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伐楚－－戰略大師沈尹戌

二十四、戰略大師沈尹戌

大戰未開，楚國大軍先收縮于漢水，準備借地理固守，漢水之東是清發水，之間地域狹窄，不利大軍機動，應該說，楚軍選擇了一個對自己極為有利的戰場。

但是，以十萬之眾，進行這種窩囊的戰事，令囊瓦極為不爽，這主要是因為收縮兵力的決策不是出于他的本意，提這個建議的是左司馬沈尹戌。

如果是別人提議，大軍統帥囊瓦也許會置之不理，但現在不行，沈尹戌說話了，囊瓦不得不聽從，對沈尹戌說的話，囊瓦是如同嘴里含著冰糖葫蘆聽課――酸不溜的點頭。

沈尹戌提議時神定氣閑，囊瓦知道這位同僚往往有著自己沒有想到過的驚人見解，果然，沈尹戌手捋胡須，如同教授給學生講課般指點地圖：

“令尹，您帶大軍沿著漢水與敵軍周旋，我去征集方城精兵，以及各處駐軍，燒毀吳軍的船只，然后帶軍返回，依次在大隧、直轅、冥阨等地建立堵擊陣地。到那時，您率軍渡過漢水發動攻擊，我則擊其軍尾，吳軍前后受敵，糧草不濟必將大潰！”

――（《左傳》史載原文：子沿漢而與之上下，我悉方城外以毀其舟，還塞大隧、直轅、冥阨。子濟漢而伐之，我自后擊之，必大敗之）

吳、楚之戰中，有三個閃光的人物，其中有兩個在吳軍陣營，即孫武和伍子胥兩大名將，另一位則在楚軍一方，自然就是這位沈尹戌老兄了。

伍子胥的光芒也照射了中華兩千多年的歷史，這主要是由于他為吳國作了很多記載于史書的貢獻，；而孫武與沈尹戌這兩位超人卻不同，作為吳楚兩軍各自的王牌，他們完全是以各自的軍事天才得以名載史冊的。

仔細分析一下沈尹戌的提議，就會發現其計劃之狠毒：出于對己方部隊戰力及囊瓦指揮能力的預期，沈尹戌首先利用了漢水的地理位置，讓囊瓦以漢水為屏障阻擋吳軍，這樣吳軍遠來的兵馬便無法上岸，楚兵正在以逸待勞等呢，這將使得吳軍部隊無法展開，被控制在了漢水的對岸。

第二個殺著是決定性的――焚舟！吳國操練水軍多年，這些戰船是吳國水軍的根本，一旦舟船被焚，吳軍將輜重盡失，再強悍的軍隊也要吃飯，拉戰車的馬匹無草料也會罷工不干，如此吳軍的戰力也就基本不在。

尤其是，吳軍士氣低落之時，又沒了退軍的代步工具，其結局肯定是被困死在楚國境內！

一聽就知道，沈尹戌的計劃不是將吳軍趕出楚國，甚至連作戰都不需要，而是要將吳國的這支幾乎是舉國兵力徹底殲滅！而吳國威脅從此也將不復存在！

最后的絕殺：是從北部的軍事基地方城調來楚國最精銳的軍事力量，匯同囊瓦的大軍前后夾擊，而使得吳軍腹背受敵，如此這般，吳國的君臣將一個也逃不掉！

沈尹戌，一只于密林中潛行的老虎！老虎這東西，是密林中的獨行動物，號稱百獸之王，當然是極優秀的獵手，其本身力氣有多大，爪子有多鋒利，動作有多靈敏，倒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它的捕獵方法。

老虎找到獵物時往往極有耐心，總是靜靜地觀察，等到獵物將脖子、肩部等弱點暴露無余時，它那蜷縮在草叢中的身體才慢慢向獵物接近，直到確定一擊必中的距離時，猛然躍起，將還在懵憧中獵物的脖子一口咬住，或用爪子弄斷獵物的脖頸。

這石破天驚般的攻擊往往使獵物無從逃逸，一擊則置于其死地，老虎從而享得美味。――如今的沈尹戌就是那藏匿于密林的猛虎，他憑直覺在等待敵人出現漏洞的那一刻——哪怕那漏洞只有針尖那么大小，就足夠了，他便會以他那獨有的鬼魅般無聲無息的行軍方式接近敵人，突然對那個漏洞發出致命的一擊，一劍封喉！

和這樣魔鬼般的敵人交手，是最為可怕的，因為你一般不知道他在何方，而等到你發現他在哪里時，自己的敗局已定！

偏此時的孫武長于進攻，疏于防守，大概闔閭交給的的任務也是進攻作戰，防守不屬于孫武的職責之內，但作為一個軍事大家，無意中造成己方的破綻——將船只置于后方，而且已經被沈尹戌緊緊地盯上了，這總是不應該的。

不過，也興許這是孫武的有意疏忽――置于死地而后生，將全軍戰力發揮到極至。

所幸，猛虎只有一只，并且還將遠行調兵，實際與孫武接觸作戰的是老虎前面的狐貍，別誤會，不是在夸贊囊瓦狡猾如狐，這是只大腦灌進了“娃哈哈”飲料的狐貍，對孫武構不成致命威脅。

沈尹戌的建議給囊瓦心中帶來一絲苦澀，怎么這點子不是首出自己之口？但也給這位楚軍統帥增添了些許信心：他終于感到到吳軍也是可以被擊破了，因為沈尹戌是那樣胸有成竹，令他不得不相信。

良久，囊瓦才點了點頭，他好像完全領會了沈尹戌的意思，沈尹戌放心的離開了，率自己所部前往方城。

但是，任何人都不是完美無缺的，沈尹戌也不例外，在識人善用方面，就是他的弱項，對囊瓦的指揮才能，沈尹戌應該是心如明鏡，但還是把全軍丟給這位天才，就是其欠妥之處了。

大概有朋友會說：主軍的是令尹囊瓦呀，作為副手左司馬，這就足夠了。

但評價得失大概都是根據結果作出的，就沈尹戌遠行導致的結局看，沈尹戌不無責任，假如他一直待在囊瓦身邊呢？興許歷史的進程將改寫。

有些熟悉這段歷史的朋友會說：沈尹戌也并不是放心離開的，不是還留下了自己的親信將領協助囊瓦防守漢水屏障嗎？此人即武城黑――也可稱一名楚軍中優秀的將領。

這就是老孫剛說過的了：沈尹戌并不擅長識人善用。

武城黑其人，能力的確非凡，指揮作戰盡管遠不能與一流名將如孫武、沈尹戌、伍子胥這些人比擬，卻也可以稱得上是一個用兵高手，史書中并沒有詳細介紹武城黑的軍事能力，不過從后來實際發生的情形看，他應該是個善于快攻突襲的將領。

武城黑曾在伍子胥逃亡時被楚平王命令去捉拿伍子胥，作為了解伍子胥的楚平王，應該清楚伍子胥的能力，那么，被派去捉拿智勇雙全的伍子胥，此人一定會有超過伍子胥之處，大概當時平王看重的是他過人的行動速度。

沈尹戌的可惜之處就在于此：武城黑不是一個善于防守的將領！

而他留給武城黑的任務是：助守漢水！這不是南轅北轍么？

事實將證明，沈尹戌的此舉不僅沒能“助守”囊瓦多少，相反，還是在囊瓦的背上竭力推了一把。這一把，將楚軍主力推向了無底深淵，使楚國臨頭了滅頂之災，亡國大患！

不過，敵我雙方都是會犯錯誤的，在吳軍這方，致命的錯誤也是頻出，這也給吳軍帶來了幾乎滅頂之災，雖然實際發生是許久之后的事，但就初戰楚兵來說，吳軍的失誤也近乎殃及全軍。

這失誤是無法避免的，是孫武所不能制止的，因為造成這個失誤的人是刻意為之，尤其是在吳國的實際地位要高出孫武、伍員等大夫甚多，雖然在軍中不得不接受孫武指揮，但違令自行其是的現象經常發生，并且孫武還只能干瞪眼，并不能對其施加任何懲罰。

這是因為其人身份獨特，闔閭的胞弟，將軍夫概，大家理解了吧，連吳王都無法將其怎么樣，孫武又能有什么辦法？

也就是因為夫概的狂傲，才在吳軍勝利的過程中隱下大患。

雖然表面看來，夫概的戰力及所起的作用也不容低估，但很可能的是，夫概嚴重破壞了孫武的全盤謀略，致使吳軍功敗垂成。

（請看下篇：二十五、突襲變成持久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