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1-28黃煌教授 影響我中醫之路的五大因素 1家鄉的一批名老中醫 我很慶幸,我生活的家鄉江陰,是一個中醫之鄉。江陰過去有寫《風癆臌膈四大證治》的姜禮;近代有溫病學家柳寶詒,寫過《溫熱逢源》,其編的《柳選四家醫案》也風靡海內;近代經方家曹穎甫更是江陰中醫杰出的代表。等我學習中醫時,江陰有一批省級名老中醫,當時號稱有“中醫四大金剛”。 我的啟蒙老師葉秉仁先生便是其中一位。葉先生是上世紀40年代上海中國醫學院畢業,精通中西兩法,臨床的經驗相當豐富,教給我很多東西,是一位非常重視西醫技術的老中醫,他的治學格言是“學術無國界,治病在療效”。 第二位要提到的是夏奕鈞先生,他是蘇南傷寒派朱莘農先生的弟子,性格開朗,稟性聰慧,看病時全神貫注。臨床擅用黃連治傷寒等發熱性疾病,外號“夏川連”,常用瀉心湯、桂甘龍牡湯等。當時我在衛生局編寫組時,夏老是主編,在他手下工作,學到不少東西,特別是朱家傷寒派的診療風格。 第三位是邢鸝江先生,與夏老是同學。邢老的毛筆字工整端莊,文采非常好,醫案遣詞用句非常美。他一生清貧,但對中醫一往情深。他說,人生只要一桌一椅一床,足矣!上世紀70年代的生活還是比較艱苦的,但我有時晚上去他的單人宿舍,邢老就特別開心。他會給我泡上一杯牛奶(當時奶粉是奢侈品),然后為我講述他的所見所聞,其中有他當年治療重證大病的經過,也有中醫界的趣聞軼事。 第四位是陳嘉棟先生,擅長使用張錫純的藥方,并喜歡收集民間驗方,臨床經常有一些奇方奇法,毛筆字寫得很飄逸。 除上面4位以外,江陰還有名醫夏武英先生,他擅用攻下法治內傷雜病。郁祖祺先生,組方獨特,多屬其經驗方藥。周慕丹先生,治療婦科疾病善用清利濕熱的藥物,如碧玉散、黃芩、地骨皮等;還有鎮江醫學院的曹永康教授,擅用桂枝湯加味,對業師朱莘農先生的學術思想與經驗有較大發揮。江陰的老中醫們,都是臨床家,他們不談空玄的理論,而重視實際療效,這一點對我影響很大。 2來自高校的壓力 作為首屆研究生,我有充足的時間和精力去讀書,可以在古籍部任意翻閱各種古代醫書。這時,影響我的不僅有現代名中醫,而且還有一批已故的名中醫。張仲景就不用說了,還有像徐靈胎、葉天士、王孟英、柯韻伯、舒馳遠、曹穎甫、余聽鴻、陸淵雷、王清任、張錫純、范文虎、祝味菊、吳佩衡,以及日本的吉益東洞、湯本求真等醫學家。如果沒有南京中醫學院研究生的資歷,我不可能接觸到這么多醫家,并了解他們的學術思想,這個經歷對我至關重要。所以我說要讀書,讀萬卷書。 從學徒到大學教師,這是一個跨越,也是一個嚴峻考驗。大量占有資料,充分的咀嚼和消化這些資料,然后用生動的語言,流暢的思路讓學生有所受益,這是我教學的基本態度。我講過“中醫各家學說”“中醫基礎理論”“臨床中藥學”,開設過“醫案講評”“張仲景藥證”“經方應用”等選修課。教師的職業使我懂得如何調動教學對象的興趣,如何安排相應的教學內容。 我曾擔任過8 年的《南京中醫學院學報》的主編,組稿、編輯、修改、校對,每一環節必須扣緊。編輯要有雜家的寬泛,又要有專家的細膩,既要變通,又要嚴謹,既要了解讀者,又要理解作者。編輯生活,讓我懂得市場,懂得中醫的文章要有讀者才有價值。 所以,在南京中醫藥大學的20多年,是我成長和成熟的重要時期。大學校園里的那種無形的壓力,成為我努力奮斗的動力。 3長期的臨床實踐 從1973年步入中醫這個行業以來,我的臨床幾乎從未中斷過。雖然研究生時期直接看病少了,只能偶爾跟著導師看診。但我對自己的定位很明確,自己是個醫生,讀書、研究、教學、編輯都只有一個目標,就是為了治病,為了臨床療效!臨床療效是檢驗理論正確與否的唯一標準。我非常珍視我的門診,平時除非有緊急的情況,一般是決不會放棄自己心愛的門診的。現在有許多年輕人學習中醫都非常認真,但總有一種空虛感,究其原因,就是沒有接觸臨床的緣故。 4到日本進修和考察 這是一個關鍵期。因為日本提供給我的是一個寬松的思維環境,以及特殊而嚴謹的教學要求。人的思想只有在沒有束縛的環境下,才容易迸發出創新思維的火花。很多事情都是這樣。 5家庭和個人因素 我的曾祖父是江陰華士一帶著名的骨科醫生。祖父經商。父親學美術,搞中國畫,后來又從事教育行政管理工作。母親是學西醫的,在衛生學校當微生物寄生蟲學科教師。父親給我們的價值取向是:為社會作貢獻,為民族爭光,也為家族爭光。我的伯父是建筑師,為臺灣故宮博物院的設計者;叔叔在攝影界,其書法、篆刻也是一流的。我們這個家庭對文學、藝術、歷史等方面很重視,可以說有書香味,當時我自己的理想是當作家或詩人,沒想到一腳踏進了中醫的世界。正因為喜歡文學,喜歡寫作,于是對整理總結老中醫史料有較好的基礎。我體會,只有寫作才是讓思想變得清晰的方式。 我性格不拘謹,比較敢“露”,不怕別人來批評我的東西,因我相信真理總是愈爭愈明的。還有一點,我自己覺得比較勤奮,不會沉溺在物質享受中。我不太怕苦,在學術研究過程中因為有創新,所以能給人帶來愉悅,所以一點都不覺得苦。我覺得人生最大的樂趣就在于此,在于創新。(2003年2月,本人受臺灣中國醫藥學院之邀赴臺中講學,期間接受學生刊物《研精醫訊》編輯部的采訪,以上根據錄音整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