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土豪國扎堆的阿拉伯半島上也門為何會成為戰亂貧窮的另類

2014年7月也門政府削減燃油補貼引發民眾強烈不滿，也門國內是胡塞武裝組織借機使用武力奪取首都薩那。胡塞武裝不僅成功戰勝了也門政府軍、占領了首都薩那，還一再打敗前來干涉的沙特軍隊。沙特的軍事實力放眼全球當然遠遠不及美、中、俄、法、英、日等國，但沙特作為中東土豪不惜重金從歐美發達國家購入了大量先進裝備打造了一支在中東地區看起來相對強大的武裝力量。胡塞武裝究竟是怎樣一支武裝力量？他們為什么有能力打敗本國政府軍和前來干涉的沙特軍隊呢？

面積約320萬平方公里的阿拉伯半島是世界第一大半島。阿拉伯半島位于波斯灣南面、紅海東面，阿拉伯半島的南面是阿拉伯海。這個世界第一大半島上分布著沙特、也門、阿曼、阿聯酋等多個國家。絕大多數關于世界歷史的書籍開宗明義就是講四大文明古國：中國、古印度、古巴比倫、古埃及。這其中的古巴比倫就位于如今伊拉克兩河流域地區，然而位于古巴比倫南方的阿拉伯半島在公元7世紀穆罕默德創立伊斯蘭教之前很難在有關世界歷史的書籍中找到只言片語。

四大文明古國都是依托于大江大河發展起來的：中國依托于黃河、長江兩條母親河；古印度依托于印度河、恒河；古巴比倫依托于底格里斯河、幼發拉底河；古埃及依托于尼羅河。農業生產是那個年代支撐文明體系的基石，而大江大河沖擊出來的平原恰恰正是最適合農耕的肥沃土地，充足的土地資源和水資源是孕育四大文明古國的核心要素。相比之下阿拉伯半島恰恰缺乏這樣的條件：阿拉伯半島絕大部分地區是年平均降水量不足100毫米的沙漠。

我說的是阿拉伯半島絕大部分地區是沙漠，那么也就意味著還有一小部分地區不是：位于半島西南部的也門恰恰是一個雨水充沛的地區——位于阿拉伯海沿岸的也門因受印度洋氣流和地形的影響有著500-1000毫米的年平均降水量。也門有3000多年文字記載的歷史，是阿拉伯世界古代文明搖籃之一。公元前14世紀到公元525年在如今的也門境內先后興起麥因、薩巴和赫米葉爾三個王朝。當阿拉伯半島其他地區還是一片蠻荒之時也門已有較為發達的農業文明。

公元前750年前后阿拉伯半島古代史上最著名的工程——馬里卜大壩落成。這一工程的完工使也門成為了阿拉伯半島的谷倉。古希臘人因此將也門稱為“幸福的阿拉伯之地”，其他阿拉伯人則稱其為“綠色之地”。當連接東西方的絲綢之路開通之后阿拉伯半島以其連接亞、非兩洲的地緣位置大獲其利。拜占庭帝國和薩珊波斯之間的戰爭催生出了也門和兩河流域之間的商道，從此阿拉伯人通過這條商道參與到絲綢之路貿易中。優越的地理位置使也門成為了亞洲和歐洲商業活動的中轉站。

公元525年拜占庭的盟邦埃塞俄比亞出兵7萬跨過紅海征服也門。45年后薩珊波斯的軍隊趕走了埃塞俄比亞人，從而確立了自己對也門的統治權。天災與人禍不期而遇：大約在公元570年或575年在灌溉農業中發揮至關重要作用的馬里卜大壩因為暴雨、地震等原因廢棄。當地的農業文化因此遭受嚴重破壞，而作為新統治者的波斯人又逼迫這里的人往北遷徙。經過這番折騰之后東西方之間的國際貿易通道向北轉移到波斯灣和兩河流域，位于阿拉伯半島南部的也門從此遠離國際貿易的主干道。

7世紀以后也門成為穆罕默德開創的阿拉伯帝國的一部分。阿拉伯帝國衰亡后也門又成為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一部分。從16世紀起葡萄牙、英國等西方殖民者開始入侵也門。1863－1882年英先后吞并哈達拉毛等30多爾酋長領地并將其組成“亞丁保護地”，由此將也門南方的大部分領土分割出來。當英國在也門南方建立殖民統治時也門北部地區則處于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統治之下。1918年作為一戰戰敗國的奧斯曼帝國分裂瓦解，奧斯曼帝國統治下的北部也門趁機宣布成立獨立的也門穆塔瓦基利亞王國。

1959－1963年英國將自己占領下的也門南部的六個蘇丹國拼湊成“南阿拉伯聯邦”。1962年北也門發生革命，建立阿拉伯也門共和國。1963年南部人民在“民主陣線”領導下舉行大規模的反英武裝斗爭。1967年英國勢力從也門南部撤出，南也門人民共和國成立。1970年南也門人民共和國改名為也門民主人民共和國，開始奉行親蘇聯的社會主義路線。1988年南北也門簽署了南北居民自由過境和共同開發邊界地區石油、礦業資源的協議，由此揭開了加快統一的序幕。

1990年5月22日南北也門宣布統一成為也門共和國。然而統一卻沒解決南北方之間的分歧：1994年5月也門南北方領導人在統一問題上矛盾激化并導致爆發內戰。7月南方軍隊戰敗，也門重歸統一。盡管內戰以南方軍隊失敗、也門重歸統一告終，然而各種地方武裝在內戰中趁機做大并成為至今仍困擾也門政局的一大頑疾。也門盡管是一個有著3000多年文字記載歷史的古國，然而從公元7世紀起也門就已遠離世界主要文明，事實上也門迄今為止仍是一個未完成現代化轉型的部族性質的國家。

盡管也門名義上有一個中央政府，然而實際上卻是一個由大大小小的部落組成的國家。每個部落的人首先是聽命于自家酋長，而不是服從于中央政府的領導。也門政府實際上只控制著全國30%的國土，而其他地區則處于各部族割據混戰的狀態。所謂的政府軍不過是由一些打工者穿上軍裝臨時拼湊出來的，所以他們的實際戰斗力可能真不一定就比地方武裝強。也門境內的各部落盡管普遍都信仰伊斯蘭教，然而這其中約69%的人信奉的是伊斯蘭教遜尼派占69%、31%的人信奉的是伊斯蘭教什葉派。

上世紀70年代胡塞家族的侯賽因·胡塞成為了也門北部薩達地區栽德教派（什葉派分支）的領袖。侯賽因·胡塞創辦了名為“青年信仰者”的組織。1992年同為栽德派信徒的也門總統薩利赫為對抗遜尼派穆斯林開始聯合侯賽因·胡塞和他的“青年信仰者”組織。政府的支持使侯賽因·胡塞的勢力日漸壯大：1993年侯賽因·胡塞當選議員。表面上薩利赫與胡塞的合作是基于共同的栽德派信仰，然而實際上薩利赫的最終目的是要打擊也門境內的所有地方武裝勢力。

薩利赫在面對遜尼派武裝勢力時想到和同樣信奉栽德派的胡塞合作，然而胡塞手下的武裝力量其實也是薩利赫希望清除的目標之一。2000年侯賽因·胡塞提出：也門應當效仿伊朗建立政教合一的“神權也門”。這相當于直接對身為世俗總統的薩利赫構成了威脅。胡塞就這樣和薩利赫領導的也門政府漸行漸遠。2004年胡塞領導的“青年信仰者”組織正式與也門政府軍開打。在當年的一次軍事行動中侯賽因·胡塞被政府軍擊斃。2004年9月10日“青年信仰者”組織改名為“胡塞人”。

胡塞武裝奉行反美、反猶太的原教旨伊斯蘭主義：打著反美、反以色列的旗號爭取國內其他部落武裝的支持，通過政教合一的主張爭取伊朗等什葉派國家的支持。2010年發生在突尼斯的自焚事件引發了席卷多個阿拉伯國家的“阿拉伯之春”運動：胡塞武裝趁機號召民眾推翻政府，同時展開了襲擊政府軍兵營、倉庫等游擊戰。胡塞武裝在得到以伊朗為首的什葉派國家的支持和援助后迅速擴充到十多萬人。2010年胡塞武裝和也門政府簽署停火協議。2011年胡塞武裝控制了也門北部的薩達省和焦夫省。

2014年9月胡塞武裝進攻首都薩那，但引起了基地組織在也門的分支——遜尼派阿拉伯半島基地組織的仇視，由此引發了多起針對胡塞武裝的恐怖襲擊。2014年底胡塞武裝和前總統薩利赫結盟共同對抗哈迪總統的也門政府。2015年1月22日哈迪總統在總統府被攻占后宣布辭職；2月6日胡塞武裝宣布成立總統委員會和全國過度委員會，但不被聯合國、美國等承認；2月21日總統哈迪從薩那逃離到亞丁繼續履行也門總統權力。2017年胡塞武裝和盟友薩利赫關系破裂后殺死了薩利赫。

作為什葉派武裝力量的胡塞武裝發展壯大自然引起了以沙特為首的遜尼派阿拉伯國家的警惕。也門當地時間2015年3月26日凌晨沙特開始展開對也門持續3周6天的代號果斷風暴的空襲。沙特在這次空襲行動中部署了100架戰機和15萬士兵。來自埃及、摩洛哥、約旦、蘇丹、科威特、阿聯酋、卡塔爾等10國也參與到此輪軍事行動中：科威特出動了3個中隊的大黃蜂戰斗機，阿聯酋出動30架飛機，埃及、巴林各出動了15架飛機，卡塔爾出動10架飛機，約旦、摩洛哥、蘇丹各出動了6架飛機。

空襲之后當地局勢驟然緊張：美國、英國、法國和德國等10多個國家先后關閉駐也門使館，同時要求本國公民盡快撤離也門。2015年3月27日起中國海軍艦隊暫時停止執行亞丁灣護航任務。3月29日中午中國海軍第十九批護航編隊臨沂艦在中國駐亞丁總領事館配合下撤離了中國駐也門的首批122名公民。3月30日第二批400多人也乘坐中國海軍濰坊艦離開也門荷臺達港。中國海軍在完成本國僑民撤離任務的同時還協助撤離了176名巴基斯坦人、29名埃塞俄比亞人、5名新加坡人、3名意大利人......

沙特等國的干涉部隊盡管占據著空中優勢，然而沙特老爺兵們在戰略戰術素養上的短板并不是靠武器裝備就能彌補的。用美式裝備武裝起來的沙特軍隊卻在實戰中屢屢被胡塞武裝重挫。時至今日也門已形成四分天下的局面：勢力已越來越強的胡塞武裝占據著包括首都薩那在內的西部地區，總統哈迪領導的也門政府仍控制著國內部分地區，基地組織在也門的分支也趁機擴大了自己在也門的勢力范圍，此外南部地區還活躍著一支主張原南也門共和國獨立的武裝力量。

也門這個阿拉伯文明的搖籃如今卻是阿拉伯半島上最窮的國家：也門扼守蘇伊士運河到印度洋的出口處—亞丁灣和紅海，每天經過這里的各國商船不可計數。也門在地理位置上可以媲美新加坡，然而長期的戰亂嚴重影響了也門的發展：如今卡塔爾的人均GDP是也門的73倍、阿聯酋是也門的45倍、科威特是也門的36倍、巴林是也門的26倍、沙特是也門的25倍、阿曼是也門的17倍。也門就這樣成為了土豪國扎堆的阿拉伯半島上唯一難以擺脫戰亂貧窮局面的另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