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首風格極為"清新纖麗",又"凄美動人"的小令,詞中"小立""輕風""香閣""盡"等詞語,不禁讓人想到南唐的李煜、李璟、馮延巳等人詞,在文學史上,詞,作為一種繼五七言詩歌之后,萌生的一大文體,以納蘭詞逼近古人,開清朝文人填詞又一高峰,同時,詞,也以南唐,李煜,變"伶人之詞為士大夫之詞",為一大轉折,詞,開始成為具有抒發人生悲哀的審美意蘊的載體,不再是娛樂工具。所以我想從南唐詞和納蘭詞的對比來分析: 一、從哪里看出納蘭詞有南唐遺風?首先,"心字已成灰"一語,實不是納蘭獨創,而是化自前人,無論蔣捷《一剪梅舟過吳江》"心字香燒",還是《紅樓夢》"裊爐中香柱,心字成燼",或早或晚都有涉及,但是都是和納蘭有所出入,于是將時間線拉長,南唐李煜《采桑子 庭前春逐紅英盡》"香印成灰,可耐情懷,欲睡朦朧入門來"一語,和"心字成灰"一樣,都是在詩歌中描寫了閨閣思念,古人焚香,香粉拓成篆文"心"字,香燒成灰燼,一如人心,著實耐人尋味。 其次,主人公形象,納蘭容若的《夢江南 昏鴉盡》中"小立很因誰?"描繪了一個兀自立著的女子,容貌如何?不知。愁眉可曾舒展?不知,但是必定有些許愁緒,不然何看飛雪如柳絮?李煜的詞中也是一樣,《子夜歌》"高樓誰于上?"《喜遷鶯》"留待舞人歸",都刻畫出了一個男子視角小女子懷著憂愁、孤單的樣子,自古就有閨婦詩,但是李煜和納蘭相似之處都在于,他們們筆下的女子,沒有動人的容顏,姿態,確詩借助景物襯托心情的。如王國維所言"一切景語皆情語"。 最后,再聊聊景物,"輕風""香閣""膽瓶梅""昏鴉"都是安靜,極富有畫面感的事物,但是沒有大起大落,使得我們感受到的是一種淡淡的哀愁,而是生離死別的那種夸張。南唐詞也是如此"風初乍,吹皺一池春水""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等等,都是以景色起手,落筆亦然是景色,但是人物那種纖細敏感的情思,確實在這個景物描繪的過程暴露無遺了。 二、《夢江南 昏鴉盡》和南唐詞一樣的寄托王國維說:李煜的詞,變"伶人之詞為士大夫之詞",此句何解?意為詞不再是南北朝以來,描摹女子情態,調笑娛樂的文人玩物,而是有了士大夫寫詩一般的寄托。何為寄托?中國古代自古有之,"詩言志"'詩緣情"。 李煜有詞"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詞中寫得不再是春水,李煜也不是傷春懷秋的文人,而是亡國之痛,這江水寄托著詞人亡國之痛下的思念啊。 再看納蘭的《夢江南 昏鴉盡》,寫了一個女子眼見閨閣女子,見昏鴉乍起,見房中一切景物觸目傷感,最終心和香灰一般冷落。其實,也寄托著納蘭自己的身世遭遇。自己心愛的人被選入宮中,何嘗不是和這個孤單的女子一樣? 王國維所謂變"伶人之詞為士大夫之詞",氣象之大,也是因為,本寫男女之情的詩詞,跳出了性別、身份的批評,上升到人性的共通之處——"情"。可以說,這急富有悲劇色彩,是為什么能在不同時代喚起共鳴的緣故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