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大肉莊·名家大課】第二期,我們邀請到了南宋官窯博物館的方憶老師,為我們帶來了一場關(guān)于宋代插花與花器的講座。正值近期日本展覽三只曜變天目,大家關(guān)于曜變的討論也愈發(fā)熱烈,而方憶老師幾年前就寫過一篇關(guān)于“天目”的文章,深入討論了“天目”這一名稱與概念的出現(xiàn)與發(fā)展過程。 大肉莊獲得了方憶老師親授版權(quán),在此轉(zhuǎn)載,以饗讀者。本文原版于《東南文化》2012年第二期。 本文為對“天目”本源的追溯,是還原到當(dāng)時時代與環(huán)境的探索,看之前最好能夠摒除現(xiàn)在通俗對天目、建盞等名的釋義,以免造成概念的混淆。 *因公眾號排版限制,大肉莊轉(zhuǎn)載時省略全文中注釋部分。圖片為大肉莊后配。 南宋官窯博物館 方憶 內(nèi)容提要 有關(guān)“天目”的含義在日本茶道界及陶瓷考古界的看法是不一致的,其最初的含義與禪林茶禮傳播東渡日本有關(guān),是一種帶有特殊佛教禮儀含義的茶道具的代名詞。它傳入日本的時間極有可能是14世紀上半期的前半段,是通過入元日僧從浙江天目山的寺院中,而且很有可能是與中峰明本有關(guān)的寺院或修行地被帶回日本的。 “天目”在中日兩國陶瓷考古界存在一種共識:這一名稱來源于日本。從廣義看, “天目”是對中國黑釉瓷器的通稱;從狹義來看,“天目”被視為以中國福建建窯為代表的黑釉茶盞的通稱。相傳宋元時期浙江天目山佛寺林立,日本禪僧多至天目山留學(xué)求法,回國時常帶回天目山寺院中所用的建窯黑釉盞,因此這類茶盞就有了“天目”的稱法。但“天目”之說,至今在陶瓷界和日本茶道界仍存在著令人莫衷一是的看法。 南宋 曜變天目 藤田美術(shù)館藏 1994年,在日本曾舉辦過“唐物天目 — —福建省建窯出土天目與日本傳世天目”特展,在特展文集中,來自考古界、陶瓷界、茶道界的中日學(xué)者紛紛撰文從不同角度探討“天目”的話題。赤沼多佳對本次展覽的定名提出異議,她認為本次展覽未完全涵蓋“唐物天目”的所有含義。目前日本茶道界所說的“天目”,是以建盞、吉州窯玳皮盞等為主的茶碗以及與這些茶碗形狀相同的茶碗的總稱。 “唐物天目 — —福建省建窯出土天目與日本傳世天目”特展 圖錄書影 而對于“天目”名稱的認識則是研究“唐物天目”時最令人頭疼的話題。縱觀中國的古文獻,似乎找不到“天目”與陶瓷有關(guān)的記載,而在日本的古文獻中卻可見“天目”與陶瓷的關(guān)聯(lián)以及“天目”與茶文化,乃至佛教文化的深刻淵源。 “天目”這一名稱在日本的出現(xiàn)絕非偶然。如何為其釋名?對這一名稱的理解與剖析對陶瓷界、茶道界究竟意味著什么?在此,我們想通過對中日古文獻及多年來學(xué)者們研究成果的梳理,提出一個較為合理的解答。 1. 《四庫全書》中有關(guān)“天目”的記載 查閱《文淵閣四庫全書》電子版時發(fā)現(xiàn):對“天目窯”檢索得到的查詢結(jié)果為“0”,也就是說,在《四庫全書》中“天目”沒有作為窯址名稱使用過的記載。正如某些學(xué)者所言, “天目”這一辭源作為與陶瓷相關(guān)的記載在中國的古文獻中可能并不存在。而當(dāng)我們檢索“天目”二字時,發(fā)現(xiàn)在《四庫全書》中有 1300 余卷的文獻資料中含有2400余個“天目”詞源。逐一閱讀, “天目”不外乎如下幾種含義: 一是作為地名的稱呼最多。山名最常見,大都指浙、皖兩省毗鄰地區(qū)的天目山脈。以今浙江省杭州市臨安境內(nèi)的東、西兩天目最為著名。 但在歷史上全國各地以“天目”命名的山名不止一處,如四川、山東、河南都有天目山的記載。其它還有寺院名稱的記載,其中比較重要的,與浙江臨安天目山相關(guān)的文獻有《杭州于潛縣治平寺重建佛殿記》,文曰:“余杭之鎮(zhèn)曰天目山,唐人作僧舍于其下,號‘天目寺’。自會昌中廢,大中復(fù)興,更唐末五代至皇朝且數(shù)百年巋然,常為邑里信人之所依向。治平中,勅賜名‘治平’??”從這則文獻可知:至少在唐代會昌年間(841~846年)在杭州于潛鎮(zhèn)天目山下就建有號稱“天目”的寺院,此碑記主要記載宋治平年間(1065~1067年)重修治平寺佛殿之始末。在20世紀80年代,姚桂芳老師曾對浙江臨安天目山地區(qū)的古窯址進行過實地調(diào)查,同時發(fā)現(xiàn)了天目寺遺址,并在遺址附近發(fā)現(xiàn)一塊治平年間重修天目寺的石碑,但可惜碑上文字大都漶漫,無法將其碑刻的內(nèi)容與這則文獻資料加以對應(yīng)。 目前我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時間記載上兩篇碑文是相吻合的。從這則碑文的內(nèi)容看,天目寺的歷史可追溯到唐代,它在當(dāng)?shù)厝诵哪恐惺且蛔绊懕容^大的寺院。 浙江天目山 圖源網(wǎng)絡(luò) 二是有些“天目”的記載與地名及人物都有關(guān),比較重要的有《元普應(yīng)國師道行碑》。此碑文是記錄元代浙江天目山著名禪宗臨濟派大師中峰明本(1263~1323年)生平的重要文獻。筆者以為《天目中峰和尚廣錄三十卷》在日本廣為流傳,且當(dāng)時來天目山求法的日僧多參拜過中峰本人,有的還繼明本法嗣,回國后開山建寺。因此,“天目”之名在日的流傳或許與此人的知名度有一定的關(guān)聯(lián)。 中峰明本 圖源百度 三是也有一些“天目”的含義比較特別,如記載異人異事陰陽八卦說或天文占星的文字。 2. 日本古文獻中對“天目”的記載 目前所知在日本文獻中最早有“天目”記載的是元慶二年(1320年)作成、貞治二年(1363年)版的《佛日庵公物目錄》。此目錄中沒有“天目”作為飲用器的記錄,只有繪畫作品的名稱,有被稱為“天目真跡”的親筆墨跡2處,題為“天目”的畫贊1處。 經(jīng)巖田澄子考證,此3處的“天目”是元代浙江天目山著名臨濟宗大師中峰明本的代稱。但“建盞”作為飲用器在此文獻中卻被提到3次,合計有22只。 “天目”作為飲用器的記載,最早出現(xiàn)于建武二年(1335年),以后如康永二年(1343年)《祇園執(zhí)行日記》和慶永十二年(1406年)《教言卿記》中均有載。 慶永年間(1394~1428年)的《禪林小歌》中亦載:“胡茲(磁)盤中以建盞居多、油滴、曜變、建龞、胡盞、湯盞、幅州盞、天目??”小山富士夫在轉(zhuǎn)引這段文字時引用了其后的說明,明確說到“天目是以山名來命名的”。 16 世紀初期,品評足利將軍家所藏唐物的《君臺觀左右?guī)び洝分休d:土之物(此處所說的“土之物”與文獻所載的“茶碗”同樣都為陶瓷器,只是根據(jù)質(zhì)地來區(qū)分,這里所指的就是“天目茶碗”。) 《君臺觀左右?guī)び洝罚ň植浚?/p> 曜變為建盞中的無上神品,乃世上罕見之物,其地很黑,有許多濃淡不同的琉璃狀的星斑。另外,還有黃色、白色以及濃琉璃色或淡琉璃色等色澤互相交織,形成美如織錦的釉,相當(dāng)于價值萬匹之物也。 曜變天目盞 靜嘉堂文庫藏 油滴為第二重寶。其地也很黑,盞心和盞外壁都呈現(xiàn)出許多淡紫泛白的星斑。存世量比曜變要多,價值等同于五千匹之物也。 南宋建窯油滴天目茶碗 國寶 大阪市立東洋陶磁美術(shù)館 建盞,不如油滴。其地釉發(fā)黑,色澤帶有類似金子發(fā)光的效果。和油滴同樣,也有帶星斑的。價值等同于三千匹之物也。 烏盞,形似兔盞的樣子。土釉與建盞同樣,形狀有大小之分。價廉。 鼈(鱉)盞,與天目茶碗的質(zhì)地一樣,釉色泛黃且發(fā)黑,有花鳥及其各種紋樣。價值千匹之物也。 能(或鮐、態(tài))皮盞,也與天目茶碗的質(zhì)地相同,釉色黃中帶橘色,盞內(nèi)外布滿淡紫色的星斑。廉價。 天目,眾所周之,以灰被為上品。因為不是公方(將軍家)的御用之物,談不上價格(即便宜得說不出價格)。 天正十六年(1588年)的《山上宗二記》中也有“天目”的記載。但存世版本不同,所載內(nèi)容有別。本文介紹表千家本的內(nèi)容:天目之事,紹鷗舊藏一只。另外還有一只白天目。現(xiàn)在天下存世的三只天目中,以上提到的兩只為關(guān)白氏(即豐臣秀吉)所有。引拙(即鳥居引拙)舊藏的天目為堺(地名)的油屋所擁有。以上這些天目都是灰被天目。此外,灰被天目在各地都有,且有上中下品之分,因此在數(shù)量上很難把握。前面所提到的三只天目自古以來被置于稱作名物的盞托之上,所以是天目中的名物。以上說法為口傳。 黃天目,比灰被天目要次,只天目在世上的存世量較多。此三色天目,都被稱作天目。天目的釉水柔和,形狀以器形深的為好。以上說法為口傳。 建盞其中有影星、油滴、烏盞、別(鱉)盞、玳皮盞,這六種都屬于建盞(但是,文中只提到五種)。價廉。以上說法為口傳。 這(些)天目,鄙人都親眼過目過。 以上文獻都是日本茶道界廣為人知的史料。匯總信息如下: “天目”作為飲器的名稱至少在14世紀就出現(xiàn)于文獻中。它以山名來命名,當(dāng)時建盞類茶碗與“天目”是分開記錄的,“天目”的價格比較低廉。在16世紀初期, “天目”的上品被稱為“灰被天目”,而建盞類茶碗有許多等級,建盞也不包含在“天目”之中,與“天目”同屬于“土之物”的范疇,其價格遠遠高于“天目”。 在《君臺觀左右?guī)び洝分校鬃兒蜑醣K被明確劃歸到建盞的行列。而油滴、鼈(鱉)盞、能(熊)皮盞均未明確寫出產(chǎn)地。但其中有“建盞,不如油滴”之說,使大部分學(xué)者都認為這里所指的“油滴”應(yīng)該也是建盞或建盞系列的一種;而從描寫鼈(鱉)盞及能(或鮐、態(tài))皮盞的文字來看,有句話值得深思,即這兩種盞的土(質(zhì)地)與“天目茶碗的質(zhì)地一樣”。 可以推測的是,這類天目茶碗的質(zhì)地與當(dāng)時認定的建盞類茶盞的質(zhì)地從釉色看是截然不同的。建盞釉色發(fā)黑發(fā)亮,而這類茶盞的釉色泛黃。從文字描述分析,鼈(鱉)盞和能(或鮐、態(tài))皮盞的紋樣及釉色變化接近于吉州窯的茶盞。日本人所說的玳皮天目在中國被稱作玳瑁釉茶盞。其中鼈(鱉)盞就是指帶剪紙貼花紋樣的玳瑁釉茶盞。至于文中所提到的“灰被”天目,目前已經(jīng)被考古資料證明,產(chǎn)地是福建省南平市太平鎮(zhèn)茶洋村的茶洋窯。 南宋 吉州窯玳瑁釉盞 劍橋大學(xué)博物館藏 南宋 吉州窯玳瑁釉剪紙貼花盞 白鶴美術(shù)館藏 可見,所謂天目盞的產(chǎn)地,在當(dāng)時的認知中就是非確定性的,產(chǎn)地并非一處的可能性很大。 《山上宗二記》中出現(xiàn)了“白天目”、 “黃天目”和“只天目”的名稱。從記載看, “天目”的種類是按釉色劃分的: “灰被天目”的等級較高,其中有三件名物天目,存世數(shù)量難以統(tǒng)計; “黃天目”的地位次之,還存在與“灰被天目”混淆的情況;而“只天目”的存世量較多。雖然建盞類茶碗被置于天目茶碗之中,但由于釉色或曜變的情況被分開記錄,分成六種。這些“天目”中也不排除有日本產(chǎn)品的可能性,比如“白天目”為瀨戶燒的可能性很大。 而此時,外形華麗的建盞類茶碗,其價格低廉,居于外觀樸實的天目盞之后。16世紀以后,有關(guān)“天目”的記載在日本文獻中不勝枚舉,名稱情況更為復(fù)雜。 如桑田忠親的《關(guān)于茶道具的史料及逸話》所載“天目”或與“天目”相關(guān)的條目約40處,史料的時間跨度從天文十七年(1548年)至文久壬戌年(1862年)。文中所載“天目”大都為寺院所有或?qū)倭鱾饔行虻拿罚渲惺煜さ拿Q有“天目”、“曜變天目”、“白天目”、“珠(朱)光天目” 、“黃天目”、 “瀨戶天目”、 “油滴天目”、 “玳皮盞天目”、 “菊花天目”、“鷲天目”,也有不為人了解的“塗天目”、“つなき猿天目” “瀨戶天目手”、 “天目瀨戶形”、 “天目形高麗”等等,還有許多附加日本地名的“天目”,如“伊勢天目”、 “犬山天目”、 “越前天目”、 “長崎天目”等,甚至有來自朝鮮半島的“高麗白天目”。 由此可見,16世紀以后,在茶道界“天目”已作為一種固定式樣的茶盞總稱而被使用著。可能只要是此類缽形的茶碗或類似這種形狀的茶碗,不分產(chǎn)地(即進口貨或者國產(chǎn)貨),不分釉色,甚至可以忽略除器形以外的其他裝飾特征而將這種形狀的茶碗直接冠以“天目”的名稱。 有時,記錄者不同,對于茶碗器形的認知也會有所不同。其中所謂“形”與“手”可統(tǒng)一理解為屬于某某類型或與某某形狀相似。如此, “瀨戶天目手”可解釋為與“瀨戶天目”的形狀特征相似的茶碗,而“天目瀨戶形”與“瀨戶天目手”的差別也不會很大。 “天目形高麗”理解成“天目形的來自高麗的茶碗”似乎比較妥當(dāng)。可見,在這批形形色色的“天目”名稱中,將“天目”理解為一種茶碗造型的固定稱呼更解釋得通。在這些名稱中,除了明確注明“白天目”、 “黃天目”的,其他所謂“天目”的釉色無法判斷。但依據(jù)常規(guī),黑色系列的釉色應(yīng)該是主流。 1. 建盞與天目的關(guān)系 建盞究竟何時與“天目”劃上等號?何時開始“天目”的概念中包含了建盞?這是想解開“天目”之謎的人最為關(guān)注的問題。 現(xiàn)知日本文獻中有關(guān)建盞的最早記載,是鐮倉幕府時期的掌權(quán)者 — —金澤貞顯(1278~1333年)與其父顯時的飲茶資料。這比作為飲用器 — —“天目”,在日本文獻中出現(xiàn)的時間要略早。由史料可知,在14世紀,建盞的價位比“天目”高得多,當(dāng)時帶托的建盞值四貫五百文,而“天目”只值四百文 。16世紀初,建盞系列茶碗的價值及地位仍高于天目茶碗。如當(dāng)時的一則文獻《宗伍大草紙》中,武將為僧侶供膳時所提供的器皿,記載中很明顯有等級傾向,給長老用的是建盞,給一般僧侶用的是天目。 可見,當(dāng)時所謂公家(將軍家)不把“天目”作為御用之物的說法是屬實的。而且在最初,建盞與天目是茶盞中等級不同的兩個種類,這也是可以肯定的。可能是因為“天目”看上去外觀相對簡陋樸實,釉色也不如建盞,才被當(dāng)時講究華麗之美的將軍所看輕。 而在16世紀末的文獻中,雖然建盞與“天目”分開稱呼的情況依然存在,卻由于“侘茶”的盛行,日本茶道界的審美觀發(fā)生了轉(zhuǎn)變。建盞從茶盞中的高級品一落而成為廉價物,同時, “天目”的外延也進一步擴展開了。 待庵茶室 千利休 國寶 安土桃山時代(16世紀) 筆者以為, “天目”作為日本茶道界所使用的一種茶碗品種,其形狀至遲在16世紀已有了固定的樣式。而有關(guān)黑釉的概念或者產(chǎn)地是否包含在茶道界所謂天目形茶碗的概念中并非那樣確定和重要。換而言之, “形”的概念在茶道界才是基準(zhǔn),這與陶瓷考古界對于“天目”的認知和理解完全是另一條思考路線。至19世紀以后,在日本茶道界, “天目”已演變?yōu)?/strong>包括中國建窯系列、吉州窯系列茶碗以及所有與那種束口、深腹、高圈足茶碗形狀相同或接近的各類唐物茶碗或和物茶碗的總稱。 2. 天目釉等同于黑釉說 將“天目”等同于黑瓷的說法究竟始于何人,由于資料的缺乏一時無法確定,但明確將黑瓷與天目劃上等號的推波助瀾者非小山富士夫莫屬。 1974年,日本平凡社發(fā)行了全48卷的《陶瓷大系》,其中涉及中國陶瓷的有14卷,而按瓷器釉色來編輯的有青瓷、白瓷及天目3卷,也就是說完全沒有使用黑瓷的概念。小山富士夫在文中起首就寫道:“施黑色釉藥的陶瓷器,在日本被俗稱為天目。青瓷和天目,它們所反映的幽玄的精神特質(zhì)是東洋陶瓷所特有的。” 于是,“天目”作為廣義的所有黑瓷的代名詞迅速在陶瓷考古界普及。這一說法,隨著這套大系的傳播在中國學(xué)術(shù)界也廣為盛行。 1988年中國輕工業(yè)出版社出版了《中國陶瓷文獻指南》,在宋代陶瓷研究資料中出現(xiàn)了“天目”的條目,其下收錄“天目”相關(guān)資料近40篇,其中有全方位研究和介紹黑瓷的論文及專著以及地方性窯口的黑瓷研究,如《我國古代黑釉瓷的初步研究》、《河南天目瓷》、《浙江古代黑釉瓷器— —兼論我國黑釉瓷的起源》、《試談四川天目》等;也有各地所產(chǎn)的黑釉盞以及建盞的專門研究,如《宋代建盞的科學(xué)研究》、《贛南黑釉瓷 — —兼談宋元黑釉瓷中的幾種茶具》等;日本學(xué)者的研究成果也歷歷在目,如米內(nèi)山庸夫的《天目茶碗》、奧田直榮的《天目》等,當(dāng)然,小山富士夫的著作也名列其中。可見,“天目”等同黑瓷之說,一度在中國也是合理化的。而在日本陶瓷研究界, “天目”等同于中國黑釉陶瓷的說法延用至今,有時還會被加上從“中國宋代渡來的日本傳世黑釉陶瓷”這一更具體的說法。但是,對于這一說法不是沒有學(xué)者提出異議。 1979年,奧田直榮在《天目》一文中基于日本茶道界的立場提出, “天目”等同于黑釉是“不懂常識”;1987年,汪慶正先生主編的《簡明陶瓷詞典》中也提到要將“天目釉”正名為“黑釉”;10年之后,歐陽世彬等人在《“天目”新考》中也對此說法持反對意見。2010年2月27日,在日本靜嘉堂文庫美術(shù)館舉辦的“茶道具名品展”研討會上,永青文庫美術(shù)館館長竹內(nèi)順一發(fā)表了《關(guān)于天目》,在講稿的起首也明確指出,他本人對于“天目”問題的探討不是基于“天目”等同于“黑釉瓷”的說法,而是將“天目”的認識放在天正十年1582年)“侘茶”盛行的鼎盛期來考察。可見,凡是黑釉瓷都稱之為“天目”的說法只是日本陶瓷考古界約定俗成的看法,而日本茶道界并不完全認同。 中國學(xué)者在引用“天目”的概念時由于缺乏對日本茶道史的足夠了解,也產(chǎn)生過名稱使用上的分歧。筆者以為,從“天目”稱呼的最初緣起考察,應(yīng)與茶道及佛教禪宗東傳日本有直接關(guān)聯(lián),由此在使用“天目”這一稱謂時,還是從日本茶道史的角度出發(fā)為妥。 (未完待續(xù)) 本文下半部分精華提要: 1、中國境內(nèi)所謂的“天目盞”的場地究竟是哪里? 2、這些茶盞是什么時候,經(jīng)由什么途徑傳入日本的? 3、在日本,真正的“天目”指的是什么? 等等目前在學(xué)界更含糊的問題,我們在方憶老師《“天目”釋義》一文的下半部分,會有更詳細的解說,歡迎明天收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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