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說:淪陷的城市】 如果說退耕還河還算可行,今天的很多地方,卻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杭州的蕭山,腳下的很多土地都非原生,是錢塘江泥沙在出海口淤積而成。后來,在新中國成立之后,經過幾代人肩挑手扛,不怕犧牲、排除萬難,最終圍墾而來。到1995年,蕭山圍墾土地50多萬畝。 【圖說:蕭山圍墾。旁邊的標語寫著“向潮水奪地”】 這被視為了中國造地史上的奇跡。也正是在這些土地上,生長出了一座新城。這讓杭州的東擴戰略得到了很好的貫徹,得以從“西湖時代”走向“錢塘江時代”。 一今天的錢塘江兩岸,高樓林立,各大金融、電信機構扎堆岸邊,連國際博覽中心、日后亞運會的主會場都落腳于此。與此同時,靠近錢塘江的房子,大多賣出了天價。 大家充分享受著這些土地帶來的溢價,為它鼓與呼,但不知道命運饋贈的禮物,其實早已在暗中為你標好了價格。 在知乎上,就有這樣的提問:錢塘江江道縮窄如何穩定入海江道?有人給出這樣的回應:他爺爺曾告訴他,以前在錢塘江東岸是望不見西岸的,現在吶,對面有幾幢樓亮著都看得清。 隨著錢塘江兩岸不停地蠶食江面,近年的杭州,越發地變得燥熱無比。中國最早的火爐是武漢、南昌、南京和重慶。但是隨著錢塘江兩岸濕地越來越少,甚至被干硬化,沒有寬敞的生態空間,再加上無數的大樓,擋住了夏天東南季風的北上——本來是杭州最重要的天然風道,錢塘江卻發揮不了應有的作用。 【圖說:連天空都被遮擋了的錢塘江沿岸】 這讓杭州主城區的熱島效應變得更加的明顯。你很難想象,杭州居然能取代武漢,在這幾年坐穩了新四大火爐的地位。 更讓杭州人嚇了一嚇的是,新安江水庫的9孔近日全開泄洪。除了每天從四橋通勤的市民,要感受著江水快速上漲帶來的心理壓力,杭州的九溪社區更是出現了江水倒灌的現象。 常在河邊走焉能不濕鞋。所以,我還搞不明白,為什么大家的生活圈離江河越來越近,為什么大家越來越追捧“江景房”?我覺得這一切都像是陰謀詭計。越靠近江,濕氣重不說,還有跟水鳥,以及各種濕地生物搶地盤的意味。 你天天幻想著江闊憑魚躍,可真正的魚又被你擠到哪里去了。 在人類對自然的過度的索取中,以及城市化發展的浪潮中,我們很多的大江大河,變得面目全非,而城市中的流水,也被去頭掐腰,甚至全部埋沒。 就像杭州的打索橋、密渡橋有橋名,但我早已找不到橋的存在。 朋友老于也在合肥做了這樣一件事情,那就是尋找二里河。他是從一位老同事那里聽說,在桐城路菜市場,一條叫香港街的地方,下面有條河,就叫二里河。因為城市發展,人為的給這條河加了蓋子,做成地下排水系統。他不止一次的尋找這條河的痕跡,無果。只聽說省體育館那邊還能看到一段。 這不免有些悖論,我們身邊的流水,被急速消滅,然后我們又去攻占大江大河。 所以有些時候,我們面對洪水,只能感嘆是自找。 二災難是災難的制造者,也是暴露者。一個災難的背后,埋藏著無數的伏筆。 回到朋友沈富國的質疑,那么,又有哪個專家能站出來,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答復。 為什么我們年年講,月月談,洪災從千年一遇,到百年一遇,再到十年一遇?我們的洪水到底是怎么治理的? 我知道,自1998年之后,我們斥巨資集中建設水利基礎設施,在“十二五”期間,全國水利建設總投資更是達到2萬多億元(《【2016洪水觀察系列之一】治水:從嚴防死守到綜合管理》,《第一財經》),但這些錢都是怎么花的? 相比而言,近些年的高鐵投資雖然遠超此數,截至到2014年底,鐵道總公司負債總額就高達3.675萬億,但是它給人的生活帶來的便利卻是實實在在的,為什么砸在水利上的錢,卻沒有看出幾個水花,看到的卻是今天滾滾的浪頭? 報道中說,1998年是中國防洪思想變革的分際線。以前限于條件,防洪基本圍繞“嚴防死守”四個字開展,但是之后的治水思路逐漸由“控制洪水”變為“洪水管理”,還具體提出了“封山育林,退耕還林,平垸行洪,退田還湖,加固堤防,疏浚河湖,以工代賑,移民建鎮”的32字政策措施。這是可喜的變化。 對此,我們基層真的做到了嗎?不要說無數的“海景房”、“江景房”、“水景房”,就連淮河的源頭——秦嶺,也出現過無數違建。英明的是,中央對此大力整治,還秦嶺以“青白”。 【圖說:秦嶺違建】 還有其它地方呢?我的朋友也是福州嚴復博物館館長鄭志宇兄,這幾天就去周邊縣城度假,發現山里開發了無數的民宿、別墅,山體破壞嚴重。和杭州一樣,福州也是新晉四大火爐之一。而他在日本便發現,它們就不會在山里大建房屋。我們不能為了發展經濟而破壞生態,那是對子孫后代的犯罪。 但上游做好了,還有下游呢?很多大江大河都是跨省域、跨地方,如果我們以鄰為壑,所有的努力都是前功盡棄。像埃及、蘇丹和埃塞俄比亞便為各自的需求而干仗,相反,流經18國的多瑙河,卻早早地建立了以水環境保護為主的跨國流域管理以及水污染治理與防洪管理的可持續流域管理,畢竟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我們不僅要協同各個省市,做好平日里的常規管理,更要做好這種突發事件的應急管理。此前爆發的疫情,凸顯了社會應急管理體系的重要性,也提示了我們,在這種橫掃一切的災難面前,沒有誰能獨善其身。 不過,管理不僅是面向那些大江大河,而且還有更多的溪流、池塘,以及干渠。這些看上去是細枝末節,但像人體里的毛細血管,同樣重要。 我們又重視了嗎? 三今天,我們如果有機會回到鄉村,會發現很多地方池塘荒蕪,臭水卻遍地流。 當毛細血管被堵塞,帶來的后果就是,一旦發大水,大河漲滿,就無處可泄,只能破堤而出。 我們的城市也同樣如此,以前我們還提“海綿城市”這個概念,現在沒人提了,即使提起,也被人當成笑話。 看中安在線在2017年報道,《合肥將投84.6億治內澇,2019年基本消除城市隱患》,副標題則是“哪怕雨一直下,今后也不怕”,結果呢?今天被淹得樓梯都下不去的合肥人民,肯定覺得被打臉。 【圖說:言猶在耳】 還有就是,我們對民眾又做好了災難宣傳了嗎?生活在災難之中的日本人,對災難有著一種天然的承受能力,和解決能力,承平日久的我們,會不會面對災難,便驚慌失措? 更重要的是,今天的流量時代,讓數據定制成為了主流,你愛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那些不在你平日視野之內的東西常常被屏蔽,被篩選,往往會導致現實世界早已天翻地覆,而你卻在自己的世界里風和日麗。 不管怎么樣,災難既是災難,也是教訓。我們需要在教訓中警醒,并提高。 寫到這里,看到朋友圈中有人發的兩張照片,一個是1998年所拍,一個則是2020年所拍,但拍的是同一個地方。從武漢的朋友求證得知,是漢江與長江交匯的南岸嘴。98年的南岸嘴,上面一溜白墻紅瓦的洋房(?),但被水淹得像是生長在水里的浮萍,而到了2020年,則是一片郁郁蔥蔥,即使大水圍困,也不再有人心慌。 【圖說:鮮明的對比】 這便是我們對大自然力量的尊重,也是不得不做的選擇。 最后,再次向沖在抗險救災一線的干群以及人民子弟兵致敬! 我們希望歲月靜好,但不能老是讓人為我們負重前行。 —————————————————————— 采寫 | 王千馬(中國企業研究者,中國商業地理寫作第一人。出版有《重新發現上海1840-1949》、《海派再起》(海派系列);《盤活:中國民間金融百年風云》、《寧波幫:天下第一商幫如何攪動近代中國》(商幫系列);《新制造時代:李書福與吉利、沃爾沃的超級制造》、《玩美:紅星美凱龍30年獨家商業智慧》(企業官方傳記系列);《紫菜爸爸》(人物傳記系列);以及《大國出行:汽車里的城市戰爭》(城市發現系列)等十數部作品,并主編有《無法獨活:致喂大的年輕人》、《不焦慮的青春》。 2017年,鳳凰衛視“鳳凰大視野”根據《盤活:中國民間金融百年風云》拍攝制作了五集紀錄片。2019年,“吾球商業地理”參與吳曉波頻道的12集紀錄片《地標70年》的拍攝合作,通過12個中國地標見證新中國70年的風雨歷程!此外,“吾球商業地理”在2018年以及2019年兩度榮獲齊魯晚報齊魯壹點“年度十大壹點號”稱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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