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紀談作文教學：方法不重要，重點在教師的教育理念和寫作狀態

曾經聽過一堂詩歌創作課，是小學三年級的，叫做《請風兒來做客》。老師先在課前通過布置學生進行手工制作來尋找風，然后在課堂上展示。于是孩子們有的做了小風車，有的畫了畫，還有的用小手扇風。之后，老師又讓孩子們進行賽詩，于是很多孩子走上講臺背誦了很多的關于風的古代詩還有兒童詩（看得出孩子們在課下進行了長時間的充分的準備），孩子很踴躍，課堂氣氛很熱鬧。最后，老師就讓學生寫詩了，而且，很快，學生也寫出了詩。可是，我卻認為，在這三個教學環節中，老師是沒有任何寫作指導的。先說第一個環節，手工制作來找風。大概，老師是希望用這種方式來喚醒學生對風的感性體驗，可是，恰恰相反，手工制作，反而把孩子生命體驗中富有靈性的豐富多彩的各式各樣的風給坐實了，讓本應活潑靈動多樣的風變得機械單調呆滯。是的，在時間和空間受限制的課堂上，我們無法走出課堂去現場體驗，即使能夠體驗，那也只能是短時的，但是，我們可以通過語言、音樂甚至畫面，去喚醒孩子們關于風的記憶，這樣的記憶是個性的，觸動心靈的（如果不是觸動心靈，他們不會記得），讓他們說一說，再現當時的情景，進而進入寫作狀態。再說第二個環節，賽詩。其實，這原本是一個很好的環節，如果不是賽詩，而是讀詩的話，因為閱讀——當然，我說的是用心靈進行的閱讀——是可以喚起人的自身體驗的，詩歌也一樣。閱讀，是喚醒記憶的一個捷徑。但是，很遺憾，這位老師在這堂課上只是沉醉于孩子們背了很多很多的詩歌，是在數量上取勝，而不是在深度上。那么，在這樣的一個讀詩活動中，孩子們的腦袋就像是一個口袋，而那些詩歌也不過是一塊塊的小石子，整個教學過程不過是把石子裝進袋子里，而石子與袋子沒有發生任何的滲透。從課堂氣氛看，整堂課跌宕起伏，熱熱鬧鬧，可是，事情壞也就壞在這個熱熱鬧鬧上。要知道，這不是辯論課，它是創作課，且是詩歌創作課，而詩歌的創作，是需要讓心沉下去，再沉下去，從而進入物我兩忘境地的。誠然，孩子們后來也寫出了詩歌，但是，孩子們的詩歌中出現的意象，不外乎是樹葉、小草、白云、浪花，等等，這些東西來自哪里？不過僅僅是來自別人的大眾化的司空見慣的文字。我也寫過詩，也是在小學的時候，好像是二年級吧，因為沒完成作業，被老師懲罰，站在教室門口，當時正下著小雨，看著滴滴答答蒙蒙的雨霧，我寫下了自己生平第一首詩：雨季里\扯一束雨絲\掛在樹梢\任她滴答\任她哭泣。直到現在，20多年了，我依然記得，因為，我對那一時、那一刻的記憶太深刻了。在學生評課的過程中，李玉龍先生問學生，你在外面玩的時候會不會對風特別親切，在吹風的時候會不會想起自己寫的詩歌。孩子回答，有可能。天真的孩子的這個答案看似簡單，卻頗值得我們玩味，為什么呢？因為，這一個“有可能”就說明了這首詩只是在課堂上“寫出來”的，而不是從自己的心靈中流出來的，因為，如果是后者的話，他一定不會忘記。去年秋天，曾經在上海聽過全國特級教師武鳳霞老師的一堂詩歌教學課，她在課堂上反復強調了一個話題：詩歌其實很簡單，它就是把你要說的話分行來寫。如果從打破詩歌在孩子們心目中的神秘感的角度去說，這無疑是極為正確的。但是，如果從詩歌創作的角度來說，這是不太妥當的，因為，對于詩歌創作來說，最重要的是通過各種方式喚醒他們的生命感悟，然后用自己的筆觸表達出來。老師的任務是幫助他們入情、入境。

某些寫作課，之所以出現偽指導、偽寫作，其實原因非常簡單，那就是老師本身不寫作，因為老師本身不寫作，所以也就不知道什么是寫作狀態，什么是真正的寫作，于是真的以為詩歌就是把話分行來寫了。

當然語言的優美也是一個重要的問題，但不是核心的問題，核心的問題是思想，只要思想真實，有價值，其它都是次要的。這就像做魚。如果是一條新鮮的魚，只要用清水煮就好了，放多了佐料反而會影響它本身的味道。但如果是一條爛魚，那就必須是得要放很多佐料以掩蓋它的臭味了。所以，簡潔質樸的語言才是好的語言，才是大家風范。所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在這樣的寫作教學中，方式方法或許并不重要，那些外在的形式或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教師本人的教育理念，教師本人的寫作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