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事是機器人 深圳工廠里的人機交流實錄(組圖)
2014-07-09
佳士科技
深圳市佳士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東北分公司
當機器人成為你的同事,你的伙伴時,世界正在改變。人類與機器人的社交正在構建。你會怎樣看待你的機器人同事,如何和與機器人一起工作,或者是否被機器人搶飯碗等問題都是新的命題。 5月30日,在坪山新區,深圳市佳士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生產車間里,工人正在對即將出廠的機器人進行最后的檢測。當天,記者走訪深圳坪山和李朗軟件園兩家機器人企業,探尋深圳當前機器人生產、研發、制造等相關情況。深圳晚報記者陳玉 攝 深圳晚報見習記者 王致遠 “我們的未來是技術性的,但這并不意味著未來的世界一定會是灰色冰冷的鋼鐵世界。相反,我們的技術所引導的未來,朝向的正是一種新生物文明。” ——k·k《失控》 “咔、咔、咔、咔……“ 光學檢測儀組長余建輝被轟隆運轉的機械聲帶回小學的黃土操場,這是一個周一的清晨,他顧不上拉扯一旁女同學輕晃的馬尾,眉頭微皺的盯住冉冉升起的國旗,他此刻滿是神圣的使命感,眨一下眼都是輸了。 這一天,由他參與全程的集成機器人組件成功啟動。 余建輝還清楚地記得,光學檢測儀、app機械手臂、滑軌……這些平日里冰冷的機械,全部按照他們預想中的指令,像部隊般動了起來的場景有多么震撼。他的心 情說不出的好,有人則嘴巴半張、臉頰帶笑,有人全神貫注、紋絲不動,很長時間里,只有機械有節奏的聲響,誰也不肯打破沉默,好像生怕錯過了什么。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當時真的感覺為國家的機器工業做出了貢獻,起碼我也沾邊了。”余建輝收住滿臉笑意,嚴肅地對《深圳晚報》記者說道。 新同事之吻 兩個橙色的六軸工業機器人全自動的靈活的高低旋轉著,周圍不需要任何工作人員。其中一個機器人不斷把極小的塑膠開關抓取到空中,與另一個薄薄的開關貼紙對 貼上,每隔幾十秒鐘,右側的機械手就會扭轉身形,彎曲成90度,與左側的機械手在空中輕輕一碰,對接的一剎那像是兩臺機器人在“接吻”。最后把開關放到設 計好的料盒上,一整套動作精準且快速,這套被形象的命名為“kiss”的機器人程序,是雷柏機器人總經理鄧邱偉眼中“我們廠里最漂亮的機器人動作”。 鼠標開關產線組長詹照恩第一次接觸機器人看到的就是這套程序,這個樂觀的河南漢子,一聽程序“kiss”的名字就樂了。“以前對于機器沒有什么感覺,但因為這個玩笑,感到很親近,有了人的感覺,覺得不僅僅是對著一個冰冷的機器。” 并不是每個工人第一次接觸機器人都如詹照恩一般輕松愜意,包括他管理的產線的工人。2011年,雷柏科技這家以生產鼠標鍵盤等無線外設為主打產品的公司, 一口氣從瑞士機器人生產商abb購買了75臺工業機器人。初次接觸機器人自動化生產的工人們交頭接耳,心憂“未來十年工作全部都會被機器人替代”、“需要 盡快另謀出路了”。恐懼、擔憂、對未來迷茫的“盧德主義”(工業革命時期對新技術的盲目沖動反抗)情緒在基層的工人間彌漫。 更多的人,最早接觸機器人這種革命性的生產方式變革時,都興奮地對其保持強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30歲的廣東韶關人李建都是鼠標生產線管理者,兩年前他第一次見到機器人工作時,職業慣性讓他思考著機器人的內在原理,想要自己能馬上親手試試。“之前一直是手工線工作,第一次看到機器人就想它們憑什么可以這樣不停地做,除了新奇,更想知道它是怎么工作的。” 詹照恩甚至特別跑到自動化研發部先看了一下,以滿足自己對這個即將一起工作的同事強烈的好奇。“我第一次去調機的時候,基本沒有按規定的套路來。第一感覺像玩遙控飛機,總之剛開始玩覺得很好玩,感覺盡在掌握。” 對于這個頂著“高科技、高身價(約40萬元人民幣一臺)”來頭的新同事,不論對其到來感到恐懼、擔憂、還是好奇歡喜的每一個人,幾乎都無法克制內心的“與有榮焉”。 李建都偷偷傳了照片給親戚朋友,讓他們知道“我們公司使用了機器人,很牛逼”。沉穩內斂的鍵盤線主管向緒源也忍不住回家告之家人:“現在不管人了,管機器人。”在工廠的機器人生產模式被央視財經頻道報道播出時,他會提醒不相信的親戚朋友準時收看。 中國工業機器人元年 去年,中國超過日本成為全球最大的工業機器人買家。據世界機器人聯合會的最新數據統計,2013年,全球每售出5臺工業機器人,便有1臺被中國人買走。另有調查顯示,在珠三角地區,企業使用機器人的年增速已經達30%~60%。 這一趨勢直接推動工信部在2013年12月30日發布了《關于推進工業機器人產業發展的指導意見》,也讓今年成為業內公認的中國工業機器人元年。 “今年長三角、珠三角、環渤海的企業一定都會大力發展機器人。但我覺得機器人在中國真正的爆發可能還需要五到十年。雖然我國的人工成本每年都在上漲,但實 際上也就是北上廣深可以拿到三千多四千,從投資回報率的角度來講還是時間偏長。”雷柏科技高級經理孫青根向《深圳晚報》表示。 鄧邱偉在接受《深圳晚報》專訪時也認同這種觀點,他表示,“目前的情況來講,想用機器人的公司一定是有遠見的,因為單純用機器人替代人工是根本不劃算的。” 余建輝現在是一條機器人自動化產線的負責人。近十年來,相比機器人這種遙不可及的高科技概念,他更關心的是怎樣管理好產線上因工作過于機械重復而情緒不穩定,甚至“說走就走”的工人們。 鄧邱偉說,他們關注自動化的原因,跟其他工廠一樣“因勢所迫”。從2005年開始,雷柏和其他珠三角的工廠一樣,開始遇到用工荒,“工人說走就走”等問題。 34歲的向緒源對此感觸頗深,現在是自動化鍵盤線主管的他,從六年前進入雷柏,一直負責人員管理。“以前我們手工壓鍵帽,一個鍵盤就100多個,很容易壓得手腫起來,實在難受沒辦法就包個創可貼。特別是冬天,手很容易干燥開裂,員工非常抱怨。” 這樣高強度重復性的動作,讓工人極易生厭,很多人選擇工作兩個月就走,人員的流動性非常大。使用集成機器人之后,向緒源告訴工人們,現在的工作是一門技 術,掌握了以后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更重要的是,工作不再只是簡單的復制,時刻可能出現新的問題,從此“基本沒有人員流失,這是很大的一個變化。” “實際操作起來,機器依然還是需要人來操作,那么就需要自己來提升了能力了。能適應機器人就能生存,適應不了就只好byebye被淘汰。”詹照恩 鄧邱偉說,雷柏科技是全國唯一全方位使用機器人的公司。這種把整個工廠當做一個工具在使用的全新的革命性生產模式,直接導致雷柏科技員工數量從2011年最多的時的3200人,銳減到現在的1100人。 在此大背景下,今年深圳的機器人和自動化產業產值預計將超過200億元。“目前珠三角企業使用機器人的年增速已經達30%,某些行業的增速甚至達到60%。”深圳市機器人協會秘書長畢亞雷對《深圳晚報》表示。 人與鐵的磨合 2012年,向緒源被告之公司買來了abb(世界四大工業機器人廠商之一)的機器人,準備集成出一條他負責的鍵盤產線,之后給他五六個人,完成這條產線。 “五六個人完成一條線?怎么可能?”這是向緒源的第一反應,要知道,他負責的這條手工生產線可需要五十多個工人才能完成。 所謂“機器人集成”,按鄧邱偉的話來說就是“買來的機器人,無非只是一個機器手臂,集成就是要創造一個腦袋,這個腦子告訴機器怎么去動作,怎么去控制”。 這是一項復雜且充滿挑戰的過程。要把工業機器人本體、機器人控制軟件、機器人應用軟件、機器人周邊設備結合起來,形成系統,把買來的標準化機器人變為企業自身可以應用的機器人。 集成的復雜困難,加劇了上下游企業的溝通成本,成為下游企業購買機器人主要阻礙之一。“對于目前的企業家來講,都看到人工上漲的趨勢,為什么不用機器人?因為如果只買來機器人,無非是一個機械手臂嘛,他用不了。”鄧邱偉表示。 鄧邱偉繼續解釋道:“核心問題不是75個機器人,替代了這2100人,我們做的事情是,把整個工廠的物流改掉了,產品的設計、排場的模式、鍵盤組裝的工藝我們全部改掉了,基于機器人的平臺,打造了一個全新的制造方式。” 潘磊是深圳是佳士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總裁,這位在焊接機器人行業領先公司的總裁是一名資深的技術人員。他在焊接機器人的廠房現場向深圳晚報記者演示操作過 程,感慨地說雖然公司一直強調“整體焊接解決方案”,但是上下游企業溝通成本還是過高,下游企業普遍不敢放開手腳投資機器人。 畢亞雷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對于工業機器人普及推廣的重要性。他呼吁政府可以更多關注機器人領域,打通上下游企業的渠道。 “集成過程中,我們很少有可參照的東西,必須從零開始。要跟我們公司的非標(定制的非標準類自動化設備)進行組合,組合的過程中有很多的困難和顧慮。”余建輝對于機器人集成感觸頗深,他全程參與集成了他所在生產線的自動化機器。 對于沒有生命的鋼鐵機械,他有著著各種顧慮:“不知道運行起來會有怎樣的結果,會不會把我們的設備搞壞?會不會把產品搞壞?會不會把人搞傷?它是帶電的,會不會有危險?”加上集成的復雜,過程中的沮喪和挫敗在所難免。 向緒源負責的鍵盤產品線,通過他的努力,成功集成完畢。“應用的編程我都會,讓它抓這里就抓這里,讓它走哪個點就走哪個點,感覺到我在指揮它,像游戲一樣我來控制它,有一種樂趣和成就感。” 機器人給向緒源最直接的震撼是,他的產線五六個人通過和機器的配合,真的可以完成以前五十多個人的工作,而且更好更快。“一個鍵盤100多個,現在機器人制作只需要10來秒,以前手工壓鍵帽我們需要10到20分鐘。” 在基層的普通工人看來,機械自動化帶來的最大的意義和改變,也許是讓他們第一次對工作產生了安全感。“用機器人之后會覺得自己個人的價值有所提高,因為不 是每個人都可以操作,我是經過培訓的。可以說從一個工人升級為一個半技術的工程師。”李建都說到這些時,聲調不自覺的上揚。 “新招入的員工,要想融入這個機器人的環境,要經過至少三個半月的專項學習才可能學會,這會給人安全感。不再像以前的工作,隨便找一個低學歷、笨笨的人,主管教上幾分鐘就可以學會去替代。”他認真地補充道。 這位18歲進廠工作,如今已然而立的廣東湛江男人說這些時目光失焦,若有所思。 “他只是瘦了點,他很健康!” “現在對于任何產品,我覺得可以更多的用機器人去做,用人做會覺得挺浪費的。當遇到一個事情的時候,我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能不能用機器人制作這個產品。”使用機器生產一年后,李建都的思維發生了這樣的轉變。 除了思維方式,自動化機器還會帶給人潛移默化的影響。當被問到與機器人共事兩年,對未來有什么看法時,詹照恩的答案是:“我來了快四年,基本和公司的自動化一塊發展,回頭看看就知道公司未來,一定會按著自動化的方向發展的越來越好!” 讓余建輝對機器集成成功之后的維護階段感觸最深。“集成成功之后,我們要提升素質,到自動化開發部學習三個半月之后,知道怎樣照顧它的各種性能,我要賦予它更多的責任,傾入更多的精力,才能保證它的正常運轉。” 隨著與機器人相處共事時間的增加,他無法否認的一個事實是,自己逐漸對機器有了感情,好像對自己的孩子一般時刻牽掛。“當我要請假一天時,對機器的任何問題,我都放不下心。我不在時會打電話去核實,核實完了之后,上班了我還要再去確認,才能真正放心。” 如果機器人一停,余建輝會心里一緊,非常緊張地詢問“為什么會停呢?是什么問題?”如果機器人真的壞了,要換零件,“那一定得換好零件!” 但如果實際上其實只是“你們把這個問題復雜化了!只是小問題,沒這么嚴重。”余建輝的心中產生強烈的保護欲,好像自己的孩子被人委屈一般,他會站出來大聲維護: “他只是瘦了點,他很健康!” (深圳新聞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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