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作家群中,具有廣泛影響,享譽海內外的,過去有姚雪垠,現在有二月河。 姚雪垠代表作、史詩性的五卷本長篇歷史小說《李自成》,以宏大的規模、澎湃的氣勢反映了寬廣的社會歷史生活,再現了明末波瀾壯闊的農民戰爭,人物性格鮮明,具有深遠的悲劇內蘊。 二月河以如椽大筆創作“落霞三部曲”,把清朝康、雍、乾盛世130余年間既空前輝煌又行將沒落的歷史畫卷,生動鮮活多姿多彩地呈現在了世人面前。他的作品深入人心,長盛不衰,被譽為“凡有井水處,必讀二月河”。 二月河與姚雪垠兩位大家之間的交往,演繹出不少版本,有的說倆人有“過節”,有的說他們“互不相讓”,有的說“話不投機”……其實,這是兩位大家間的正常文學討論和爭鳴。 正所謂:道不同而已。 那是1985年秋,姚雪垠回南陽老家省親,這對南陽文學界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喜訊。姚老的《李自成》是傳世之作,又接連在國外獲獎,正是盛名遠揚春風無限時。當時,二月河還是凌解放,尚未出道,正在埋首創作《康熙大帝》,雖然手中握著厚厚的作品,還沒有哪家出版社愿意正式出版。為了求得前輩的提攜扶持,指導點化,二月河滿懷希望,抱著書稿,尋覓到賓館敲開了姚雪垠的房門,滿懷景仰和期盼去拜訪姚老。 然而,姚老以嚴肅而坦誠的口吻規勸甚至是告誡他,一是寫歷史小說,必須要有歷史學家及作家的深厚知識和藝術才能儲備,似乎中學水平的二月河尚未達到。二是指出二月河的《康熙大帝》從書名就說不通,因為中國根本沒有“大帝”之稱,清朝皇帝康熙也不配稱大帝??梢韵胂?,當時的氣氛多么沉悶、壓抑和尷尬。 姚雪垠是寫明末農民起義的,而二月河是歌頌清朝康乾盛世的。姚雪垠苦心孤詣歌頌李自成,但李自成“考試失敗”,一路攻到北京,只當了幾天的皇帝,就匆匆敗退,最后戰死在九宮山,是一個歷史悲劇人物。姚雪垠在《李自成》中傾注全部感情,闖王得勢,文風相當活潑;闖王敗北,文風繼而沉重??梢钥闯鲆ρ┷蟆膀尦^虜,恢復中華”的思想,他把希望寄托到李自成身上,但李自成敗在吳三桂及清兵手中。 兩位大家道不同自然不相為謀了。 受冷遇不氣餒,逢挫折愈奮勇。二月河并沒有認同、采納或者說是在乎姚雪垠的批評,一心抱定自己“三個有利于”的創作理念,以“拿起筆老子天下第一,放下筆夾起尾巴做人”的寫作態度,以“大事不虛,小事不拘”的歷史題材寫作規律,不改初衷,我行我素,不問世事,潛心創作,他咬定青山,嚼得菜根,耐得寂寞,經得誘惑,格律精嚴,孤燈冷影,晨昏霜雪,堅定自我,在個人世界中構筑龐大的“落霞三部曲”系列,終于橫空出世,一舉成名。 二月河認為康熙三次親征準噶爾,六次南巡,收復了臺灣,解決了疆藏問題,勘定中國現在的版圖基礎,叫《皇輿全覽圖》,金甌一統,當時國土1400萬平方公里。他組織人員修書,我們現在還用《康熙字典》??滴醪W廣知,能說七國外語,懂醫學、天文、建筑,善書法、音樂、詩詞,數學水準全國最高。他到河南去視察治黃工地,都是用自己制造的測量儀器,還寫了三篇地震論文。 他搞過水稻試驗田,將雙季稻在全國推廣,緩解了老百姓的溫飽問題。康熙年間出現中國著名的神鬼短篇小說,即著名的《聊齋志異》。康熙作出過大貢獻,已為歷史定論。其同時代的俄羅斯彼得可以稱大帝,中國為什么不能稱康熙為大帝?完全可以。況且,中國并非無大帝之說,唐高宗李治死后被追謚“天皇大帝”,民間也有“玉皇大帝”“東岳大帝”“真武大帝”“三清大帝”“關圣大帝”等稱謂。 魯迅當年對梁實秋之流大加撻伐,并不能妨礙兩個人都是偉大的作家。姚雪垠與二月河兩位亦如是,盡管有過爭執,并不妨礙兩個人都名滿天下。 姚雪垠先生仙逝后,親屬根據其生前夙愿,為鼓勵和推動長篇歷史小說創作的繁榮和發展,特捐贈稿酬50萬元人民幣作為獎勵基金,由中國作協中華文學基金會主辦“姚雪垠長篇歷史小說獎”的評選和頒發。2003年秋,二月河與唐浩明、凌力、熊召政、顏庭瑞共獲首屆獎,二月河欣然親往領獎。 二月河與姚雪垠這對南陽老鄉的間接交往,至此,終給人以溫馨親切的感覺。 在二月河的筆下,“康熙王朝”自始至終透著紛繁,也更襯托了康熙大帝的大仁大智。在順治退位的倉促中,玄燁的登基是那樣的偶然而必然;在南下有功的前提下,鰲拜的跋扈是那樣的順理而成章;吳三桂根本不是“一怒為紅顏的”棱瓜,更像是“權利與游戲”中的“小拇指”;似乎永不會停歇的“闖獻逆賊”在夔東做著最后的努力;前期的“朱三太子”死了一個還有兩個;中后期的白蓮教更像是“不死鳥”;隔著臺灣海峽過著奢靡生活的鄭經;三爭在怒奈斯河畔自立的伊利汗葛爾丹;面對在雅克薩吃人肉上癮的沙俄正規軍。這一切,換到別的國家也許就是一部國家史,但在康熙這里,真的就是一個人的半生而已,能讓彼得大帝肅然起敬的人,恐怕也只有康熙大帝了。 康熙是創業,雍正則是守土。與康熙一生處理外部矛盾相比,胤禛在有效的時間內,肅清了內部爭斗??滴跎白钆碌狞h爭,在雍正期間得到了有效控制。唐國強慷慨激昂的臺詞中,說得最多的不是“阿蘇那、撒斯黑”,而是“火耗歸公”、“攤丁入畝”,催生了鄔先生、李衛、年羹堯這樣的草根,也通過他們的境遇映射出胤禛的“寡情”。雍正是一名合格的家族產業繼承者,但他也像沙丁魚一樣殺死了網里其他的異類。二月河在人物描寫中刻意加入了情愫,讓歷史中典型的冰人皇帝竟然溫柔地死于“情”。 乾隆在筆者的筆下,永遠是一名優秀的“大隊委”,永遠走在隊伍的前面,永遠是加班最多的那一個,永遠是皇爺和阿瑪的好貝勒......在奪人耳目的光芒下,卻掩蓋不了清王朝的江河日下。這是弘歷的錯?還是歷史的不可逆?這也許是作者留給讀者的一道謎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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