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書友胡君一起玩轉(zhuǎn)“淘書”

當年一起淘買舊書，一起逛書攤的書友，今已星散，保持來往的書友所剩無幾，胡君桂林是“無幾”里的一位。一向所說的“友誼地久天長”，實為人世間的美好理想。

胡君是我最早結(jié)交的書友，大概是在1994年中關(guān)村體育場還有跳蚤市場的時候。那之前，我是一個人單槍匹馬地東逛西遛，也曾有機會交往書友，也許是不對脾氣，也許不是一路人，多止于點頭之交。很多年后，我又對幾位最親密書友說起當初的交友原則：一、喜歡淘書；二、薪水相差不多；三、非官，無車。如果社會地位和經(jīng)濟收入相差過于懸殊，我們的友誼維持不了這么久。當年隨著交往的深入，我又定了一條規(guī)矩，吃飯必須是AA制，輪流買單。或許您要問，為什么老是由我定規(guī)則呢，很簡單，我不能白比哥兒幾個大十來歲。果然，二十幾年后，我們幾個書友仍舊是我們幾個書友，一個不少，一個也沒增加。想想那些著名的音樂組合，什么“甲殼蟲”，什么“F4”，什么“小虎隊”，真的不如我們書友天長地久呢。

藏書家葉靈鳳說過：“每一個愛書的人，總有愛跑舊書店的習慣。對于愛書家，舊書店的巡禮，不僅可以使你在消費上獲得便宜，買到意外的好書。而且可以從飽經(jīng)風霜的書頁中，體驗著人生，沉靜得正如在你自己的書齋中一樣。”我與胡君結(jié)伴淘買舊書，多于書攤與書店之間穿行往復(fù)，甚至一同在拍賣場上出沒，這當然是書價尚處理性年代的事情。胡君買書的起點比我們高一大截子，我們是在舊平裝舊雜志里打圈圈，胡君一起手即“內(nèi)府本”“紅藍印”“精寫刻”“開化紙”等大幾千的貨色。如今我們集攢的貨色增值慢，變現(xiàn)難，而胡君遇到急用錢的時候，隨便出手幾本古版舊籍，立刻解決困局。雖然我們這些書友當初淘買舊書，純屬喜歡和興趣，并無投資意識，現(xiàn)在真為了大錢犯難的時候，才后悔當初選擇品種的失策。經(jīng)常逛書攤，不經(jīng)意間會養(yǎng)成一個毛病——“什么書便宜買什么書”。實際上，貴者恒貴，賤者恒賤，少有例外。說一個事，胡君曾當著我的面跟琉璃廠舊書店店員說：“這書我要了，包上吧！”我說：“兩千塊錢呢，你也不還價？”還價，也是逛地攤養(yǎng)成的壞習慣。胡君沒理睬我，一分不少地交了兩千塊。如今這套書出手的話怎么也得四五十萬。同樣的兩千塊，當年我買的是一套民國雜志，如今兩萬有人要嗎？藏書家黃裳說過：“買好書，逛冷攤跑曉市沒有什么用，只有在書店出大價錢一途。”這是過去的情形，現(xiàn)在同樣適用。

張口閉口談錢，是不是有點兒俗？不俗，一點兒也不俗。淘買古舊書，避談書價，那是虛應(yīng)故事。古人云“始信百城難坐擁，從今先要拜錢神”，何況我們花的這點兒買書錢，在窮人看來是擺闊，在富人眼里是寒酸。有一位老輩藏書家，非常反感瘋漲的古舊書價錢，后來我給他講了一個道理：如此飛漲的書價不正好說明您當年的眼力高嗎？古舊書價上漲，說明需大于供，就這么簡單，買得起就買，買不起就不買，時光可惜，為書所累，不值。胡君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怎么買書了，尤其不花高價買書了。我們都已經(jīng)過了青春的年紀，中年亦漸行漸遠，眼下是風清云淡的準老年吧。淘買了幾十年的古舊書，是該進入第二階段，我稱之為“消化”階段。所謂“消化”，就是將買書的甜酸苦辣，書里的人物掌故，寫出來，公之于眾，獨樂何妨眾樂，使得自己節(jié)衣縮食買來的圖書煥發(fā)第二春。

胡君成長于北大蔚秀園，供職于高等藝苑，接觸的盡是葉淺予、黃胄、李可染、田世光等藝界名流，春風化雨，耳濡目染，胡君的藝術(shù)品位自是高出我們一大截兒。胡君寫作很早，文筆又好，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在我看來，胡君只有一個“缺點”——過于低調(diào)，換言之，“安于小”，難免遭到眾人的輕視。我與胡君都喜歡張愛玲的名句“在沒有人與人交接的場合，我充滿了生命的歡悅”。因此，不揣淺陋，很隨意地說了這些不著邊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