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阿拉伯半島上最貧窮的國家也門似乎越來越“鬧騰”。看似被強大的阿拉伯聯軍“碾壓”的什葉派胡塞民兵,不僅頻頻高調施放導彈,打得沙特、阿聯酋等國眉頭緊鎖,還有余力“清理門戶”,將有意叛離的盟友、75歲的前總統薩利赫迅速鏟除。在許多人眼里,胡塞民兵如同石頭縫里鉆出來的“孫悟空”,它太過神秘了,這到底是何方神圣? 胡塞之源 在也門人口中,什葉派的宰德教派和遜尼派的沙裴儀教派各占50%,而什葉派長期處于“無兵無權無勢”的狀態。誕生在什葉派聚居區的胡塞民兵,雛形是1992年在薩亞達省(Saada)扎伊迪部落(Zaydi,屬于什葉派)里成立的“青年信仰運動”(BY),核心人物是宗教學者侯塞因·阿爾-胡塞(Hussein al-Hawthi)。據薩那大學教授艾哈邁德·阿達格哈什(Ahmed Addaghashi)介紹,青年信仰運動起初只是神學組織,宣揚和平、寬容和心胸開闊的教育文化,通過建立俱樂部和夏令營來“促進扎伊迪部落發展和什葉派文化的復興”。僅在1994-1995年,就有1.5-2萬名扎伊迪青年參加夏令營。 2003年美國入侵伊拉克之后,青年信仰運動在薩那屢次舉行反美和反猶太人的示威運動,遭到當權的薩利赫總統鎮壓,導致800多名扎伊迪青年被捕。2004年,薩利赫一度邀請運動領袖侯塞因協商談判,但被信仰運動視作“鴻門宴”而拒絕。2004年6月18日,政府軍在薩亞達省展開針對信仰運動的清剿,該組織索性扯起反旗,并在伊朗、黎巴嫩真主黨的支持下迅速壯大。9月10日,侯塞因在戰斗中陣亡,指揮權轉入戰友阿卜杜拉·馬利克·胡塞手里,同時據俄羅斯《觀點報》等媒體介紹,來自伊朗革命衛隊圣城旅及黎巴嫩真主黨的軍事顧問團也承擔起訓練和指揮職能。胡塞民兵剛起事時,成員只有1000-3000人,但通過“以戰養戰”和外部輸血,如今已有1萬名戰士,這還不包括約10-12萬名追隨者。 2011年10月,胡塞民兵占領也門與沙特邊境制高點可汗山,沙特因感受到威脅,遂出動空軍戰斗機實施長達一周的轟炸,但并未傷及胡塞民兵的筋骨,反而讓胡塞武裝與沙特等海灣阿拉伯君主國的關系變得緊張。之后,也門政府軍與胡塞民兵一直斷斷續續開火,直到2010年達成停火協議。 但沒想到2011年席卷整個中東的“阿拉伯之春”宣告統治也門33年的薩利赫政府倒臺,當各政黨忙于爭權奪利之際,拒絕參加全國對話會議(NDC)的胡塞民兵卻在伊朗支持下穩扎穩打,不斷擴大控制區,2011年11月至次年5月,胡塞徹底控制薩亞達、焦夫和哈杰三省,不僅獲得紅海出海口,方便獲取外援,同時也對首都薩那構成直接威脅。2014年9月21日,胡塞民兵與仍暗中掌握相當部分軍隊的薩利赫結成聯盟,奪取薩那衛星城拉達,次年1月19日更是殺進薩那總統府,硬生生把總統哈迪轟到南部亞丁港,后者不得不尋求沙特等國出兵援助,進而導致也門內戰國際化。 圖說:也門政府軍與胡塞武裝作戰 “一場隱秘戰爭” 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研究員洛朗·博納富瓦告訴《世界報》記者達維德·斯托勒呂,對于也門戰爭的界定與分析,要留心幾個關鍵時間點。首先是也門社會對1978年至2012年間大權在握的薩利赫政權的反感與推翻。接下來中間的時間點與2011年反薩利赫運動有關,這場運動讓人產生了極大的希望,但沒能形成過渡,沒能引發也門統治精英們的變革,沒能促成社會財富分配的公平化和另一種穩定權力的出現。最后是自2015年3月26日起的阿拉伯聯盟武裝干預,進一步將也門這一國家推向解體的深淵。 也門局勢的嚴峻性,只要看看這場戰爭有多少交戰方就略知一二了。概括來說,目前也門戰事有五個交戰方,它們時而結盟,時而對抗。首先是胡塞民兵,他們在成功運用并打倒薩利赫集團后就獨霸也門北方。其次是得到西方和海灣國家支持卻軟弱無力的哈迪政府軍。第三是站在胡塞身邊的伊朗革命衛隊秘密組織圣城旅。第四是為哈迪撐腰打氣的沙特、阿聯酋軍隊。最后是接近“基地”組織的極端圣戰集團。 博納富瓦認為,通過觀察僵持的戰線走向,大致能夠確定也門國家解體的“斷裂線”,由于該國南北分治的歷史與影響遠超短暫的20年統一,也門教派和地區矛盾因戰爭而進一步固化,以至于當前戰線的走向和該國教派分裂的區域分界線大體一致。更重要的是,由胡塞民兵控制的北方地區大部分居民是屬于什葉派的宰德派,而反胡塞則往往都是遜尼派,這種帶有強烈宗教意味的“圣戰”讓任何一方吃掉對方都非常難。 但奇怪的是,相比發生在中東的其他沖突,也門戰爭的曝光率很低,西方媒體對其表現得無動于衷。博納富瓦認為,這首先與戰爭的復雜性有關,有多方參與且可能有多種解讀,媒體難以充分證明哪些角色比別的勢力更具合法性,因為今天所有交戰方都是合情合理的,同時也都是有錯誤的。第二個原因是記者難以親臨現場,而且歐美看到沙特等國在也門前線濫用他們出售的武器,害怕攤上“人道主義災難制造者”的惡名,也有意回避不理。 圖說:沙特領導的多國聯軍空襲也門首都薩那機場 然而,也門的人道主義危機或許是中東最嚴重的,公開的難民數字基本靠不住,“聯合國認為死難者達到萬人,且半數為平民,各個非政府組織提到了一種‘饑荒前期’的情況”。隨著也門戰爭陷入僵局,將會出現越來越多的也門難民,盡管這些人因為其國家被阿拉伯聯軍封鎖而幾乎沒有什么脫身之計(偶爾會有從約旦安曼到也門薩那的航班,還需要沙特空軍暫停轟炸才行),仍有大批也門人冒著生命危險穿越非洲之角和地中海。 博納富瓦還談到,西方在也門問題上的虛偽性,“自2011年以來,也門局勢被西方領導人集體忽視了,主要是因為其復雜性,而且也因為那里的恐怖主義威脅遠比別國嚴重,各大國任由沙特把持這個問題,并以國際社會的名義將其轉包出去”。更微妙的是,英國、美國和法國,還有巴西、比利時等國,卻能靠也門戰爭大發“戰爭財”,通過出售武器獲得豐厚利潤,像阿聯酋軍隊用法國坦克和軍艦打擊胡塞武裝,并參與對也門北部的海上封鎖,“可是法國沒有一位議員關注這個問題,并要求政府考慮涉足也門的情況”。在他看來,也門直接當事方以及幕后支持者都不可能接受失敗的結局,“伊朗加大了參與的力度,沙特則為繼續戰爭的合理性找理由”,況且美國特朗普政府對伊朗表現出的強烈敵意可以減少沙特的國際壓力,“發生在也門的隱秘戰爭會延續下去,盡管大家都明白誰都只能接受妥協的結局”。 新民晚報記者 吳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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