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今詞學家眼里,花間詞派得名于五代后蜀趙崇祚所編《花間集》,乃不爭之事實,由于近乎定論,所以大都不深究其所以然,以至當今某些論家述及花間詞派時,常常置定論于不顧,擅以“西蜀”二字取“花間”而代之,至謂“因后蜀趙崇祚收錄始自溫庭筠、終至李珣等十八位詞人的作品凡五百首,編成第一部文人詞總集《花間集》,故又稱西蜀詞派為花間派”,造成不應有的名實不符、名稱歧出現象。名不正則言不順,為了正名,特于評辨花間詞派之始,不惜小題大做,將其拈出而明辨之。 唐詩意境 欲為流派定名,先須了解流派概念。古今文學理論家對文學流派之涵義多有界說,當代較具代表性的意見見于以群主編的《文學的基本原理》,謂“文學流派,就是一定歷史時期里,在思想傾向、藝術傾向和創作風格上相近或相似的作家所形成的文學派別”。名由實定,如果用這一界說檢核花間詞派之名實關系,可以說基本相符,并無明顯抵牾之處。因為《花間集》所選錄的溫庭筠等十八位作家都生活于晚唐五代這一“一定歷史時期”,由《花間集序》揭示和《花間集》中作品顯示的作家“思想傾向、藝術傾向和創作風格”,也確乎“相近或相似”。又“花間”二字雖系方位詞,極為平常,但作為一種符號工具、信息載體,用于日常生活和文學活動領域,常具有明、暗兩重意蘊,“明”指的是與花這一自然現象相關的空間環境,“暗”指的是與美貌女性有關的人事環境,后一重意蘊與花間詞派的創作實際正相吻合。 唐詩意境 從《花間集序》可得而知,所謂“則有綺筵公子、繡幌佳人。遞葉葉之花箋,文抽麗錦舉纖纖之玉指,拍按香檀”,其創作取向取的正是與男女有關之情事。又所謂“不無清絕之辭,用助嬌嬈之態”,“南國蟬娟休唱蓮舟之引”,其功用價值的實現也與女性密切相關,即離不開歌妓的有效配合。撤開《花間集序》不談,就是把目光轉向《花間集》所輯錄的五百首作品,也足以找到相吻合的證據,因為其中近五分之四的作品皆以與男女情事相關的生活為題材。 唐詩意境 ?當然,從嚴格的意義上說,一個文學流派的名稱歸根結底應取決于它特有的風格,“花間”二字至多只是花間詞派風格特征的提示而非其特有風格的準確概括。不過遺憾的是,花間詞派的特有風格迄今尚在探討待定之中,故在最后定論未作出之前,作為權宜之計,仍當以《花間集》的“花間”二字為其定名,而不宜隨意易以它名或使其兼有如“西蜀”這一不實之名。花間詞派其所以被稱為或兼稱為“西蜀詞派”,大抵因于《花間集》所錄十八位作家有十四位系生于蜀或仕于蜀的蜀地作家。 唐詩意境 然其說看似能成立,實乃似是而非,其所以為非,主要理由有三:一是文學史上以地域命名流派的例子雖非少見,如明之公安派、竟陵派,清之桐城派、常州詞派等,但有一條不成文的定律,即用以命名的地域名皆系流派之開創者并對流派風格之形成具有重大影響者的出生地名,而花間詞派的實際開創者并對花間詞風之形成具有重大影響者的溫庭筠卻生活未及于五代,既非蜀地人又從未仕于蜀。二是五代期間,蜀地能詞且風格與花間詞風相類的作家并不止于已入錄《花間集》的十四位,如還有前蜀國主王衍、后蜀國主孟昶,以及據考為《花間集序》作者歐陽炯的妹妹歐陽彬等。 唐詩意境 三是以“西蜀”二字為名,至多只能指明其地是晚唐五代時期詞家較多、創作較為活躍的一個地區,或示意其地聚有許多詞家,詞家相互間交往溝通,易于形成某種詞風而已,于流派本質特征之揭示,了不相涉。據此,“花間”與“西蜀”是否能輕易相互取代,兩者之間是否能隨意畫等號,其答案不難自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