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論語》一書中提出了“君子不黨”的理論?!包h”在古文學中是一個貶義更多的詞匯,“無偏無黨”,《書》中對于朋黨攻擊更加尖銳,認為這是一個互相包庇的利益體??伤未笪膶W家歐陽修,在《朋黨論》中有如下的說法:“然臣謂小人無朋,惟君子則有之”。為何一代儒宗違背孔圣教誨,盡力辯解朋黨之說呢? 君子有朋,小人無朋
《朋黨論》中,歐陽修解釋到:品德不高尚的小人,是以貪財圖利匯聚一起的,他們沒有共同的信念。有利可圖就一團和氣,無利可圖就一拍兩散。這種人聚集在一起,我們不能稱他們為真正的朋黨,他們不是志同道合的人。 而志趣高尚的君子不同,他們有自己的操守氣節,是以“治國平天下”為目的而展開合作的。為了國富民強的“天下大同”,他們愿意夙興夜寐,奮斗終生。君子的友誼深遠而綿長,舉動于國家百益而無一害。 歐陽修巧妙地避開了“朋黨”的普遍概念,開一家之先言,巧辯才氣展露無疑。以君子、小人聚集在一起,目的根本性的不同,駁斥小人不朋,唯利是圖。勸諫宋仁宗,明辨奸賢,整治朝綱。要更深刻地解讀《朋黨論》,還需要聯系歐陽修書寫時的現實背景。 慶歷新政,名臣遭貶宋仁宗年間,沿襲的府兵制,在冊軍士高達140萬,給5000萬人口的北宋造成了沉重的財政負擔。以富庶著稱的宋王朝,每年一半以上的賦稅變成了軍費。而且宋廷內部,有品級的官吏數量達到兩萬多人,比起宋真宗時期,整整翻了一番。再加上西夏建國、遼國虎視眈眈,宋王朝財政一度入不敷出。 “時勢造英雄”,內憂外患的宋王朝,涌現出了一大批以范仲淹、歐陽修為首的名臣。慶歷三年,宋仁宗重用范仲淹、韓琦、富弼、歐陽修、王素等人,推行了聲勢浩大的“慶歷新政”。
從內容就可以看出,慶歷新政主張精簡機構,緩解內部壓力,整軍經武,是一場救亡圖存的變革嘗試。但其中“抑僥幸”、“明黜陟”、“精貢舉”、“擇官長”等舉措,直接打擊了眾多頑固派的利益。“均公田”、“厚農?!?、“減徭役”,雖然于平民有利,但打擊了廣大地主階級利益。 因此,“親歷新政”推行之初,就遭到了巨大的阻力。眾多豪族公卿子弟,特權大幅縮減,也要通過考核才能出任朝廷命官。守舊派呂夷簡、夏竦等人,同范仲淹、韓琦、歐陽修為首的“新派”,形成了不可調和的矛盾。 “舊派”彈劾“新派”的文書,是以“結黨營私”的罪名起草的。由于慶歷新政觸動的利益集團過于龐大,新派“結黨營私”的言論傳播極快。三人成虎,宋仁宗雖然相信歐陽修、范仲淹、韓琦等人的操守氣節,但還是難免對新政懷遲疑態度。《朋黨論》就是歐陽修為了駁斥“結黨營私”而作,采用以退為進的方式,承認朋黨的同時,創造性論證“君子有朋,小人無朋”的觀點。其中雖有偏頗之嫌,也足為一家之言。 朋黨之論,覆滅新政
歐陽修在極力證明一個觀點:君子們組成的朋黨,于治國安民是有益的。周王朝就是賢者一心而興盛的,試圖以此打消宋仁宗對“慶歷新政”遲疑的態度。 并且歐陽修在文中先后列舉典故:殷商無道,周自代之;漢獻帝(實為漢靈帝,歐陽修筆誤)黨錮之禍,引發黃巾起義;唐末昭宗時殘害名士,唐不久滅亡。以此來強調“君子結朋黨”,是國家振興的祥兆,反駁舊派攻擊新派“結黨亂政”的言論。 《朋黨論》作為歐陽修的墨寶,稱得上文采斐然,有理有據。但由于“朋黨”的現實影響,歐陽修一直在回避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如何辨別什么是“君子結黨”,什么是“小人結黨”? 不解決這個根本問題,《朋黨論》說服力始終有限,一種無法解讀的論斷怎么會有說服力呢?縱觀全文,歐陽修對此解釋很單薄、很無力。
歐陽修把這個難題推到了君主身上,認為賢明的君主可以辨別“君子”、“小人”。如此論調,問題有二:其一,宋仁宗當然是賢君,那后世之君都很賢明嗎?如果縱容朝臣結為“朋黨”,君主又不能明辨奸賢,于國于民都是大害。其二,“君子”、“小人”沒有明確的標準,就像舊派的呂夷簡,兢兢業業數十年。只是出于保守,才反對“慶歷新政”的,不是他不想富國強兵,而是覺得政令難以推行,這種人我們可以稱之“小人”嗎? 《朋黨論》雖然不失為千古奇文,但由于寫作初衷是為了維護新派,保護“慶歷新政”,其論點“朋黨”本身就存在極大的不合理之處。縱使歐陽文忠公文采斐然,引經據典,也難掩“朋黨”論點之瑕疵。 宋仁宗在御覽《朋黨論》之后,對范仲淹、韓琦、歐陽修為首的新派,由遲疑態度轉為排斥。次年,隨著主持新政的范仲淹、富弼、韓琦等人相繼外調,慶歷新政宣告失敗??梢哉f歐陽修出于好意的《朋黨論》,激化了朋黨與皇權的對立問題,成為了慶歷新政破滅的導火索。 參考資料: 《朋黨論》、《宋史.卷三百一十四》、《范文正公年譜》、《歐陽修年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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