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浦向日子作品《百日紅》 題頭的動畫,是今天要介紹的作者杉浦日向子的漫畫作品《百日紅》,一個關于江戶大畫師葛飾北齋與他厲害的女兒,擅長描繪女子的葛飾應為的生活故事。 如何,江戶風滿滿么? 但我今天想說的,是日向子阿姨的另一部,更耐讀的的作品,《一日江戶人》。 推薦指數:五顆星 這本書其實在我的豆瓣購物單上已久(大概兩年?),奈何臺版叫價200RMB,簡體中文版又長期缺貨,好容易趕上加印,終入手,網購20RMB搞定。 每次比較臺版價與大陸版價,就會覺著——在中國做個“讀書人'真是幸福。 日向子阿姨以漫畫家的身份于1980年”出道“,卻以”江戶風俗研究家“的身份于2005年離世,留下十本漫畫的同時,到有三十本談論江戶歷史風俗的圖書出版。 《一日江戶人》也是發揮了漫畫家的特長,一半文字介紹,一半手繪插圖。 表達輕松,考據嚴謹,雖然是一翻開后半天就可以讀完了的書,然而每次重新打開,又能發現新奇的東西,杉浦日向子就是有這樣的本事。 每一頁都都喜歡的話,向人介紹的時候可就為難了,索性還是以出版商選定的”將軍的一天“,作為“試讀”推薦。 將 軍 的 一 天 早上6點-6點半,起床;裝扮收拾半小時,拜佛半小時; 7點半,穿越多房間,步行700米以上的距離,去跟夫人問早安; 8點吃早飯(梅干,煮豆子,燒醬,兩菜一湯),順便剃頭,剃胡子,之后拜神; 9點開始學習3小時; 中午12點午餐(內容跟早餐一樣),若有緊急政務就不吃了; 下午理政3小時,然后練習武藝2小時。 晚上6點洗澡晚餐,然后繼續理政加班,一直到當天的活干完;但無論這天幾點睡覺,第二天還得6點起來。 這么看來,作為江戶城的主人,將軍大人的時間表,意外的跟天天準點上學的中小學生一樣。 而且,沒有雙休日。 更意外的是將軍的三餐,從餐食準備出來到輪到將軍開吃,要花費漫長了2個小時那么久。 考慮到早午餐,都是梅干、煮豆子、燒醬,感覺這已經都清淡得出個鳥來。 結果,晚餐好容易有頓魚肉了吧,居然還是水洗后去脂的淡味魚。 而且,將軍代代血緣相傳,忌日很多,一個月大半逢著忌日都要吃素,能吃上這沒味道的魚的日子么…… 嘛,總之,看完這么“獵奇”的段子后,我真的覺著,還是做中國皇帝,吃得好。 其他逗趣內容,從江戶男兒如何追女孩,到百年前的澡堂風情,還有時尚風的——那個時代的潮男潮女介紹,都是些其他地方很難看到的內容。 不一一介紹了,各位網絡自購就好;唯一想好好聊一聊的,當然是主業——旅行攻略。 鏘鏘鏘,正戲開場 江 戶 觀 光 像?江戶人?那樣?游江戶 江戶么,指得當然就是東京了。加入一個“江戶子”,忽然被家長分配了個任務——帶你從櫪木鄉下遠道而來,喜愛舊江戶風土的大伯,來一次“一日江戶觀光”,你猜會怎么逛? 天空樹?江戶那個時代怎么會有哪種東西呢? 嘛,且聽我用正宗當地老地頭——日向子阿姨規劃的路線,慢慢道來。 ▼ 接人@千住的大橋 恩,這就是江戶時代歌川広重浮世繪中的“千住の大はし”(千住大橋)——江戶時代東邊的“高速馬路'——日光街道的出入口。 作為德川家康入主江戶后,隅田川上第一座大橋,一座長約200米的木造大橋,這該是那個時代多么令人驚異的景象。 在江東區還不存在的時代,從千住大橋上極目遠眺,橋那一側的海岸也還清晰可見。 江戶時期千住的大橋遠景 當然,穿越止在腦洞,在21世紀東京的實地,你看到的千住大橋接景,當然是下面這樣的。 今天的千住大橋 ▼ 接風@羽二重團子 從千住的大橋沿昭和大道南下,往谷中墓地方向,舊王子街道有一段坡道(芋坂)緩緩通向上野的山。就在這芋坂的拐彎處,善性寺門口,有文政二年(1819年)開業的「羽二重團子」(原名,藤木茶屋)。 在金貴的東京,這家目前可以同時供應100多人享有茶點的老鋪內,還能留有一方漂亮的內庭,養著名貴的錦鯉,也是這家經營團子已承繼六世的”莊五郎“家族的能量顯示。 莊,這個姓根據WIKI百科說明,主要有兩支,一是江戶附近武藏國的武士集團”兒玉黨“;另一個則是關西山陽道備中太守(岡山/松山一帶)后人,不知這團子當家是哪一邊的? 但無論如何,跟山下,田中這類一看就是老百姓的姓氏不同,百年老店的莊姓當家來歷還真是頗能令人遐想一二。 老店不賣別的,喏,就靠這一紅一白兩串糯米團子配熱茶,發家致富,穩守家業。 白的是糯米米粉搓實心團子,開水煮熟撈出,涂上醬油再烤過的,烤團子;紅的則是包了紅豆餡的餡糯米團;為了讓客人入口方便些,都壓得扁了些。 至于團子的名字”羽二重“,據說是從一種傳統日本蠶絲編織物而來,形容吃起來的口感,如同絲線相互交錯所編織的絲織品那樣輕柔,細膩。 這團子作為江戶時代代表(江戶時期才出現),又是老店的招牌,在開始正式觀光之旅前,用它來'接風”了,最適合不過。 吃完這盤團子,接下來,就是一天十七公里的步行參訪之路。 什么?電車? 游江戶,那有這種方便的東西。 走! ▼ 第一站@上野 羽二重團子向南不遠處,便是上野寬永寺,寬永這個名字得自“寬永”這一年號,用年號做寺名的創寺大僧正天海自不是普通人。 關原之戰時,以謀臣身份輔佐德川家第一代將軍家康左右后,天海這位來歷神秘的僧人已是德川家最重要的幕僚之一。 為創造一個新的宗教中心,仿造鎮守京都的比叡山,而建造的寬永寺號稱東叡山,今天的上野公園全境三十萬五千坪,包括不忍池(相當于長1千米,寬1千米,1平方公里的空間,類似江戶城大小)全部歸屬寬永寺境內。 從歌川廣眾的繪畫中,還得窺見當年的風光。 寬永寺錦繪 清水堂不忍池
越過寬永寺,繞過不忍池邊的湯島天神宮(因合祀學問之神菅原道真,而成為日本的“孔廟”),再往南不遠的神田川附近,是守護江戶1300年的,江戶子的氏神——神田明神的神社。 ▼ 天下祭@神田 這個神社的神田祭,可是與京都的祇園祭以及大阪的天神祭一樣,是代表江戶這座城的重要祭祀活動。 德川家康入住江戶第一件事,就是整治泛濫的河道,讓濕地變為良田,而鎮守這一方水土的神田明神,也在江戶一開幕時候,就被家康從江戶城附近的大手町一帶,移到了作為疏通荒川的神田川一帶。 浮世繪@神田神社境內 從此以后,神田在江戶幕府時代,決定性的繼續穩做地方鎮守神一位;神田的祭祀也成了將軍庇護的活動,游行隊伍被允許進入將軍居住的江戶城中,因此也有了“天下祭”(“天下”意指“將軍”)的之稱。 考慮到節慶活動過于豪華鋪張,神田祭只在每個奇數的年份舉行。 祭祀時,會有36臺以上的華麗的拖車顏面不斷地進入江戶城,從將軍開始,及還有將軍家的眾多的女眷,全部會出席觀看。 現代的神田祭于奇數年份的5月15日 前后的周六日舉行 ▼ 歇歇腳,再買買買 既然到了神田明神,索性就去參道附近的“天野屋”歇歇腳,喝一杯,這里的明神甘酒可是歷經戰火,再傳六代人之手,活化著160年前的釀酒法——在地窖里制造曲霉,而制成的“古法甜米酒”(這名頭好長,一口氣真報不完,汗)。 地窖據說是曲霉的最佳“溫床”。在蒸熟的米中摻入曲霉菌后,將其放置在面積為30平方米、深約6米的地窖里使其發酵四天,就成為質量上乘的曲霉了。
如今,利用地窖培育曲霉的,僅「天野屋」一家;而「天野屋」的明神甘酒則被江戶人譽為”活著的自然甜味“。 ▼ 讓人瞬間出戲的“牛王丸” 「天野屋」喝一杯后,東南方向昌平橋邊,創始于1682年(天和2年)的,「紀伊國屋漢薬局」(中藥老鋪)也不要錯過了,這家鋪據說三百年來一直以來都炮制家傳秘方——包治百病的“牛黃丸”(現在叫牛王丸),以及…… 等等,牛黃丸?嗯?跟同仁堂那丸賽過黃金貴的”安宮牛黃丸“有啥親戚關系嗎? 據網絡數據,市價400RMB一丸的同仁堂”安宮牛黃丸”,為3克一丸,內含牛黃(20%)(就是牛的膽結石,我汗)、犀牛角(20%)(現用水牛角代替)、郁金(15%)(姜科植物)、麝香(5%)(鹿科動物林麝雄體香囊中的干燥分泌物)、黃連、珍珠,并輔以黃芩、梔子、冰片(菊科艾納香莖葉或樟科植物龍腦樟枝葉經水蒸汽蒸餾并重結晶而得)、朱砂(礦物,煉汞的主要原料)、雄黃(砷的硫化礦物)。以上諸藥,研極細末,并以蜂蜜(占總重量15%)煉之成丸,以金箔為衣,外以白蠟保護。 這款建立在上千年中國古中醫對牛黃經驗應用上的”安宮牛黃丸”,相傳是《溫病條辨》的作者,乾隆時期的貢生吳瑭(字鞠通)在京城大疫病時期制成,用于拯救危重病人。 而現代中國人,則以此藥為偏熱中風患者的“保命”丸藥之用,有病無病,都要收上幾丸,給家里老人備著(建議不要隨便用,用藥還要對癥)。 1990年前含犀牛角的丸藥,更是一度被熱炒到5000RMB一丸(建議不要隨便買,多數假藥,即使為真,失效概率頗高)。 反觀「紀伊國屋漢薬局」的牛王丸,售價7000円(約合460RMB)的牛王丸,一袋為840丸(總計2.856克),大人1日量為60丸,可使用14天。 其中,內含14.7%牛黃,14.7%羚羊角粉末,14.7%的沉香(瑞香科植物白木香含有樹脂的木材),10%熊膽,3.96%麝香,以及20.93%的胡蘿卜。材料差別不大的牛王丸,用途則普通的多——主治:氣喘乏力,腹瀉,消化不良,腸胃虛弱,小兒夜啼,抽風等。 居家改善體質,旅行外出常備無患。 同樣是牛黃丸,一個救命,一個居家,定價相仿,然市場規模全然不同,日本漢薬的市場能力,果然獨步天下。 ▼ 看盡江戶風云變幻的“日本橋” 讓藥房先生看了體質,抓了藥;接著往南一過神田川上的筋違橋(現在叫萬世橋),就是江戶經濟的主心骨——須田町大街(現在的中央大道),就這么一路向南,走路不出十五分鐘,就是江戶五大街道的起點,日本橋。 江戶時,冬日里,背襯著雪頂富士的木造日本橋,是浮世繪畫師們的固定取材之一;而作為江戶城的城下町,四百年來,這里已是日本全國商業最繁榮之重鎮。 帝國時期,象征著明治時期開化進步的日本橋,則換成了磚瓦,用上了青銅立柱的路燈,跟青銅獅像的橋頭裝飾。 伴隨現代商貿繁榮而來的新型金融業,也在這里建立了'橋頭堡“——東京株式取引所(1878年設立,現改為東京證券交易所——平日 9:00-16:30可自由參觀)。 日本知名近代建筑大師,辰野金吾設計的日本中央銀行本館(提前一周,可預約參觀),也于1896年于此竣工。 更重要的是,無論是當時,還是現代都無法繞開的日本第一大財閥,三井家,發跡的源頭”越后屋“,也是在此開業。(現在的三越百貨,對面就是三井紀念美術館;此外,三越百貨本館內尚存昭和時期的"三越劇場”,本體建筑也是昭和遺產)。 然而,當終戰后,日本財閥被解體,全新的美國東亞盟國——日本,沿著GHQ(盟軍總司令部)的指導,在戰后重建資本主義國家的道路上高歌猛進。 這座明治時代的百年建筑,卻為了戰后復興的新日本,于1964年首次東京奧運會時,擔上一片”巨大的陰影“——首都高速的建設,直接建筑在日本橋頭頂。 江戶以來的重要歷史商業文化老城區——日本橋地區,也便在此后悄然衰弱。 現在論貴氣沒法跟鄰近的銀座相比,論時尚當讓位與六本木青山表參道,當真要說懷古思幽,在明治時代走在時髦最前列的日本橋,原不如淺草。 這么一個極容易被旅行者忽略掉的東京老商業區,到底有哪些跟“江戶”脫不了干系的遺韻,值得花費篇幅大書一番? 當然是,作為江戶以來,元初歷史商業街的老鋪集群了。 到這兒才是真正“買買買”模式啟動! ▼ 江戶的“老鋪門” 1590年(天正10年)創業的團扇老鋪「伊場仙」 最擅用浮世繪做扇面;1659年(萬治2年)創業的艾灸老鋪「釜屋」; 祖上給將軍家制印的,創立于1725年(享保9年)的「佐々木印店」;天明3年(1783年)創業以來,專業銷售并修理各類,鑷子,剪刀,刀具等“刃物”的「うぶけや」,以及同時代的刃具店「木屋」;從享保3年(1718年)就堅持制作銷售各類毛刷的 「江戸屋」;天保元年(1830年)開始買手持掃帚的「白木屋傳兵衛」; 而相傳于延寶元年(1673)的京都創立,一傳九代人的古董店「海老屋」無論店鋪內景還是店主肖像,都有一種特異的華美感。 此外,日本橋還有賣了三百年漆器的「黑江屋」,以及同樣創業三百年,從京都開過來的熏香老鋪「松栄堂」,賣了兩百年和紙的「榛原」,從幕末時期經營到現在的浴衣店鋪 「竺仙」;還有專營風呂敷(包裹布)的老店「唐草屋」,大正時期開業的書畫用品專門店「有便堂」。 而在這所有的日用商品店鋪中,最值得一提的,到底還是祖上就一直是京都御所御用制鏡師,于江戶開幕時就同期存在了得日本眼鏡元祖老鋪「村田眼鏡舗」。 不僅店內還保留著昭和天皇同款眼鏡,更是日本歷史名人伊藤博文、夏目漱石、島崎藤村所仰賴的老鋪。 就是這樣噱頭十足的店鋪,到只在官網上用普通字體淡淡的寫著:“到今天為止,一直受理著皇家的委托。” 這就是日本橋這個地方,商家老鋪的形象。 ▼ 三百年的的“味道” 有了日用品的商店街,自然也不少了食肆。但在探訪日本橋的傳統吃食之前,還得先來點這里公認的土特產——海苔。 壽司,飯團用海苔包著吃;拉面,蓋飯上擱海苔;大阪燒,章魚小丸子之類的小吃自然也少不了海苔。除了正經烤肉,海苔簡直是充斥了整個日本日常飲食生活。 所以,到了日本橋,怎么能不從這里的海苔名鋪,1690年(元祿3年)創業的老鋪「山本山」買些海苔回去呢? 但其實「山本山」是一家日本茶的老鋪,賣海苔的歷史只能追溯到二戰后。 不過,伊豆原產,鐮倉時只作為配茶點心的海藻(海苔原料),也是到了江戶后期養殖業興盛,昭和時期技術改進得以便宜量產后,才能得以成為日本家庭飲食的固定佐料。 所以「山本山」進入海苔業的時機也可以說恰到好處。 而從老茶鋪買海苔的另一個便利,自然就是跟上海人的開水泡飯有的比的,日式茶泡飯了——隔夜剩菜(通常是烤魚或者天婦羅)弄碎鋪在剩下的米飯上,倒少許醬油,放上海苔,講究的再加上新鮮山葵泥少許,用上好煎茶一沖,配上佐餐醬菜兩片,就是一頓上好早餐,或者居酒屋晚餐了。 嗯,其實什么都沒有的話,“有時候只給米飯撒上鹽,澆上茶水就感到非常好吃,但茶如果不好,也沒有做茶泡飯的意義了“——by 日本知名吃貨,北大路魯山人。 所以,茶還是重點就是了。 從海苔扯完茶。 再說說,日本料理另一位”君佐料”的老鋪——木魚鰹節,一賣三百年,終成巨商的「にんべん」。 木魚這貨的歷史比較海苔可是久多了,據日本平安時代,公元927年醍醐天皇下令編纂的“延喜式”中,就有記載駿河國燒津浦地區以“堅魚”、“煮堅魚”、“堅魚煎汁”當做貢租的記錄。 而現代干制鰹魚的始祖,則是傳說18世紀初,四國土佐持續盛產鰹魚,紀伊(今和歌山縣)的一位漁夫想出了“熏干法”來處理過剩的鰹魚,成為今日鰹節的起源。 而同時代,出生在紀伊半島的另一頭,今三重縣的「にんべん」初代高津伊兵衛,已在新開幕的江戶闖蕩世界。 1720年(享保5年),就在今天「にんべん」本社的位置,開始了三百年的鰹節銷售。 這一家人,從第三代高津伊兵衛開始,就已經是江戶大名加賀前田家的專職鰹節供應商(加賀前田家與幕府將軍御三家通婚,是原豐臣五大老之一)。 到幕末第八代人,已成了可以有名有姓,允許帶刀的將軍家御用人。 在明治時期的日俄戰爭時期,更是一手承包了鰹節軍需,整個家族也可謂是第一等的商家豪門了。 當然,要嘗到正宗原味淡雅的日式高湯,除了在店內購買“本枯鰹節”,削鰹節用的“削り節器”,也得捎帶上哈,不然回家只能用菜刀刨了。 其他的老味道,還有日本橋「鮒佐」的佃煮——據說是江戶佃島漁民再天氣惡劣時,備來下飯用的醬燒小魚干;出售魚糕,魚丸的老鋪「神茂」;以銅鑼燒為主營的明治老鋪「清壽軒」。 還有二戰后從甲州開過來的豆腐老鋪「雙葉」,從京都開過來的明治京漬醬菜老鋪「近為」。 但要說到夏季的古早味,還得是1837年(天保八年)的「甘味処 初音」,店內的招牌「あんみつ」是昭和初期,上世紀30年代就開始銷售的爺爺級產品。 這樣一看,體味爺爺奶奶那個年代古早味,在東京,倒恐怕沒有比日本橋更合適的地方呢。 ▼ 日本傳統食肆 想到日本傳統美食,你會想到啥?壽司?天婦羅?拉面?壽喜燒?割烹?懷石? 很可惜,其中除了懷石屬于京料理中的一種,算是傳統,其余在東京這里流行的,無一跟傳統搭界。 首先,通常我們理解上的日本壽司,也就是握壽司的歷史非常短暫,歷史記載上也就是幕末的產物,但一直到明治時期,使用上制冰器能夠更長時間冷藏食材后,握壽司才得以普及。 天婦羅不用說,是從長崎一地,作為南蠻料理傳入,因為用油炸一下魚還能保鮮的實用性,所以天婦羅做法從江戶早期就已進入江戶庶民生活,這倒使得天婦羅這項來源清楚的外族食品,更像江戶傳統美食。 拉面作為中華面,在日本出現的記載大約也是江戶早期,但真正在日本民眾中以日常飲食的面貌出現,也只能追溯到明治時期的橫濱中華街,而真正普及則要到了大正(中國民國時期)。 東京茅場町目前還存有1914年開張,日本現存最古老的一家拉面館,招牌還是一家中華面館。 使用牛肉的壽司燒,那更是單純得等到明治開港后,居留地的外國人先吃夠了以后,才成為日本人餐桌上的一道家常美食。 而“割亨”兩漢字,應語源于中國,語出《周禮·天官·外饔》:“掌外祭祀之割亨”,泛指烹飪。 在江戶時期,指上方(京都)的會席,懷石,精進三種精致料理,用于區別于市井江戶料理,后來也用于指東京的高級日本料理店。 順便說說懷石吧,原本是茶席前用于墊肚子的簡餐,一汁三菜,分別為味噌或其他湯汁一份,拌菜一份(通常是野菜),煮菜一份(一般是加醬汁的蔬菜以及肉類),以及烤菜一份(通常是烤魚),配上白米飯跟漬物(醬菜),就是茶席前的標準料理了。 當然在現代日本,懷石老鋪用來招待客人的所謂懷石則是在用料,食材與擺盤上講求當季,菜量則等同會席(鄭重招待客人,宴會正餐)的高級日式料理的代名詞。 跟懷石對應的精進料理,主要以日本禪宗為發端,大量使用豆腐,魔芋等素食品制作,然而擺盤造型不輸于會席,懷石的一種素食日式正餐。京都寺院眾多,且水質利于制作優質豆腐,所以一般精進料理以京都為優。 嗯,大家熟悉的,美味日料,這基本就說完了。 作為一個中國人,忽然還是很想在本文中插播一句:盡管被譽為和食天才的北大路魯山人,在《日本味道》一書中雖然大贊中國料理之發達,但又因恰逢清末明國初逗留中國期間,兵荒馬亂沒吃上什么好館子,就斷言中國料理發達僅在古時。 這顯然是很不正確的! 每想至此,我就不由得替他扼腕嘆息,若是逢著20世紀30年代的黃金時期,在上海亦或北平,有唐魯孫這樣的滿清世家子弟出身,又在部里辦事,吃遍大江南北的中國大吃貨相陪,大約這日本吃貨也會真的甘拜下風。 定不會再以為中國料理之發達只是在古時,或只是是因為食物不足——例如日本人不怎么稀罕的鱖魚,在中國卻有多種料理的方法。進而推導,得出日本料理之簡樸是源于食物豐沛,不需要費心料理,就可以很美味的奇妙結論。 插播結束,暫且不提我大中華料理之博大精深,有興趣的同學自可去讀“唐魯孫”。 還是說回日本橋的料理鋪,到底幕末,明治的老鋪在這里,依舊選擇豐富。 譬如正統當場手捏生鮮魚貝的,明治握壽司老鋪「吉野鮨本店 」;譬如從幕末開始流行,淋上醬油為主的酸甜醬料,而后燒烤的“蒲燒鰻魚”為主打的,1800年(江戸寛政年間)開張的「うなぎ割烹 大江戸」; 此外,還有以黑毛和牛壽喜燒(和牛すき焼き)為主打,歷經百五十年的明治老鋪「伊勢重」;創業于1872年(明治5年),專賣鴨子料理的「あひ鴨一品 鳥安」;從外在到內里,都滿滿風的天婦羅老鋪「てん茂」。這些老鋪不僅歷史悠久,就是在現代日本大眾點評TABELOG上,評分都不低呢。 噢,對了,這里還有一家,1882年開張,真正的庶民吃食——蕎麥面店「籔伊豆總本店」。 說起蕎麥面湯面,就會想起少的可憐的澆頭,以及為了讓湯頭看上去多一點油水而撒上去的天婦羅碎渣。這簡直就是中國人民的蔥油拌面。 所以真要說庶民風情,求簡首推蕎麥面,富貴則食蒲燒鰻;這兩樣,從原料到做法,基本沒有什么外來元素,一等一的江戶風,日本原產。 若是實在趕路匆忙,不如去傳說中,快餐便當的創始店鋪「日本橋 弁松総本店」帶上一份。 這家老鋪包裹便當的盒子,至今依然與江戶時一樣,使用松木薄片制作,餐畢后,木盒洗凈打碎,還可作為冰箱除臭或花木添肥之用。 相較之下,便利店使用塑料為包裝材料的便當,實在過于現代了。 磨磨蹭蹭,留戀往返的逛過日本橋所在的兜町,腳下的路往右邊大手町這里一轉,終于能看到了,綠意盎然的皇居——江戶城。 ▼ 武士們的“江戶城” 已經被燒掉了。 而且,燒掉,很徹底。 原本,從1590年,德川家康進入太田道灌于1457年修筑的江戶城,于1606年,1607年,分別完成江戶幕府時代的城內本丸,5重天守的修筑;由3代將軍德川家光,在1623年完成了天守櫓天守臺的修筑;第6代將軍徳川家宣完成了吹上苑庭園建設后。 江戶城,將軍家用的辦公住宅賞玩用的建筑&庭院量,從示意圖上來看,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手機屏幕太小看不清楚是吧,那來個本丸建筑示意圖吧。 嗯,手機只能大概看看,反正建筑量不小。 本丸分為幕府辦公用的表,將軍自用辦公&獨居的中奧,以及是非流言多的后宮大奧。 退位上皇隱居的西之丸御所,差不多也要這么多建筑量(稍小一號而已)。還有西之丸之后紅葉山(今皇居內天皇居住的吹上御所南邊)附近的德川家靈廟。 以及紅葉山北面修筑的吹上苑庭園,里面的茶屋,可以邊坐著看瀑布造景,邊喝茶哦,見下圖(瀧見御茶屋)。 還是浮世繪看著有味道,那再來一張江戶城浮世繪全境。 放大看,果然城內都是武士呢。 看入城的人,除了利索的商人扮相的,其余也都是帶刀武士。 嗯,本來嘛,武士當政的江戶幕府對江戶城的規劃,就是將軍以及武士大名居住的城池,給服務武士們的商人與手藝人居住的“下町”,當然在江戶城外——今天東京站以東,江戶時的低洼地區。 下圖中藍色勾出的地界為江戶時代的城區范圍,而紅色的部分就是平民(町人)的主要居住區域范圍了,大約北起秋葉原,南至新橋的海邊地區。 紅色以外的,全是武士頭領將軍,跟臣屬武士,及這些武士貴族供奉的神社寺院的用地了。 數據上來說,以現代研究對幕末天保年間江戶總人口的估算,推算約在130萬人口(當時真算是特大城市了),其中,町人(平民)大約63萬,大名及旗本(德川直屬家臣)62萬人,還有5萬神官僧侶等人。 而在56平方公里的土地使用上,武家占68.6%,人口密度約16800人/平方公里;寺院神社占15.6%人口密度為5682人/平方公里(為了活的地方更大點,還是當和尚好,真心的),町人(平民)僅占15.8%,每平方公里人口為67317人。 這蝦米概念呢?江戶平民的活動面積,比較現代東京讓人感覺擁擠的新宿區(18296人/平方公里,2016年數據),還要擁擠三倍。 況且,那個時候,只有木結構的一層平房哦! 木造房屋,人口眾多是非也多,時有放火犯出現;加上江戶冬季干燥的西北強風,有名號的江戶大火,200年間,就有了14場(每次都是死亡幾千人,燒掉無數建筑的特大火災)。 幕末前的1829年,1834年,1845年,1855年,更是頻繁出了4場大火,尤其1855年的安政2年,剛為了黑船來航之際,正逢將軍德川家慶過世,承繼的子嗣——家定,又是個體弱多病的主,一眾家老為將軍繼嗣問題忙亂不已時候。 這又地震又火災的,仿如正為了新時代的開啟,開了頭炮。 又扯遠了,總之,江戶是老起火了,而江戶內的江戶城,也是這樣反復重建,反復被燒的命運。 1634年,1639年,西之丸御殿與本丸,還沒用過二十年,就分別被燒毀過一次;重建沒多久,在之后1657年,幾乎燒掉江戶大半的振袖火事(明暦の大火)中,天守,本丸,二之丸(本丸不夠用后,用來接待臣下用的別館;有建筑庭院,將軍偶爾來玩),三之丸(別館的別館),所有宮殿樓宇幾乎全部被燒毀。 考慮到天守很高容易引火,在和平年代,也不怎么用的上,至此,江戶城天守就永遠沒了。 此后的日子里,由于吸取明歷大火的教訓,江戶城內做了很多防火措施——例如把城內大名的住宅外遷到城外啊,把經常用火容易引起火災的寺廟集中搬得更遠,更郊外空曠的地方啊。 這樣一來,至少將軍用的'御城'的火燒率確實大大降低了,這就一直太平了90來年,到了1747年,二之丸御殿才又被燒掉了一次(當時三之丸用途少了,已經不用了)。 然后,就到了幕末,江戶城作為幕府權力的象征,也就又開始不停失火,本丸分別在1844年,1859年燒毀過兩次,退休將軍用的西之丸也在1852年燒掉過一次。 然后就到了文久3年的1863年(間隔上次本丸被燒,才4年),本丸,二之丸?西之丸的御殿,又全部被燒掉了(燒的那么徹底,簡直像自己人動的手),此后德川將軍家的本丸,也就永遠的沒有了,再無重建。 1867年,將軍家正式“大政奉還”,這年二之丸又一次被燒毀,至此,二之丸也就湮沒歷史(現存二之丸庭院)。 1868年,江戶城無血開城,被勝海舟,西鄉隆盛這幫維新義士架過來的明治天皇,估計是沒錢,也沒想法重建德川家的本丸,到了城中就住了還沒燒毀的西之丸宮殿。 那曉得沒住幾年,1873年這將軍家最后的宮殿也保不住,燒了,這下江戶時代的德川家的房子算全部燒了個干凈。 (猜測是,明治時期的,江戶城相片) 于是,1888年,在燒掉的舊西之丸的原址上,蓋了明治皇宮,標志這片地正式換了主人。 那知道,1945年二戰時期,盟軍空襲,整個宮城又被燒了一遍。 ▼ 游人們的”江戶城” 現代的皇居,是戰后重建的,位置還是選在原先明治天皇用過的西之丸所在的地塊(目前,宮內廳及宮殿所在)。 本丸西北面的御城(江戶城外郭),江戶時代德川家直系大貴族住宅用過的地塊,明治時的近衛軍營地,做了”北之丸“公園,戰后就直接對市民開放了。 本丸南邊另一塊外郭,原先各大名用的地塊(后皇苑一部分),戰后就成了”皇居外苑“(皇居前廣場)——市民用綠地,對外開放。 至于江戶城內郭,原先本丸(表,中奧,大奧),二之丸,三之丸用地所在,就是于1968年10月1日開始對一般民眾開放的——皇居東御苑(除了周一,周五,平日9:00-16:30開放)。 內里,當然除了庭院,以及少量極其幸運沒有被燒掉的遺跡建筑(例如:富士見櫓),就是各種湮沒在黃土中,就是豎個牌子也實在很難想象原貌的,各種“跡'了。 譬如這個——松の廊下跡 但這里就是歷史舞臺啊,是江戶幕府費了勁要宣傳的忠君故事——忠臣藏中,赤穗藩藩主淺野長矩因自覺受高家旗本吉良義央的刁難與侮辱,憤而在將軍居城江戶城的大廊上拔刀傷人的地方。 浮世繪中,兩位都穿著當時儀禮要求的,長的要命的褲裙。 而圖中的大走廊,以及周圍的建筑物,而今就只化為這一方碑石。 在這一方碑文之后,三百年前,因這事件而引發淺野長矩被切腹,所屬赤穗藩廢藩,藩屬流亡浪人潛伏多年后,終為主人報仇,然后集體切腹的事情,就這樣被印證了存在。 這些被一代又一代人的考證,記錄,標記,記憶,并傳承的地標,大約是所有在這一方土地生活,擁有共同歷史記憶的人們,最重要的”穿越“紀念了。 但倘若時光真在此倒轉到兩百,三百年前的江戶城,一介平民別說是瞬間出現在江戶城內郭的大走廊下,就是有因緣入城的御用吳服商人,渡個“呉服橋”(位置大約在今“東京站”南面),入得城內大名住宅的外郭,恐怕也得格外謹慎。 萬一不小心沖撞了那位帶刀大人,那只有一條路——立馬趴在地上,請求原諒。 要知道江戶時代的武士有“切舍御免”的特權——當武士的名譽受到無禮行為的傷害時(例如被沖撞身體,而后得不到道歉),武士可以通過武力手段保護自己的名譽,即使斬殺對方也不需要負刑事責任。 ▼ 一日江戶,終點 當然,江戶城的西之丸(現在的宮內廳與三宮殿),以及今上天皇居住的吹上御所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入內的了。但每年總還有這個幾段時光,能夠無限接近萬世一系的日本皇室。 例如,每年櫻花季,可以跟著洶涌人潮通過皇居內的“乾通”。 或者天皇生日,元旦新年這類,天皇家”集體接見“民眾的日子,可以跟著人潮洶涌,遠遠的看一眼皇族。 此外,就是一般參觀了,從今年宮內廳的告示來看,除周日或周一以外,民眾可通過宮內廳網絡提前申請”一般參觀'(很難定,基本定不上),進入“禁城”走馬觀房一番。 當然了,一般參觀路線,也就是跟著300-500人的大部隊,繞著宮內廳,長和殿,走一圈,約耗時75分鐘,中間不能停,不能上廁所。 想要進入建筑內部,嗯,那個,做國賓,或者獲得日本皇室特別嘉獎的頒獎禮時候,就可以。 好吧,我也就是說說而已,一日江戶人,行程到這里,天都快黑了,還是不要做白日夢了,繼續趕路罷…… 這一大早從江戶北入口的千住大橋出發,途經'鎮守“江戶地方的”神田明神“;在江戶商業中心的日本橋,經過了無數目不暇接的老城老鋪;于江戶城舊跡,像模像樣的感受了一把”歷史滄桑“。 現在,我們就從明治維新的主舞臺“櫻田門之變”的門,“退離'皇居范圍。 沿櫻田大道一路到“芝”(日語中“草地”的意思,估摸著原本就是片荒郊野外吧),這里差不多就是江戶的最南頭了。 再往南,則是江戶東海道(往京都去的大道)的第一個宿場——品川宿(旅館街,作用相當于高速上的休息站)。 雖然江戶時代,在芝這個地方,最有權勢的莫過于“增上寺”(點擊,可查看相關故事),但今日我們還是先去參拜江戶子更熱愛的——“芝明神”。 一看這簡潔古樸的白色鳥居,內里神殿屋脊上平行的橫木,這古樸,跟淺草寺猩紅的雷門形成的決然的反差。 嗯,這就是供奉日本人的祖先神——天照大神的,伊勢信仰“關東根據地'。 與神田名神一樣,在江戶還不成為江戶時,這座神社就在此地,受民眾供奉了。 所以,去不了伊勢,就在這里跟祖祖輩輩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天皇家的祖靈,也是所有日本人的祖先,報個到,打個招呼,也算是種便利的參拜方法。 順便求個芝明神庇佑,流行的“千木筥”,回去送給女性朋友,那可是上好的旅行紀念禮。 據說吧,就這三個疊在一起,用稻草一綁的小木盒,放在衣柜里,衣服就變多;放在梳妝臺上,人就變美貌……呃,好吧,這是現代東京都市女性中的謠傳。 實際上,這個護身符,最早起源于神社建造時用剩下的木材做的,盛年糕的容器。 伊勢信仰中,除了祖靈信仰外,還供奉了掌管稻谷的女神——豐受大神。這個護身符,在江戶時代,至少應有豐產的寓意,而為當世人喜愛吧。 好,太陽也快落山了,趕緊往日出棧橋趕,坐上晚6點后最后一班,去淺草的船。 40分鐘后,這就到了淺草,剛好可以看見從平安時代開始供奉觀音菩薩的淺草寺,華燈初上,最為帶感的那一面。 去居酒屋喝個小酒,PIU~~得放松一下,待到夜深,再來看 空寂無人的淺草寺 完美! 什么?要求私人定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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