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203) 李煜在亂想,可有人從始至終都頭腦清醒,心口如一――吳越國王錢俶。 錢俶和李煜一樣,名義上都是趙匡胤的臣子,而且職位還要低一些,是宋朝的兵馬大元帥(建隆元年,公元960年2月,趙匡胤封的)。不過這也符合吳越和南唐在傳統意義上的江湖地位。 吳越國,這是錢俶的爺爺錢鏐在公元907年建立的。不過說是建立有些勉強,它是被封出來的――后梁太祖朱溫封錢鏐為“吳越王”。從那時起,吳越的國策和它在北方君王心中的作用也就都定下來了。 國策――“子孫善事中國,勿以易姓廢事大之禮。”這是錢鏐的臨終遺言,直截了當地告訴后代子孫,不管中原地區怎么亂,換了誰當皇上,我們的態度都只有一個,就是“善事”。 作用――牽制南唐。這真是歷史悠久,從南唐的前身“吳”開始,兩浙地區的“吳越”就和蘇皖贛閩間的鄰居不和,北方大國的君主們,不論是后梁、后唐,還是后周和宋朝,交給吳越的命令就只有一條,即牢牢地扯住鄰居的后腿,絕不讓以前的吳,現在的南唐跳過長江去。 這兩件事就是吳越的立國之本,雖然是任務,但也是保障,這讓錢鏐的子孫在兩浙溫暖富饒的大地幸福地生活了三代人,直到第五位國王錢俶為止。 任務變了,趙匡胤在開寶七年,公元974年7月通知錢俶,別再牽制了,直接出兵配合我攻打南唐。接到命令,錢俶沉默了,吳越全國卻突然間沸騰。打南唐,解恨,這么多年有多少吳越人死在南唐人的手里,正好借宋朝來復仇! 但是官場里的意見卻截然相反。吳越宰相沈虎子憂心忡忡地找到了錢俶――陛下,南唐是我們仇人,可它也擋著宋朝,一旦它垮了,我們怎么辦? 錢俶繼續沉默,但他很快就做出了決定。吳越一如既往,聽命宋朝,無論什么命令,都無條件答應。沈虎子愕然,進爾大怒,這般懦弱!無法理解!吳越雖小,難道沒有兵嗎?南唐還那么大,難道不能聯合嗎?宋朝又怎樣,自古以來中原北方的大國有多少次是在長江邊上一敗涂地,不得不和南方小國劃江而治?怎么能連抵抗的念頭都沒有,連敵人的影子都沒看見就認輸?! 錢俶沒生氣,反而向他笑了笑,像是有很多的話想說,但是最后他只是輕描淡寫地告訴宰相大人,你被撤職了,回家去吧。之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錢俶是一個比李煜還要怯懦萎糜的亡國君主,連稍微抵抗的勇氣都沒有,而且還給奪國的敵人去扛刀! 但是錢俶卻一點都不在乎。他仍舊安穩地坐在自己的王宮里,臉上帶著些許復雜,但相當安逸的笑容。 歷史證明,或許他沒有李煜那么聰明,更加沒有李煜的才氣,但是他清醒。沈虎子看到了一般百姓所看不到的局勢,而他看到的,卻和他們都不一樣。 也許他真的應該反問他那位愛國的宰相一句――如果我現在反宋聯唐,你信不信趙匡胤會先來打我?到那時你覺得南唐能發兵來救我嗎?能嗎?! 人生不過是一盤生意,人人都得為自己,難道不是嗎? 連載(204) 有一個問題,李煜是什么時候知道宋朝要下決心攻打南唐的? 無法考證。史書記載,在公元974年,李煜最后一次拒絕了趙匡胤的邀請不去開封之后,“帝始決意伐之。”但那是指趙匡胤,問題在于李煜怎么知道這是“最后一次”? 要是知道,他肯定不會去做下面的這兩件事。 第一件,趙匡胤被拒絕了之后,突然又提出一個新的要求。他要李煜馬上派人護送南唐境內一家姓樊的人到開封來,全家老小必須一個都不能少,一個都不能出事。 李煜摸不著頭腦,但他剛剛拒絕過趙匡胤,心驚膽戰之余正想著怎樣討好,何況根據調查這家姓樊的人極其普通,最有出息的是個叫樊若水的落地舉人。那就送吧,無足為惜。于是他下令立即派人護送。 后來他后悔得想跳江,但是當時他和他所有的臣子們都弄不明白這到底是在搞什么; 第二件,時間就要往前推一點。一年前的4月份,宋朝派來了一個叫盧多遜的使者,人很和氣,對李煜也不像別的使者那樣侮慢刻薄,于是他們很談得來。在臨別時,這位盧使者突然說――朝廷正在重修天下方志,史館中獨缺江南諸州的,能每州都給一本,讓我帶回去嗎? 小事一件,李煜想都沒想,就立即命令手下連夜抄寫趕工,務必要搶在第二天早晨以前送到了江邊,以免耽誤了宋朝使臣開船。就這樣,宋朝不廢吹灰之力,就把江南19州之地的山川地形、屯戎遠近、戶籍多寡等等國家級機密統統一網打盡。 直到這兩件事都辦完了,趙匡胤才對李煜進行了那次最后的邀請,而李煜還是不識好歹,于是歷史上就記錄了宋朝次出兵江南的原因――“倔強不朝”。 因為一個人不來,那么就派10多萬人過去! 趙匡胤在宋開寶九年,公元974年的9月,命宣徽南院使曹彬為升州西南面行營馬步軍戰棹都部署;山南東道節度使潘美為都監;潁州團練使曹翰(留意這個人)為先鋒都指揮使,統軍10余萬,戰船數千艘,并與吳越聯軍,分五路攻向南唐。 第一路:曹彬率侍衛馬軍都虞候李漢瓊、判四方館事田欽祚領荊湖水軍自江陵沿江順流東進,攻取池州(今安徽貴池)以東長江南岸各要地,直指南唐都城金陵; 第二路:潘美率侍衛步軍都虞候劉遇、東上閤門使梁迥領馬步各軍向和州(今安徽和縣)一帶集結,直抵江邊,然后待命,其它的什么都不用管; 第三路:命京都開封的水軍沿汴河而下,經大運河取道揚州入長江,再向東去匯合吳越軍隊攻取潤州,迂回到東邊去威脅金陵; 第四路:以宋天下兵馬大元帥、吳越王錢俶為升州東南面行菪招撫制置使,率吳越軍數萬自杭州北上,先攻擊南唐的常州,然后迎接開封水師,挺進金陵。為了關心和愛護,特派宋將丁德裕為前鋒兼監軍,隨時關懷和指導吳越人的工作; 第五路:命黃州刺史王明(承賀州城外挖土填坑的那位強人)為池州至岳州江路巡檢戰棹都部署,牽制武昌(今湖北武漢)、湖口方向的南唐軍,阻擊其東下赴援,保障宋軍主力東進。 事情到了這一步,長江以北宋朝已經舉國動員,南唐的周邊所有要害都在威脅之下,但你能想像嗎?歷史居然能證明,李煜到了這時都不知道馬上要出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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