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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 峰 簡 草 論 呂金光 在書法史上,簡書作為一種書體,其境遇頗有些尷尬。它是隸書不成熟的表現書體,且均是民間流傳下來的無名書家手跡,其落寞命運已不可避免的。歷經隋唐五代遼金600余年,竟沒有出過一位簡書大家,或章草大家,只有到了元代,在趙孟頫復古主義的倡導下,章草才勉強地得以復興,趙孟頫、鄧文原、康里巎巎、俞和、楊維楨皆善章草,但元人章草受帖學影響、發波尖銛、已失高古渾穆之氣。簡書真正意義上的復興是在清代碑學之后。漢簡的發現,不啻在學術界產生一定的影響,而且在現代書法史上也有極其重要的意義。因為簡書遠古,自然具有碑刻意蘊,又因是書寫墨跡,這又與帖本相通,應該說,它具有碑帖兼之的功用,這在晚清民初的碑風中,化解了碑與帖這種水火不融的觀念,無疑對書家碑帖兼融的觀念具有啟導性的作用,并使碑帖相融的創作理念成為時代的一大趨勢。由此,才出現了沈曾植、康有為、于右任、王世鏜、王遽常、以及后來的胡小石、高二適、來楚生等具有開創性的書家,他們成功地實踐了碑帖相融的理念。其實,真正受簡書影響的書家是沈曾植、王世鏜、來楚生等幾位,他們以簡書糅入行草書或章草或隸書之中,形成了新格。當代書壇,涉獵簡書者甚眾,但真正能以漢簡化入其它書體并成功地形成新格的較少,魏啟后是以簡書化米字獨創新格,繼魏啟后之后,毛峰是不可忽視的一位。毛峰的高明之處在于,他沒有如前人那樣以簡書化入其它書體之中,而是以草書化入簡書之中,這在當代書壇,無出其右者。 我認為,簡書史上自上世紀初發現以來出現了兩種大的審美脈絡,一為晚清民初以來碑帖兼融觀念的啟導下,以簡書化入其它書體中,簡書幾乎成了一種附庸作用,如沈曾植的簡書化碑、王世鏜的簡書入章草、來楚生的簡書入漢碑;二是當代以草書化簡書,既是在簡書基礎上糅入草書的,毛峰是不可繞開的一位。 事實上,在帖學范疇探求書法創新是比較艱難的,因為帖學的發展,前人已臻至巔峰,以歷史的眼光來看,碑帖兼融乃可取之道。事實上,晚清民初以來的書法大家均以北碑為旨歸,引入行草,幾乎很少書家以草書化入簡書之中,應該說這是個創作的研究課題,毛峰找到了這一切入點。 這一點與他的老師馮建吾有一定的影響關系。作為馮建吾的入門弟子毛峰,在書法方面并沒有受到其師太大的影響,但在書學觀念上受其師影響較大。馮建吾的書法碑風濃重,完全走的是碑學一路。他在簡草與碑書融合上,由于過于注重凝重的金石氣而弱化了連綿性,使之沒有達到太高的境界。而毛峰繞開了其師的碑學路子,直接以二王草法入簡書,求得簡草的氣勢與連綿。 毛峰避開了書法史上簡書的附庸地位,他既沒有像沈曾植那樣簡書化北碑,也沒有如王世鏜那樣簡單地把簡書引入章草之中,而是選擇了歷史上不為書家關注的路線,以簡書為主要搭建,以草入簡為原創點,獨創簡書新路。 毛峰的卓犖之處在于,他既要分疏簡書與草書兩大體系在書法中的不同表現,又不能單一地表現簡書書風或草書書風,而是以簡書為基礎,強化了筆觸的力度,并糅以章草、二王草意,即以帖法強化簡書,達到簡與帖的融合,顯示出當代書法的主體困難。顯然,毛峰的簡書要獲得歷史上的超越性,就不能不面對來自草書對簡書的壓力及簡書對草書的反撥。 作為受簡書影響的書家,毛峰在創作理念上對簡牘書法無疑是十分看重的,但這并不影響到他對帖學的尊重,或者毋寧說,帖學在他心目中也占據同等的分量。這從毛峰對簡書與帖學問題中清晰地顯現出來,他說:“我早年學習二王的草書,后又衷情于簡書的自然、古樸與渾厚之趣味,現在想在簡書中糅入帖的東西。”在這里,毛峰的書學觀念并沒有將簡書與帖學對立起來,在他看來,兩者只是一內密外疏、一外密內疏而已。只要掌握兩者的審美特征,加以融會,定能成為一家眷屬。 同時,毛峰是一位過于追求書法心性化的書家,他在取法簡書的過程中,將其簡書傾向加以力矯血使之帖學化,便是非常自然的了。當然,毛峰面對簡書的取法,并非持之保守的態度,而是以開放的視野,建立起自身簡草風格的藝術史價值坐標,他試圖在創作中強調簡草的宏大敘事,強化簡草內在的節奏、張力和筆法的緊致,既大氣張揚,而又不流于空泛虛浮。他嘗試將簡草的宏大與內在的張力結合起來,這成為他建立個體超越性簡草書風格的阿基米德點。由此,明清草書也自然地納入了他的審美視野,他吸收更多的是明清草書的內在節奏性與線條張力表現方面,他常把簡草放大豎寫,追求明清草書的酣暢淋漓氣勢。 種種跡象表明,毛峰對帖學的攝取是有限的,他對帖學關注主要表現在二王的草法作為簡草連綿風格的生發點,草法的融入使其簡草不僅保持了草書的厚重而且還具有強烈的氣勢與連綿性,這是毛峰簡草的傲人之處,也是他的簡草足以衡諸當代簡書的卓犖處——簡書以厚而不連綿。因而他的簡草較好地解決了簡書草化的宏大性與筆法節奏張力表現難得統一的矛盾,從而將簡書的靜穆之氣與草書內在節奏和張力表現創造性的加以整合,并顯現出蒼渾之境,這在他的書法作品《書自撰詩二首》中有較好的表現。 由于毛峰避開了以碑學的立場詮釋簡書的審美途徑,而是出之以帖法,尤重氣脈的暢達和筆致的遒韻。但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簡草的凝重之氣,同時,毛峰過于強調草法的表現性,又不可避免地出現了簡草糅化不諧之嫌,使得毛峰的書法暢達飄逸有余而生辣凝重不足。 不過,毛峰簡草的出現,有力地提升了清末民初以來簡書的創作地位和品位,并將其導向一個可供發展的歷史空間。 (本文作者:中國書協行草專委會委員、四川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書法研究所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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