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壓力”竟這樣損害孩子大腦

我所聽過最悲傷的教育故事，來自一位上海阿姨。

這位阿姨小時候，有一次去黃浦江邊摸蛤蜊，玩得太高興，不小心忘記了漲潮的時間。上一秒還愉快地撅著屁股在泥地上刨啊刨呢，下一秒就被混黃的江水給沒過了頭，從江面上看，只剩下一叢黑頭發，水草一樣地漂啊漂。

幸運的是，附近剛好有漁民經過，看到了奇怪的水草，就順手一拎，拔蘿卜一樣地，把還是小女孩的阿姨給拔出了水面。

當天晚上，受驚過度的阿姨怎么也睡不著覺，就蹭啊蹭地，蹭到了她媽媽的床上。

沒想到她媽媽不耐煩地把她往邊上一推：“走開走開！！那么皮的孩子，盡給我惹麻煩，淹淹死算了。”

阿姨回憶起當時的情形，說自己的心里拔涼拔涼的：“我家兄弟姐妹很多，我媽平時忙得團團亂轉。她原本就很少管我，我全都試著去理解。可那一次的拒絕，讓我后來一輩子里，始終沒辦法再和她親近。”

阿姨自己說，她后來一直非常非常膽小，遇到困難，遇到危險，整個人就會突然僵掉，不知如何是好。

她還特別怕看別人的臉色，缺乏自信，擔心遭人嫌棄……

而這樣的特質，和她童年所受的忽視不無關系。

很多年以后，阿姨90多歲的媽媽和她聊天，媽媽說：“我真不明白你這個人，你就喜歡和我對著干，你究竟為什么就那么不肯聽話呢？”

阿姨苦笑不語，心想：因為在我最害怕、最需要你關心的時候，你那么干脆地，就把我推開了啊。

你眼里的小事，是孩子心里的大事

現在的中國家庭，已經罕見因為子女眾多而忽視孩子的情形了。

然而，我們卻總是在不知不覺中，重復著老一輩家長的錯誤。

比如，我的朋友就曾經給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前段時間，朋友的公司正經歷重要的人事變動，朋友心里焦慮，更加賣力地加班，每天忙得焦頭爛額，臉色自然也不大好看。

有一天，她6歲的女兒突然跑去找她，然后緊張兮兮地說：“媽媽，我的牙齒搖晃啦！換牙會不會很疼呢，會不會比補牙還疼呢？會不會……”

朋友被她煩得要死，心說你這點小破事兒，還值得拿來嘮叨？就帶著嫌棄地說：“去去去！人人都換牙，哪有什么好值得大驚小怪的？別打擾媽媽，我還一堆活兒沒有忙完呢！”

女兒一聲不響地跑開了，沒過多久，就從她臥室里傳來絕望的嚎啕大哭聲。

朋友一下子反應過來：“對我來說司空見慣的小事，對我的女兒來說，可能就是驚心動魄的大事，焦慮、恐懼、擔憂，如果她最信任的媽媽都無法幫她排解，那這些負面的情緒，在她小小的心臟里存著，還不要憋到爆炸才怪呢！

“有毒壓力”傷害孩子的大腦

被忽視，心情焦慮、生活動蕩，遭遇暴力……所有這些，被心理學家稱之為“有毒的壓力”。 

當有毒壓力持續存在的時候，就會改變孩子大腦中的化學成分，從而影響孩子未來成功的機會。

哈佛大學醫學院兒科教授Jack Shonkoff曾經說過：

小時候，家里如果有不幸的事情發生，無論你是不是能回憶起這些事情，它們都會在你的大腦里留下痕跡。”

每當我們經歷壓力的時候，身體就會迅速進入應急機制，分泌更多的腎上腺素和皮質醇，當壓力消失的時候，身體才會恢復正常。

對于孩子來說，緩解壓力的最佳途徑，也是最常用的途徑，就是得到父母的陪伴、重視、開導和支持。

如果孩子在經歷痛苦和壓力的時候，沒有成年人在附近，或者壓力沒有得到很好的釋放，那么身體中的壓力反應系統就會一直保持高度緊張。

這樣持續的“有毒壓力”會讓大腦維持永久高度警惕的狀態，從而影響大腦的發育，阻止某些重要神經的連接，并進一步影響到孩子的學習和認知能力的發展。

生活在有毒壓力下的孩子，會將自己的大腦調整到所謂的“狗咬狗”模式，在這個模式的世界里，只有弱肉強食。

孩子會變得過分警惕，焦慮，時刻處在壓力邊緣，這讓他們很難學進新的知識。

研究表明，長期暴露在有毒壓力之下的孩子，終生表現都會遠遠低于同齡人——比如，長期生活在貧困家境里的孩子，即便他們母親的知識水平并不低，他們在認知測試中的得分，也會遠低于普通家境的孩子。

有時候，甚至富裕家庭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父親忙于工作，缺席對孩子的教育，讓媽媽們感到孤立無援；

母親本身的工作過于忙碌；

或者，媽媽正處于產后抑郁的階段，沒辦法調整好心情，去關心孩子；

還有一種情況——父母們寧愿把大把的時間花在看手機上，也不愿意去關注一下孩子的“小心情”。

長期被忽視的孩子，其執行能力、注意力、反應速度、語言、記憶和社交能力等，都會比較差。

童年遭受過虐待的孩子，長大以后更容易罹患心臟疾病。

我們的大腦和基因在一些“重要時期”會特別敏感，這樣重要時期包括童年早期，當我們的大腦在飛速變化的時候。

此時經受忽略，比長大后經受忽略，后果要嚴重許多倍。

什么樣的教育能消滅“毒壓力”？

10年之前，美國華盛頓大學醫學院精神病學教授Joan Luby，邀請了92位年齡在4到7歲之間的孩子參加研究。

每個孩子和他的主要照顧人（通常是媽媽），共同進入一個房間，房間里有一個大大的包裝精美的禮物。

一位科研助手告訴孩子，如果他能耐心地等待8分鐘，就可以得到禮物。與此同時，媽媽被要求填寫一大堆復雜的表格。

不出所料，在等待的過程中，孩子們都急瘋了，他們乞求，發牢騷，他們向禮物伸出小手，要求把禮物打開……

事實上，研究人員并沒有特別去觀察孩子，家長的表現才是他們觀察的對象，研究人員發現——

有些媽媽在使用“支持型”的教育方法，她們告訴孩子：“我知道等待很難……”，或者她們拍著孩子，安慰他們，對他們的情緒給予積極的反饋，幫助他們安靜下來。

而另外一些媽媽則被填寫表格的任務纏住，根本沒有辦法去安慰孩子。

她們選擇對孩子的乞求視而不見，不僅不去安慰孩子，有的因為孩子吵鬧，甚至干脆給他們幾巴掌，讓他們趕快閉嘴。

四年以后，研究人員再次對這些孩子進行測試，他們發現：如果媽媽不懂得使用合適的方法來教育孩子，那么孩子大腦中的海馬體，會比其他孩子的海馬體小。

海馬體負責記憶、認知功能和情緒控制，因此海馬體越小，意味著孩子的認知水平和情緒控制水平就越糟糕。

這個發現表明：“支持型養育”對兒童的腦部發展有實質性的影響。

支持型養育能讓孩子更幸福

支持型教育的奇妙之處，是它不僅能讓孩子更成功，還能讓孩子更幸福。

日本神戶大學曾經調查了5000名成年人，讓他們回答諸如“父母是否信任我”、“父母是否對我有興趣”之類的問題，以此了解他們與父母的關系。

根據教養方式，研究人員把父母分成六種類型：

支持型、嚴格型、溺愛型、懶散型、虎爸虎媽型和普通型。

其中，普通型被當作對照組。

所謂“支持型的父母”，是指對孩子高度信任，對他們表現出極大的興趣，愿意花費大量時間在孩子身上的父母。這樣的孩子長大后幸福感高，生活狀態和收入情況也更好。

有意思的是，唯一能在“收入”和“成就”上和“支持型養育”一較高下的教育方法是“嚴格型”養育。

嚴格型的父母凡事都要替孩子做主，定下許多規矩且不相信孩子，這樣的孩子盡管學習成績也會很好，長大后收入也會很高，但他們的硬傷是：常常感覺不開心，心理壓力過大，缺少幸福感。

溺愛型、懶散型和虎爸虎媽型的父母要么對孩子完全不加管束，要么對孩子不上心，要么過于嚴苛，他們都缺少支持型父母特有的“積極心理”，這樣教育出的孩子成年后收入較低。

支持型教育讓孩子順利度過青春期

教育學家認為：你對孩子的影響，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你們之間的信任關系，而不在于你看上去多么具有家長的權威，以及你高談闊論的說教究竟多有道理。

如果在孩子小的時候不能和他們建立起親密關系，那么等他們進入了青春期，就只會把你越推越遠。

青春期的孩子，一心想要找到自己的個人價值，想要成為一個脫離家長的，獨立存在的人。

與此同時，青春期的困惑，又讓他們比任何階段都需要支持和理解。

來自家庭的愛、支持、信任和樂觀，能讓他們感到安全，也是他們對抗同伴壓力、生活挑戰和失望的有力武器。

支持型的父母會和孩子暢談自己的經歷，告訴他們，自己在青春期都經歷過什么，充分信任孩子的能力，向他們提出合理的期待，也幫他們分析眼前的困難。

而其他類型的父母，要么無視孩子經歷的焦慮和糾結，要么對孩子的“奇怪表現”完全忽視，甚至認為他們在無理取鬧，感到很不耐煩。

被忽視或被嫌棄的孩子，如果不能順利度過從“孩子到成年”的這個關鍵時期，長大之后，要么會變得和家長十分疏遠，要么會失去自信，過度依賴父母的判斷，而自己毫無主見。

如何成為支持型的父母？

成為支持型父母，不僅意味著關心孩子，還意味著經常陪伴在孩子左右，這包括：

鼓勵孩子

讓他們無論在學習上，還是在興趣愛好方面，都盡到最大的努力；

傾聽孩子的想法

不妄下評論，站在孩子的角度，試著理解孩子的心情和困惑；

了解孩子的成就

為他們感到自豪；在他們犯錯和遇到挑戰的時候，支持他們；

給孩子無條件的愛

讓他們感覺安全和被關注；

公正地對待他們

和他們發展出相互信任的關系。

美國兒科學會有個建議：所有的父母，從孩子出生開始，都應該大聲給他們讀書。

這樣做的目的不僅僅是培養孩子的閱讀興趣，更重要的是，在親子共讀的時候，培養出家長與孩子之間的親密互動和信任關系。

這個建議還基于這樣的發現：富裕人群在童年時所聽到的詞匯量，比低收入人群聽到的要多出上百萬……

所以呢，親子共讀，其實是“支持型教育”的一個有效方法。

賓夕法尼亞大學心理學教授Angela Duckworth，是最早將“堅毅”（Grit）品格的重要性引入教育界視線的專家之一，她在談到如何培養孩子堅毅品格的時候曾經說：

一邊要嚴格地要求，一邊要給予尊重和支持，這就是科學研究建議的最佳教養方式。”

“成為一個關愛且熱情的父母，是非常重要的，尊重孩子，并真的把孩子的意見當一回事，讓他們成為主導。”

“這能幫助你的孩子發展出許多正面的特質，不止是堅毅，還有快樂和創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