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到中國西部荒野地區的游客顯著增加,隨意丟棄垃圾乃至更嚴重的破壞生態行為時有發生,實在是令人痛心。 狗年春節,我參加了山東“青廬讀書會”組織的“臺灣跨年騎行”,得以在自行車上,從城市到鄉村近距離觀瞧了臺灣。 盡管是第一次去臺灣,對大部分所見都很習慣,除了一樣,就是垃圾桶太少。熟悉了上海等大陸城市“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垃圾桶布設風格(無疑是成功的),在臺灣手提垃圾四顧茫然的感覺十分古怪——偏偏臺灣衛生環境又特別之好。
祖籍武漢的“深深藍”在地導游老王先生,給出了自己的解釋。第一個當然是他常掛在嘴邊的“素質論”。這倒容易理解。 至于旅游景點的諸多大陸游客,則是被這么好的衛生環境感召得素質也暫時地好起來了。素質好,自覺性就強,垃圾桶無需那么多,也會想辦法處理好產生的垃圾。 ▲臺北街頭 第二個,說是在之前,臺灣一些小區,垃圾桶布設也很多的,后來主管部門又主動裁撤,原因是很多小區居民,把家庭產生的大量廚余垃圾等也都塞進垃圾桶,但臺灣的垃圾桶及環衛工,默認是只承載路上少量碎屑紙皮的,家庭垃圾另有去處。為了不鼓勵這種“搭車”行為,居民小區內的垃圾桶就變少了。
就我所知,還有一個因素,老王沒說到,就是臺灣的光熱條件和生物多樣性,對多數垃圾的降解能力,也是相當相當強。
游客環保意識或素質,政府或其他社會組織的介入能力,自然條件——這三個因素,在全世界都是決定垃圾留存狀況的重要因素,特別是在旅游景區。與居民小區相比,旅游景區具有更強的公地色彩,垃圾收集、處理成本更高,監督處罰更難。 與臺灣地區形成對照的是位于我國西部的珠穆朗瑪峰。近日,微信上一篇名為《珠穆朗瑪,世界上最高的垃圾場,左邊是尸體,右邊是屎!》的文章,對珠峰上多年來留存的大量登山旅游“遺棄物”做了細致描述。 之所以說“遺棄物”而非“垃圾”,是因為這里不僅有一般意義上的垃圾,比如塑料袋,還有很多登山遇難者的尸體,以及更多的糞便。
▲珠峰上的遇難者遺體 據此文的說法:“在過去的50多年里,有近200人死在了登頂珠峰的路上,他們有的死于缺氧、雪崩,或者被頭頂落下的巖石意外砸死。將遺體運送下山是極其困難的,大多數遇難者的遺體還是被完整地保留在了失事地點。” 珠峰地區的自然條件是造成這一局面的最主要因素。這里干寒而且生物多樣性匱乏。 設想同樣多的遇難者遺體是在臺灣低海拔地區,由于光熱、降水、風力作用,以及大自然的清道夫(從食腐動物到相關微生物)大量存在,在50年這樣的時間跨度里,即使沒有任何人為干預,也足以消滅掉大部分留存遺跡,而不會像在這篇微信文章里說的那么驚悚。 更別說那些在珠峰區域面積下衡量,總量并不算多的糞便了。這些糞便要是在熱帶地區,大概連一個星期都不要,就會被吸收得干干凈凈。
▲珠峰上的垃圾 一般人很難理解這種干寒區域環境恢復能力的脆弱。多年前我曾在藏北羌塘區域,具體說,是西藏阿里地區魯瑪江東錯東北的極端寒旱的荒漠地帶科考。 一次因為迷路,進入了多年無人進入的真正“無人區”。在那里,我們見到過一道淺淺的車轍。據當地干部回憶,只有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這里曾經有過車輛進入。 那道看起來很“新鮮”的車轍印記,其實已經有三十年以上的“年齡”了,大自然卻沒能在這么久的時間里將它抹滅。
▲青海三江源地區的垃圾 前幾年曾經沸沸揚揚的青海“三江源”自然保護區盜礦污染事件中,也出現了類似的情況。 一些被損毀破壞的地表植被,幾乎沒有顯示出自我修復的跡象,數年后仍面目猙獰。而三江源地區的自然條件,已經比海拔七千米以上的珠峰區域要“溫和”很多了。 苛刻的自然條件除了阻礙自然修復,還會大幅增加人工修復的成本、難度和生態副作用。為了修復一面山坡的損毀植被,可能需要付出更大的生態代價。 同樣,在珠峰上完成遺體、糞便與其他遺棄物的回收處理,乃至強化對游客或其他攀登者的監管,都因此變得極難落地。 ▲位于三江源地區的青海雜多縣(圖片來源于網絡) 珠峰只是一個極端標本,同樣的情況,不同程度地存在于大部分中國西部地區地廣人稀的區域。 包括曾經多次出現“驢友”遇險遇難的四川幾個山地景區,以及新疆北部喀納斯等地,都是如此。連旅游者的生命安全尚且不能保證,垃圾處理就更難了。 至于游客的素質,平心而論,那些攀登珠穆朗瑪峰的游客,通常相關生態保護意識還是比較強的。但是,畢竟是生命攸關的挑戰,成本又非常高,很多時候,游客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其他習慣荒野旅游的游客,也會受限于環境和經濟條件。 ▲青海三江源:在無人區里守望凈土(視頻來源:東方衛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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