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趁著在杭州,尋思到孤山,或者西泠印社找找蠟梅,看看蠟梅。 冬天,其他花都養精蓄銳在休息,只有蠟梅才開花,以前的人都覺得這是一件很“苦”的事,所以不少人家喜歡在窗前種上一棵臘梅,寓意家里學子“寒窗苦讀”。另外,文人雅客也愛這種“梅花香自苦寒來”的風骨,喜歡在自家院子里種。 若說苦寒,梅應該開在北方的冰天雪地里,而不是南方的潮濕陰冷里。但是梅偏偏選擇在南方安家落戶。這一點上,梅或是有私心的吧。 但是世人大都愛梅花,這在花里面少見。梅的氣度,梅的姿態,梅的幽香,不是每種花都能具備的。這一點上,梅又是獨特的、個性的。 我喜歡關于梅的一則韻事。相傳宋武帝的女兒壽陽公主,某天午睡,獨臥于自己寢宮的檐下。旁有一樹梅,其時花開正盛。風吹,有花落于公主額上,留下一朵黃色印記,拂之不去。宮人們驚奇地發現,公主因這朵黃色印記,變得更加嬌媚動人了。從此,宮人們爭相效仿,采得梅花,貼于額前,此為梅花妝。原來,古代女子的對鏡貼花黃,竟是與梅花分不開的。 女人就是喜歡這種小情懷,習慣把一切與己有關的東西相連,曰沾光也好,曰貼金也罷。 但是兒子說,一來杭州就去中山公園、西泠印社,您還可以去太子灣、雷峰塔呀。 想想也是,是自己對于喜歡的東西太執拗了。白蛇為許仙,真是付上了所有的感情,只為報答人世的恩情。她又是個烈性女子。而她盜取官庫,且偷了天上的仙草,對白鶴童子及法海和尚都是舍了性命去斗,這樣叛逆,也依然是個溫婉的妻子。 而我總把寶蓮燈與雷峰塔混在一起。一時恍惚,有點傻傻分不清楚。兒子說,一個神,一個妖,怎能相提并論? 是呀,三圣母,二郎神楊戩的妹妹。白蛇娘娘,人間修行的小獸。 一個富貴在天,一個形同庶民。 只是,一個需要武功法力,劈山救母;一個只因母子天性祭拜塔,塔就倒掉了…… 站在塔頂,極目遠眺,煙波浩渺,湖天一色,三潭映月依稀可見,保俶塔遺世獨立。明末杭州名士聞啟祥曾曰:“湖上兩浮屠,雷峰如老衲,保俶如美人”,此說一出,世人稱是。 明明進去時門匾寫著“雷峰塔”,出來時回望門匾赫然寫著“皇妃塔”,竟然有些摸不清頭腦。愛人隨口說,一定是白蛇娘娘因為兒子中狀元封為后了。我仔細念著門匾兩側的對聯:毀以火毀以兵幾許滄桑都付與荒煙落照,謀于朝謀于野十方歡喜共生成寶界浮圖。我訕訕笑著,也許是吧。 事后得知雷峰塔確實有兩個名字,“皇妃塔”是雷峰塔的別名。當時吳越國王錢俶老來得子,很是開心,為了紀念孩子的母親黃妃,錢俶遣人在西湖邊建了一座“黃妃塔”,又稱“皇妃塔”,因塔建在雷峰上,之后稱其為“雷峰塔”。1924年,舊的雷峰塔倒塌,現在這座雷峰塔是1999年重建的,“舊的雷峰塔并沒有‘皇妃塔’牌匾,建新塔時才把‘皇妃塔’的牌匾掛在后門,將口頭上的別名正式確定下來?!碑數厝酥v,“雷峰塔已經名聲在外,只是想提醒游客,除了白娘子許仙,真實的雷峰塔其實見證了千年前另一個愛情故事?!?/p> 原來是這個樣子啊。我們啞然失笑。 走走狀元臺,了卻一番心愿。其時,臺邊的紅山茶開得正艷。姑且把茶花當作梅花欣賞吧。它們都一樣的藐視風寒,傲霜斗雪,頂凌怒放,給嚴冬增添色彩,給萬物帶來春的希望,只是梅花更清瘦嬌小。 那人蛇相戀的故事、那斷橋殘雪、雷峰夕照、三潭印月、柳浪聞鶯,讓杭州永遠成為了一個千古溫柔之鄉。 隨性走入蘇堤,站在堤上,涼涼的風里夾雜著星星點點的雨絲,我在想那位芒鞋竹馬、聊發少年狂的老人。 蘇軾把自然界的西湖比喻為越中美女西施,并以一曲《飲湖上·初晴后雨二首》叫響了一個從此流傳千古的名字——西子湖。 蘇軾曾先后兩次在杭州為官,而每次都帶著官場爭斗的累累傷痕。盡管仕途失意,但性格豪放豁達的他很快轉移了人生的傷悲與西湖山水一見傾心。同時,他也把無法實現的抱負在杭州付諸實施,為杭州百姓做了許多好事。而杭州回饋給他的不僅是看不夠的湖光山色,而且也賞賜了美麗西湖罕見的景觀: 望湖樓醉書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云跳珠亂入船。 卷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 蘇軾在杭州帶領人民大興水利,疏浚河道,修筑湖堤。后杭州太守林希題下“蘇公堤”,從此蘇堤是西湖的一道風景。 后又在湖中建了三座石塔,名曰三潭,每逢月夜,塔內點燈燭,燭光透孔眼,與月光、湖光融于一體,形成了美麗的三潭印月。 在杭州任職的五年里,蘇軾不僅轉移了自己官場失意的悲傷,而且尋山問水,寫下了不少優美的詩篇,開創了西子湖文化的輝煌。這位風流儒雅太守的詩文和功績,也成為杭州人世代傳誦的佳話。 蘇東坡雖無緣終老西湖,但是他的身心都曾如癡如醉地洗禮于西湖,一千多年來,他的詩文早已成為西湖山水的一部分,與之共融而不朽。 在蘇堤走走吧,六條橋,映波、鎖瀾、望山、壓堤、跨虹,三潭映月,花港觀魚,湖心島,曲苑風荷,蘇堤春曉…… 這是一個下午的幾個小時,時間過得真是太快了。自古以來,人類都在思考生命與時間的關系。而我在想,盡管沒有由著性子,找尋蠟梅,但是所有一切,當下這一刻,就是我們生命的總和。 我愛這世上的一切事物,就像那座塔站在夕陽下,風繞著它飛來飛去,一只灰喜鵲站在塔尖,在數著剛剛走上山的人,就像那堤上的涼風,從湖的這邊吹到湖的那邊,不知何時晚鐘響了,震裂了水晶一樣的空氣,那停在樹梢遲疑的云也動了動。 只是,我沒有想到老友會發來梅花照片分享,說是晚上照的,疏朗的枝條,枝條上梅花點點,我留言:早上看到梅花,開心。臘月了,我還沒有來得及在杭州找尋蠟梅,就先看到深圳的梅花了。冬天的風景,應時而開。 我愛這世上的事物,就像梅花在墻角開著,它的香閃著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