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鄉愁,程度不同。這幾年常在上海大街小巷行走,多少知道點陳年舊事。常有朋友問我某某路熟不熟?有時我說得頭頭是道,有時也只能打打馬虎眼。比如有位朋友有一次問我:我家原來住在卡德路上的卡德新邨,你知道卡德新邨在哪里嗎?這個問題一下子把我“擱牢”。卡德路(Carter Road)就是現在的石門二路,這個沒難度。石門二路上有著名的卡德浴室、卡德公寓……可是,卡德新邨……在哪里?沒有聽說過。朋友笑笑,給了個地址:石門二路154弄。有地址就好找,我打開地圖搜索“石門二路154弄”,顯示的卻是“怡安里”。問了靜安的朋友,說是從北京西路到山海關路之間的這一小段街區已經因為建設靜安雕塑公園和上海自然博物館而變樣了。當年這里有致和里、祥福里、長福里和三慰邨,北京西路上有永安里,靠近慈溪路一頭還有雄華新村,這些名字大多因為年代的變遷而消失了,還剩下一部分老房子,有石庫門也有被稱為“西班牙房子”的聯排別墅,算是滄海遺珠,陪伴著育才中學。可是卡德新邨在哪里?都不清楚。都不清楚的事情,我倒想搞搞清楚,于是在一個春光明媚的早晨,我開啟了我的“尋找卡德新邨”之旅。
從新閘路啟程
老底子的“卡德路郵局”
雷允上分店
專賣錦旗橫幅
弄道上方有專供晾曬的不銹鋼架子 半圓形的鏤空 原來應該是雕花
現在的高樓大廈原來的張家宅
由怡安里走進弄堂,原來的致和里、祥福里、長福里……都是可以通的。而我的目標是卡德新邨,依然沒有頭緒。
通往靠近北京西路的“西班牙房子”
兩層加一個尖頂
現在已經是靜安雕塑公園的一部分了
(近北京西路石門二路口) 圖片來自@食硯無田 微博 “金筆大王”湯蒂因(1916-1988) 她曾在三慰邨弄口開設“現代教育物品社門市部”
老墻和新墻涇渭分明
說起張大千和石門二路(卡德路)的淵源,可以寫一篇大文章。今天我是來找卡德新邨的,所以就三言兩語帶過了。張大千一生紅顏知己不少,他和家住卡德路的李秋君之間感情尤深。秋君叫大千“八哥”,大千喊秋君“三妹”,八哥住在三妹家里,卡德路這幢房子,就成了“大風堂”。八哥本來要娶三妹,但他已有妻妾,想要明媒正娶,除非讓三妹做妾,但這又唐突了佳人。一來二去,終是有緣無分。據說張大千為此刻了一方印:“秋遲”,她和秋君,終是“恨不相逢未娶時”。后來時代變遷,張大千去了臺灣,李秋君在上海當起了文史館官員。1973年,終身未嫁、孑然一身的李秋君去世。在臺灣的張大千聞訊,嘆了一句:“三妹一個人啊……”
張大千和李秋君
嶄新時代攜春到 短短幾十米的路,轉了好幾圈沒有什么頭緒,這時來了一位“外援”。姜哥,比我大幾歲。這個年齡的人,身高達到1米9絕對是鶴立雞群了,所以他自稱“高腳姜”,也叫“tallman”。但是高腳姜并沒有從事過專業體育訓練,屬于靜安少體校的“滄海遺珠”。姜哥從小在這個街區長大,老家早就拆遷,他今天是來地段醫院給老人配點藥,既然那么巧偶遇了,他主動給我當起導游來。姜哥說:找卡德新邨不能在卡德路上找,要跟他去慈溪路。
三步兩步到了上海自然博物館隔壁,這里原來是慈溪路,現在已經大變樣,成了一條弄堂。“走,我們去卡德新邨!”
現在新老建筑相映成輝
貼了層瓷磚 用高腳姜的話說,“感覺沒有了” 高腳姜和那位讓我找“卡德新邨”的朋友是發小,一條弄堂長大,拖鼻涕的兄弟。“現在的弄堂看上去好矮,我們小的時候,這種三層樓的房子可高了。弄堂曲曲彎彎,捉迷藏(上海話叫扮洋磨磨)根本找不到。現在好了,一覽無余,其實住在這里的上海人也不多了……”這樣的話我在無數弄堂里聽過無數遍,哪個區的上海人,想法都是差不多的。
如今看來并不稀奇
只留下小部分人家
住在這里的人都這樣么說了,我當然只能相信。卡德新邨被我找到了,就在自然博物館隔壁的弄堂里,拆了一大半,還有幾幢老房子。只是沒有文字上的證據,終究是個遺憾。但人生哪里不是充滿遺憾,要不就到此為止吧。既然來到這里,不妨四處走走看看。
靜安雕塑公園項目建設指揮部辦公室舊址
現在都實現了吧 這個地塊動遷時有很多故事
我也要喝慈溪路山海關路告別了
我給高腳姜拍了張照 這一刻 酷酷的姜哥眼里寫滿了鄉愁 所謂“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卡德新邨的地點找到了,但在地圖上沒有找到,終究讓我耿耿于懷。回家以后,我拿出1948年的《上海行路圖》,盯著看了很久,也許是心誠則靈吧,終于,被我找到了“卡德新邨”的確切方位。
不仔細看的話,還真找不到呢 最近我還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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