里縱情騁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