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主義的自由觀

（編者按：近日，開始閱讀劉軍寧的《保守主義》，這是第五篇讀書筆記。圖片為弗里德里希·奧古斯特·馮·哈耶克［Friedrich August von Hayek，1899-1992］，出生于奧地利的英國思想家、經濟學家，著有《自由憲章》、《致命的自負》、《通往奴役之路》、《個人主義與經濟秩序》、《科學的反革命》等著作）

“我所說的自由，僅指與秩序聯系在一起的那種自由。這種自由不僅與秩序和美德共存，而且與秩序和道德共亡。”（～埃德蒙.柏克）

保守主義認為，社會秩序依賴于人的靈魂深處中的道德秩序，一旦摧毀了這種道德秩序，社會秩序就會受到嚴重威脅。

保守主義強調權威，但卻無意用權威來代替自由，更無意用權威來改變人的本性。權威必須服務于保障自由的目的。

保守主義所強調的權威首先不是憑強力支持的政治權威，而是由家庭、社群、教會、公司、行會等民間社會通過自身的自治所形成的權威，即屬于民間、自治的權威。

保守主義一貫強調的是民間的自由、自愿結綴而形成的秩序，而非自上而下的權力設計、暴力疊加的秩序。

在保守主義看來，由于理性的局限性，人類從來就沒有能力設計秩序，社會秩序是自發的，而非設計的。

人的存在在本質上是個人主義的存在，自利是人的發展的最主要驅動力。對自利的追求導致了人與人之間的協作。

自由一方面居于優先于秩序的地位，另一方面又離不開秩序的支撐。

“自由有積極的自由與消極的自由之分，消極的自由即免受外部約束的自由。積極的自由是指在手段上得到充分保障的自由，這種積極的自由隱含著集體主義與極權主義的專制傾向。”（～Isaiah Berlin，柏林，英國當代哲學家）

保守主義的自由觀可以說是消極的自由觀，即免于政府任意干預與介入的自由，自由本身不能與特定的結果相聯系，否則就排斥了選擇的可能，而自由的精髓正是允許人們進行選擇，并承擔相應選擇的后果。

保守主義主張第三種自由，消極自由基礎之上的“有序的自由”，這種自由等于消極的自由加上自我約束的美德，即負責任的、審慎的自由，內部與外部相結合的自由。

有序自由排除了自我放縱的自由的正當性。

“我要自詡我愛的是一種有氣概、有道德、有規矩的自由。”（～埃德蒙.柏克）

保守主義所強調的秩序，與威權主義和專制主義所強調的秩序有著根本的界限。后者的秩序高過自由、壓制自由、剝奪秩序。相比之下，保守主義所強調的秩序是以自由為軸心形成的，自由是在秩序內部展開的。

保守主義承認世界的多樣性。就人類世界而言，多樣性本身是自由的產物。沒有自由，就沒有多樣性。

保守主義認為，只有正當的權力才是權威。權威固然重要，但是對權威的限制也同樣重要。

對于政府在道德事務方面可能發揮的作用，保守主義從不抱，也不應抱太多的期望。

國家擁有制裁權，固不應有道德權威。一旦政權與教權合一，強權便是真理。

對政治家而言，權力的大小與德性的高低并不一定成正比。因此，政府不能把手中的強制權力運用于教化民眾的目的。

道德的權威在民間，而不在朝廷。

當然，政府應該有其道德立場，但是不能用政治權力的手段達到推行某種道德的目的。

政治權威與道德權威的分離，來源于政府主動地維護市民社會的道德權威。

社會權威的一個重要載體是教育機構。保守主義反對政府承擔教民的責任，保守主義認為，教育民眾的權威應當在民間，政府無權決定教育的內容。

一個社會失序的現象日益加劇，是統治者權威衰落的表現，而更為深層的原因則是權威的合法性基礎開始崩塌。

保守主義強調權威，但這種權威首先是民間的社會權威，而非政府的政治權威。保守主義主張把更多的權威留在社會，而不是奉送給政府。

民間社會權威的獨特功能得益于它是非強制的。

在保守主義看來，權威對社會秩序的保存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是道德與法律秩序的源泉。

自由使得人類有機會長大成人，而沒有自由，不論一個人的年齡多么大，他可能只是大家長卵翼下的孩童。

保守主義認為沒有權威和秩序，自由就不可能存活。同樣，沒有自由，秩序和權威就失去了合理性和正當性。

人的本性在于人有選擇的自由。

自由高于權威，意味著權威的目的是服務于自由，是保護自由，而不是侵害自由。

只有一個通過自愿同意而產生權威的社會才是一個健康正義的社會。

保守主義強調，秩序是自發的，而不是政府憑借著自己的權威來設計的。

保守主義所要保守的自由不是一個時間，而是一個超越時間的永恒的價值。

傳統性不是一個時間概念，現代性則是一個時間概念。

“現代性”是獵殺自由的一個概念陷阱，它把永恒的價值概念偷換成一個有時間限制的時間概念，為永恒的自由規定了嚴格的生命周期。這是任何以自由為恒久價值的人所不能接受的。

法國大革命后，法國通向英國式的代議政體的道路一直坎坷不平，數百年的反反復復，歷經四代共和與帝制的嬗遞才于1958年走上了正軌。

只有同時堅持自由的原則和傳統原則的人，并認為自由的原則高于傳統的原則的人才是真正的保守主義者。

自由是一切價值中最重要的價值。自由市場是進步與文明的引擎。自由是絕對的價值，市場中的自由（經濟自由）是一切其他自由的保障，并為其他自由的擴展提供了最有效、最可靠的途徑。

市場本身會造成許多問題，如生產過度、失業、資金短缺、破產等，但市場極具自我修復能力，政府的作用是幫助市場去克服其缺陷，而不是取代市場去制造更大的缺陷。政府對市場過度的干預只能耽誤市場的自我修復。

“向我們提供的必需品不在政府的權限之內。認為政治家能夠提供必需品是徒勞無益的看法。是人民養活了政治家，而不是政治家養活了人民。政府的權力在于防惡，在提供必需品或任何其他事項上，政府幾乎無善可行。”（～埃德蒙.柏克）

個人的自由是保守主義的最重要價值內核。

保守主義不是保守現狀的主義，而是保守自由的主義。

既然人性是一樣的，既然人們對自由的向往是相同的，所有的傳統終將變成自由的傳統。

傳統是開放的、共享的，也是流動的，演化的。

“人們通過學習歷史得知人們從不向歷史學習。”（～黑格爾）

保守主義不僅致力于保守自由，更致力于生成自由。

文明的社會離不開保守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