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二戰德國王牌飛行員中的“千年老二”：巴爾克霍恩

二戰中的德國王牌飛行員們以令人吃驚的空戰勝利數字聞名于世。其中，更有兩人的擊落數超過300架大關，排在第一位的是擊落352架敵機的埃里希·哈特曼，緊隨其后的便是本文主人公格哈德·巴爾克霍恩。巴爾克霍恩的的擊落數是301架，這個成績讓他成為德國空軍、同時也是世界范圍內王牌排行榜上的“老二”。從現今的情況看，今后很難再有戰斗機飛行員的擊落數能夠跨越300架大關了。

二戰德國王牌飛行員中的“千年老二”：巴爾克霍恩

西線的無名之輩

巴爾克霍恩1919年3月20日出生于德國東普魯士的首府柯尼斯堡，這座城市曾誕生過著名哲學家、德國古典美學的奠基人康德。時值一戰戰敗后的年月，這里一派黯淡圖景。生就英俊少年容貌的巴爾克霍恩，在當時德國國內局勢的持續動蕩中，同許多同齡人一樣，萌生了從軍的念頭。1937年，他如愿以償加入新生的德國空軍。歷經兩年的飛行訓練后，在二戰爆發的1939年，巴爾克霍恩以戰斗機飛行員的身份被分配到前線。

1940年5月，曾經籠罩在“宣而不戰”奇怪氣氛下的西線終于爆發戰事，德國全面入侵法國、荷蘭、比利時、盧森堡。身為JG2“里希特霍芬”戰斗機聯隊一員的巴爾克霍恩少尉，終于有機會駕駛他的Bf109E座機上陣搏殺了！

然而，令這位普魯士小伙子失望的是，盡管他在法國戰役期間勤奮出動，卻始終沒能擊落一架敵機。即使在戰況更為激烈、成功機會更多的不列顛之戰期間，他依然毫無斬獲。8月1日，已經出擊21次的巴爾克霍恩轉調JG52聯隊第6中隊。在隨戰友多次飛躍英吉利海

峽、進出英國空域后，功勞薄依然沒有開張的巴爾克霍恩，同那些漸為國內公眾熟知的戰友相比，仍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無名之輩。

1944年3月，JG52的四位王牌飛行員在狼巢領受了勛章。從左至右分別是:克魯平斯基、巴爾克霍恩de

不僅如此，巴爾克霍恩的軍旅生涯險些葬送在不列顛之戰。10月29日，一個陰云密布的星期二，他所在編隊在英國海岸線上空遭到英國皇家空軍第602中隊的痛擊，12架德國飛機被擊落。交戰中，巴爾克霍恩座機的滑油冷卻器被一架“噴火”式擊中。屋漏偏逢連夜雨，在他勉強控制住飛機時，又被英國第615中隊的“颶風”連續命中。

繼續飛行已不可能，巴爾克霍恩只得選擇跳傘，他一頭扎進英吉利海峽，冰冷的海水包圍了他。一般情況下，從中彈的飛機出艙跳傘算不得什么，但是在1940年10月的英吉利海峽就另當別論了，他可能在海里凍斃，也可能被聞訊趕來的英國艦艇俘虜。

幸運的是，巴爾克霍恩的一名戰友準確看到他降落傘落下的位置，并在第一時間通報了海空救援隊。在不列顛之戰期間，英德雙方的快艇都在和時間賽跑，一方面搶回自己的人，一方面則要抓住敵人。巴爾克霍恩被德國魚雷艇及時救上來。同樣的被迫跳傘，同樣的海域，巴爾克霍恩此前所在的JG2聯隊聯隊長、不列顛上空威名赫赫的威克少校，跳傘后卻杳無所蹤。

東線的空戰王牌

實際上，把巴爾克霍恩從戰績赫赫的JG2聯隊調入當時戰績平平的JG52聯隊，是對他的一種否定。畢竟對于戰斗機飛行員來說，在JG2聯隊的前途更為明朗。歷史都是愛開玩笑的，誰又能料到JG52日后竟會成為戰績最顯赫的戰斗機部隊呢！（中隊的風云人物包括中隊長斯坦因霍夫，戰友岡特·拉爾、馬爾賽尤、克魯平斯基等。）

尼古拉斯·特拉簡繪制的油畫，描繪了巴爾克霍恩和哈特曼護送魯德爾的情景

面對一直未開張的尷尬，巴爾克霍恩自嘲，“對我們普魯士人來說，動腦子是一件費力的事”，不過，“等我們一旦開竅，就沒什么可以阻止我們了”。

距離他“開竅”的時間，已經很近了。1941年6月德軍入侵蘇聯，JG52聯隊隨調向東，巴爾克霍恩等一眾飛行員奔赴新的戰場。

面對性能落后的蘇聯一線飛機，不宣而戰的德國優勢明顯。蘇軍裝備的伊-15和伊-16等戰機曾在西班牙內戰期間表現出色，但在最新型的Bf109F面前處于下風。Bf109F速度更快、更靈活，巴爾克霍恩非常喜歡，Bf109F的爬升和轉向令他驚嘆，“我覺得我可以用它干任何事”。

7月2日傍晚，在明斯克附近空域，巴爾克霍恩終于開張了—打下1架DB-3轟炸機，終于打零破擊落數的尷尬。

至7月底，他又相繼打下1架伊-16、1架DB-3；8月19日，他使自己的戰果達到4個；8月22日，一架裝甲堅厚、難于對付的伊-2攻擊機闖入視線，巴爾克霍恩抓住機會將其擊落，從而在入侵俄國整整兩個月時由菜鳥蛻變成一名王牌。

平均每天擊落1架

首開記錄、成為王牌，讓巴爾克霍恩安下心來，他知道自己進入正軌了。果然，此后巴爾克霍恩一發而不可收，準星越來越準，戰績也穩步上升。到1941年結束時，巴爾克霍恩已累計擊落10架敵機，以此成績在11月11日晉升中尉。

1944年9月10日，巴爾克霍恩作為證婚人出席了哈特曼和烏爾蘇拉的婚禮。圖片最左邊是巴爾克霍恩

1941年底在莫斯科遭受慘敗的德軍，于第二年初夏卷土重來。這次，德軍將主攻目標鎖定在蘇聯的南翼戰場，JG52聯隊亦在這個方向上作戰。5月1日，巴爾克霍恩離開第

6中隊，就任第4中隊中隊長。或許是不負上級的信任，他5月戰果不斷，共打下7架敵機，包括米格-1、拉-5、伊-2、拉-3、波-2等不同機型。6月的戰果更豐碩，共擊落16 架敵機（14 架拉-3和2架米格-1），平均每兩天打下1架，個人戰果達到33個。或許是一種巧合，此前巴爾克霍恩曾在入侵蘇聯兩個月之際成為王牌，而他在6月22日即入侵蘇聯一周年之際，取得驚人的成功。他在這天的5點52分到11點45分之間，連續擊落5架拉-3，成為俗稱的“一天里的王牌”。

7月的戰果更讓人瞠目結舌。巴爾克霍恩在6月里是平均每兩天擊落1架敵機，而7月竟平均每天擊落1架！他在酷熱的月份里共打下31架敵機，令戰果飆升到64架，從而贏得了騎士鐵十字勛章。其中，在7月19日的7點到15點30分之間，他又把“一天里的王牌”重演一遍，打下6架敵機。值得注意的是，其中還有兩架英國援助的“颶風”式。要知道，在此前的不列顛上空，巴爾克霍恩從未占過這種英國飛機的便宜，自己還曾被它打到了海里。

巴爾克霍恩兩次創下“一天里的王牌”所駕駛的戰機，是機身編號為13388的Bf109F-4。這架戰機上涂有白色數字“5”，這讓巴爾克霍恩有一種幸運隨身的感覺。7月25日，這架座機被蘇聯飛機重創，但巴爾克霍恩仍能駕它返回基地。受傷的巴爾克霍恩入院兩個月之久，但他愈發堅信白色5號乃是他的幸運符。當他10月傷愈歸隊后，發現修復的13388號已歸他人所用，于是便自己動手，在新戰機上涂了一個小小的白色5號。

這一細節展現了這位空戰王牌的另一面：有些迷信色彩。實際上，來自普魯士地區的巴爾克霍恩從來就不是人們印象中那種傳統刻板的普魯士鐵血形象，相貌堂堂的巴爾克霍恩除了執著于白色5號，還把他的女友即后來愛妻的名字寫在每架座機上，足以證明他豐富的個人情感世界。

戰后重聚——JG52的四位超級王牌在西德空軍聚首。從左至右：巴爾克霍恩、哈特曼、施泰因霍夫、拉爾

躋身“百架俱樂部”

1942年10月，巴爾克霍恩重回俄國戰場。在他缺席期間，更多明星在JG52聯隊冉冉升起。因傷休戰的拉爾已經歸隊，在戰績上將暫時超過巴爾克霍恩；曾經和巴爾克霍恩一道苦苦追逐英國轟炸機未果的“菜鳥”克魯平斯基，已展現出空戰才能；外號“小伙子”的埃里希·哈特曼也開始嶄露頭角。

JG52聯隊早已不是“普通飛行員之家”的舊模樣，在巴爾克霍恩獲得騎士勛章時，聯隊的戰果已突破2000架，而它最終將以擊落超過1萬架敵機的戰績，成為歷史上最成功的戰斗機聯隊。

歸隊后的巴爾克霍恩立即才華重現，加入到和其他王牌飛行員的良性競爭中。他在10月擊落14架敵機，11月擊落7架，12月2日到18日擊落14架，從而令個人擊落數達到99架，面臨跨越百架大關的重要關口。

12月19日上午，巴爾克霍恩又駕機出發了。約9點過后，他和一架敵機交上了手，那是美國援助的P-40“戰斧”式戰斗機。交戰約歷時10分鐘，“戰斧”就成了巴爾克霍恩最新的戰利品，他就此跨入“百架俱樂部”。

至1942年結束時，巴爾克霍恩的總戰績是102架。就作戰風格而言，他不像馬爾賽尤和拉爾那樣采用遠距離射擊，也不同于克魯平斯基和哈特曼擅長的近距離搏殺，他只是在一次又一次標準的纏斗中累積著自己的成功，成為德國空軍中第一個達到1000出擊架次的人。

巴爾克霍恩

在戰爭中，巴爾克霍恩始終堅持自己的立場。有一次，他駕機靠近一架剛被他擊中的敵機，用手勢示意蘇聯飛行員趕快跳傘。附近的哈特曼見到這一幕驚愕不已，巴爾克霍恩解釋道：“這名飛行員也是一位母親的孩子，他也有活下去和尋求愛人的權利，就像你和我一樣。”

稱職的大隊長

1943年的新年開局，對巴爾克霍恩來說依舊是順利的。1月10日，經過一場艱苦的格斗，他取得個人的第105次勝利。當日，與他交戰的是“蘇聯英雄”稱號獲得者、蘇聯空軍第236戰斗機團的王牌波多科夫尼克·列夫·謝斯塔科夫。最終，巴爾克霍恩的Bf109戰勝了謝斯塔科夫的雅克-1，為自己的騎士勛章增添了橡葉勛獎。

另一次同蘇聯飛行員艱苦交手的經歷，同樣讓巴爾克霍恩記憶深刻。據他回憶，那場空中纏斗歷時40分鐘之久，兩人最終打成平手。“我渾身是汗，他應該也是。我們兩個都用盡了平生所學的空中技巧，但誰都傷不了誰。”

9月1日，巴爾克霍恩以上尉軍銜出任JG52聯隊第2大隊大隊長，這時他的戰果已經超過150個。期間，除了個人表現杰出外，巴爾克霍恩還充分表現出一名指揮官應有的素質。

他的一大優點是非常注意鼓勵僚機去贏取戰果，而不僅僅局限于做自己的“跟班”。至少有兩名飛行員在巴爾克霍恩的直接引領下成長為王牌，其一是漢斯·瓦爾德曼（詳見本刊2012年第11期），另一個是在任巴爾克霍恩僚機期間就打下33架敵機的海因茲·埃瓦爾德。

第2大隊的飛行員無不以擁有這樣一名大隊長而自豪，巴爾克霍恩的部下們評價他是“具有貴族氣質的人”。另一個有意思的說法是拿他和哈特曼相比較，飛行員們說“哈特曼最多適合當中隊長，巴爾克霍恩則顯然是更高層級的指揮官”。有趣的是，受到“差評”的哈特曼毫不為意，因為他自己也非常推崇巴爾克霍恩。在評價這位東線戰友時，哈特曼言簡意賅：“他是一名男子漢，是一名領袖，能帶領部下親赴死地。”

從1943年12月到1944年2月，巴爾克霍恩的大隊投入到克里米亞和庫班上空的交戰，為在那里苦戰的德軍地面部隊提供掩護。期間，他被“空中眼鏡蛇”咬了一口。

外號“空中眼鏡蛇”的P-39是一種美援飛機，它以流暢的外觀和獨特座艙“車門”而與眾不同，雖然這種飛機在美國陸航沒獲得應有的重視，但在支援給蘇聯空軍使用后卻成為東線空戰的一大利器。蘇聯飛行員發現其性能不僅足可匹敵新型號的Bf109，在低空和最新的Fw109也不相上下，因而將其稱作“親愛的眼鏡蛇”。許多德國飛行員都在P-39手下吃過苦頭。

5月31日，在接近基地時，已經極度疲憊的巴爾克霍恩放松了警惕，犯了一個低級錯誤：沒向身后看一眼。在他低頭查看油表時，無線電里突然響起哈特曼的叫聲：“俄國人！”這時已經來不及做任何動作了，一架P-39突然在巴爾克霍恩身后現身，距離只有約25米。配備有威力強大的37毫米機炮的“空中眼鏡蛇”開火了，

巴爾克霍恩的座機當即被打穿，右臂中彈、右膝幾乎被打碎。在近乎令人暈厥的劇痛中，巴爾克霍恩勉強支撐著，駕駛殘破的飛機迫降到基地附近。巴爾克霍恩立即被送往野戰醫院，醫生差一點要為他截肢。嚴重的傷勢，使他在醫院養傷長達4個月之久。

巴爾克霍恩駕駛的飛機

“空中騎士”的結局

巴爾克霍恩住院期間，哈特曼的擊落數超過270架，超越巴爾克霍恩直迫300架大關而去。哈特曼親自到醫院告訴巴爾克霍恩這一消息，哈特曼后來說，“得知我的成功，巴爾克霍恩是真心高興，很少有人能像他這樣為別人的成就而歡欣鼓舞。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具騎士精神。”

9月，巴爾克霍恩帶傷參加了哈特曼的婚禮，新郎官哈特曼已是擊落數越過300架大關的史上第一人。不過，雖然在擊落數上落后于哈特曼，巴爾克霍恩在個人問題上則是領先的。此前，巴爾克霍恩就已經同相戀多年的姑娘克里斯托步入了婚姻殿堂。

重病初愈的巴爾克霍恩在10月歸隊。同前幾次受傷不同，他心理包袱沉重，不時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幸運的是，經過調整他重新步入正軌。到11月結束時，他的擊落數已上升至285架。

另一個重要時刻在1945年1月4日到來，巴爾克霍恩再將1架雅克-9送下地，使自己成為史上第二個擊落數達到300架的人。第二天，他又擊落了1架拉-5，從而將擊落數刷新為301架，而這也是他的最后戰果。

以巴爾克霍恩擊落300架的戰績，理應獲得騎士勛章的鉆石勛獎。但他卻遺憾地與之失之交臂。原來在提名時，德國高層以他入院次數過多為由投了反對票。

雖然沒有獲得鉆石勛獎，但巴爾克霍恩還是被提升為聯隊長，于1945年1月16日告別JG52聯隊，回國接任JG6聯隊。但是，還未及他施展才華，就因舊傷復發和極度疲勞被送進醫院休養。

在那里，巴爾克霍恩的老上級斯坦因霍夫找上門來，他希望巴爾克霍恩出院后能夠加入由加蘭德組建的、使用噴氣機作戰的JV44專家中隊。斯坦因霍夫非常看重巴爾克霍恩，他將巴爾克霍恩評價為“我心目中的二戰戰斗機飛行員首選，穩健、可靠、優秀的領導者”。1945年4月21日，他在駕機執行自己的第1104次也是最后一次出擊時，被美軍的P-51擊傷，雖然巴爾克霍恩的噴氣機在著地時幾乎整機都在燃燒，不過他只受了點輕傷。

隨著德國的戰敗，巴爾克霍恩成了美軍的俘虜，但他很快就在1945年9月獲釋。他在1956年加入新生的西德空軍，先是擔任JaboG31戰斗轟炸機聯隊的聯隊長，后又調任北約第4戰術航空隊的高級參謀，于1976年退役。

1983年1月6日，在科隆附近一條大雪后的高速公路上，巴爾克霍恩駕駛的汽車因失控發生車禍，妻子當場身亡，巴爾克霍恩在醫院里救治兩天后死去，終年64歲。（特約：齊瓦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