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散文八則 《百姓爸》毛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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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百姓爸

　　天剛黑，手機響了，是一個生號，原來是百姓爸的兒子——衛超。我一直沒有他的號，他告知我說，他父親就在昨天夜里，就已經昏迷不醒地從人間走掉……并通知我后天早晨在殯儀館開會追悼會……掛了電話我心情不好，為什么從春節到現在，水磨村的老弱病殘總是一個勁地驚人地減少……百姓爸的一家都在西安，作為他的親門本家，我們都在離西安五十里的鄉下。百姓爸一家同我們幾家，特別是我家關系極佳。五十多年來，百姓爸每年過年都要到我們鄉下走他的親戚，走完親戚總要來我家，跟我父親好像永遠有說不完的知心話。其實到我家來，在他看來，在我們看來，也都是同走親戚沒什么區別。他每年來都是大包小包的糕點，特別是高檔的煙酒茶，雖然說他從來沒有空過手，但……這讓我們也挺難受，如果我們只收不送……百姓爸高大、白凈、不胖、話少、忠誠、老好，實在沒有架子。關鍵是他從小，同時用兩個手，把算盤打得噼里啪啦的好，就憑這個他考上了中專，大半生地任西安某國防大廠的，財會方面的技術總監，據說連廠長書記都對他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他的盤子之所以這樣好，據說乃是他家祖祖輩輩的傳家寶。百姓爸之所以同我父親這般好，那是百姓爸的父親臨終時對百姓爸的叮囑……沒有我了，全村你唯一能靠得住的人就是你鍋潤哥，你要和他……而鍋潤正是我父親的乳名。百姓爸父親的眼光實在不錯，而百姓爸對我父親的心更實在不錯。每次從西安回來，總是大包小包的糕點特別是高檔的煙酒茶，同我父親坐在一起抽煙喝酒喝茶吃肉吃菜吃飯，兄弟倆好像有永遠也說不完的心里話。母親常對我說，你百姓爸和你爸雖然不是親兄弟，但比親兄弟還要親，你以后可貴賤不敢忘了你百姓爸待咱家的恩情……后來，百姓爸退休了，又被某大廠邀請在武漢干了成十年，再后來他不幸病了，是無數人都得的腦梗，行走困難不會說話見了，面對看望他的親朋好友，常常是無聲的熱淚，從擠成一群山的眉宇下的眼縫里，情不自禁地洋溢洶涌，再后來神情癡呆面容憔悴，不認識所有人，癱瘓在床難以自理……誰能想到就在昨天夜里，竟然昏迷不醒地離開了家人和所有的親朋好友……想當年我父母健在之時，百姓爸每次都風塵仆仆地來去匆匆，他喜歡抽煙，常常給父親抽他的高檔煙；他喜歡喝酒，稍微喝多了頭和臉就霞光一片；他喜歡喝茶，同父親一樣，喝那又燙又燒的濃濃的茉莉花茶；他喜歡吃肉，吃那過年時父親壓的碗子。要我說，那其實就是兩碗不同形狀的紅燒肉，肉下面是油炸的不同形狀的香香甜甜的紅薯……是啊，如今就是準備好了再好的煙，再好的酒，再好的茶，再好的肉，再好的菜，再好的飯……百姓爸啊，我們再也看不到您那高大熟悉的親切的風塵仆仆的來去匆匆的沒有一點架子的身影。再也聽不到您那，同父親坐在一起時，滔滔不絕的你一言我一語的，異常熱烈火爆的，手舞足蹈般的談笑風生……百姓爸，您就放心地走吧。以后每年的春節，我都會同衛超一起給您燒紙送錢拜年，并同您說說我們憋了一年的心里的話，再帶上您愛吃愛喝的煙酒茶。安息吧，百姓爸。您是好人，好人自有好報，連閻王都會對您開恩地眉開眼笑……

　　（2）該死的二嫂子

　　下午碰見二嫂子，她紅著一只眼睛焦急地告訴我，水把你媽的墳墓拉開了一個大窟窿，我說好，我知道了。今兒個就算了，等到明天早上我就去把那個大窟窿慢慢地用土填好，她也說現在很熱明天早上去正好。回到家以后，我心情焦急又氣惱，為什么每次下雨后媽的墳墓就被拉成大窟窿，如此下去往后這窟窿如何能填平？大約半年前，是過年正月十五前，立軍叔告訴我水把你媽的墳墓拉開了一個大窟窿，當時我馬上扛上锨焦急地去看媽墳墓，那一堆土后也就是云霞婆的墳墓前，被水拉開了一個特別大的窟窿，而這個窟窿正好是媽棺材放置的那個小窯洞，據估計肯定是去年秋天，豐沛的降水形成的小河流灌進了媽的小窯洞。據估計雨最大時，積水足可飄起棺材，但由于棺材沉重，積水最起碼使棺材受到了長時間的浸泡，估計有不少的積水從棺材的縫隙滲了進去，媽呀，兒對不起你了。您還沒過三年哪，兒就讓您這樣地受罪。因為塌陷處特別是窟窿及其四周，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所以大窟窿很難被人發現，立軍叔說他臘月去給他媽燒紙，一腳沒有踏好差一點連人掉了下去。我當即用獨輪車子推上?頭和锨，上到了媽的墳后，從附近取土，然后一車一車地往窟窿里邊倒，從早到晚一共推了三十多車土，才算把大窟窿填滿，最后我就把那個窟窿處弄成了微微凸起的茶壺蓋，然后推著車子精疲力盡地回到了家。這次當二嫂子告訴我后，我想準是上次作成的那個茶壺蓋，又被不久前的兩次降水形成的小河流，拉開了一個大窟窿。怎么辦，天也快黑了，我扛上锨準備去查看一下，再計劃明天早上填。當我急匆匆扛著锨來到母親墳墓后，用锨壓倒野草仔細搜尋那個大窟窿，怪，當我撥開野草用腳一踏，你道怎么樣，瓷實瓷實的干生生的堅硬的黃土，還是那個茶壺蓋！心里一喜，哪有什么大窟窿？這二嫂子準是看錯了，而我媽的墳墓竟是這樣的完好，他準是把別人的墳當成了我媽的。當我回來后給二嫂子一說，她說你媽墳完好，那你爸墳西邊的那個墳和你爸緊挨著，我發現是個大窟窿。我說那這個大窟窿的墳，無疑立軍叔他媽的墳。她問我立軍叔他媽的墳的大窟窿你看到了嗎？我說我只顧看我媽我爸的墳，別人的墳我沒留神。二嫂子說那么那個大窟窿的墳一定是立軍叔他媽的了。我感到蹊蹺，這么大的窟窿離我爸墳這么近的，我無意中怎么竟沒發現？我感到事情確實很怪，就又扛上锨再去一遭，當我用鐵锨撥倒野草，把立軍叔他媽的墳四周八下地仔細尋找，哪有什么被水拉成的大窟窿？我又一次回來不滿地質問二嫂子，沒想到這個二逼對我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是我的眼睛有問題，瞅錯了。唉，這個該死的二嫂子，這樣的事情竟敢開玩笑！

　　（3）沒事就去白洋淀

　　不知為什么，一到白洋淀我卻唱出了這樣的歌，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白洋淀——典型的水鄉澤國，按理來說她應屬江南，可出人意料的是，她居然藏身北國。白洋淀——華北的一顆明珠，對她我早已心馳神往，因為那里有無數頭裹白毛巾的牛大水和楊小梅，也有無數機智勇敢的小兵張嘎，其中更不乏神出鬼沒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頭頂荷葉的雁翎隊員。如今只要你一提白洋淀，那文學前輩孫犁的形象，便在我的腦海頻頻閃現，肯定是他指揮水生那邦雁翎隊員，在美麗的荷花淀完成了對日寇的最后一戰。從那以后啊，白洋淀的妹妹——荷花淀，才如此的美輪美奐，竟然成了文學史上的一個很有名的重要流派。從那時起，白洋淀伴隨著七十多年的滄桑，從人們眼前飛速地逃竄，但蘆蕩的炮火與硝煙卻難在人們心頭驅散。如今誘人的白洋淀啊，肯定在搬著指頭，慷慨悲壯地把當年的英雄好漢從頭計算。想好了嗎？沒事就去白洋淀，那白花花一望無垠的水面……

　　（4）偉大的家鄉

　　你——藍田，聞名天下的猿人之鄉；你——藍田，聞名天下的美玉之鄉；你——藍田，聞名天下的廚師之鄉；你——藍田，聞名天下的溫泉之鄉。所有這些似乎都無所謂，關鍵你是華胥陵所在的炎黃子孫心目中的圣地。華胥氏——伏羲女媧的母親——中華民族的始祖母，就在你的懷抱成千上萬年地靜臥長睡。這不是異想天開，也不是天方夜譚，更不是牽強附會，而是科學考察后，有根有據的石破天驚般的振聾發聵。陜北的黃陵啊，此時此刻，面對祖先你是不是有些慚愧，著實也應該考慮一下具體的讓位。華胥陵就在華胥鎮，每年的龍頭節便是人山人海般的空前的盛會，全球華人的后裔，都爭先恐后地把祖宗的根基三叩九拜般地發掘并親吻。我自豪，我是華胥人；我驕傲，每年我都沒有遲到。

　　（5）致網友

　　我喜歡您對我的評論，就好比語文老師在同學們面前，把我作文的優劣得失一遍遍地說個沒完，令人一點也不感到厭煩。我喜歡您給我的紙條，就好比令人怦然心動的姑娘那迷人的嫣然一笑，即使晚上做夢，夢到的都是天女散花般飄飛的，五顏六色的，令人賞心悅目的紙條。我喜歡您給我的留言，就好比揭開鍋，妻子留給我的，熱氣騰騰的，能強烈刺激人食欲的，令人心花怒放的，色香味俱佳的美味佳肴，享受如此的佳肴，才覺得此生在世上，沒有白走這么一遭。我喜歡您給我的通知，就好比春光滿院中，香椿樹梢上，那喜鵲的吱吱喳喳的活蹦亂跳，那一蹦，那一跳，分明我家的喜事又來到。我喜歡您對我的關注，就好比初戀時走火入魔的她，在凄風苦雨中，對我全神貫注的，二十四小時的全天盯梢，可傻瓜的我，竟然一點不知地在風雨中逍遙。我喜歡您給我發來的，伴隨著一路芬芳的好友相邀，就好比失戀時，她從背后給我的，不知不覺的，無與倫比的，輕輕的擁抱。擁抱，擁抱，此時此刻最妙。

　　（6）懷念陳忠實

　　你——忠實，既忠且實，忠于現實，忠于人民，忠于黨，忠于你腳下的那片神奇的土地。名如其人，人如其名。一個我們看得見摸得著的，土生土長的，實實在在的，真真正正的，平凡而偉大的，令人肅然起敬的父輩作家。您的成功與輝煌，讓我們感到文學不再遙遠，也不再神秘，更不再虛無縹緲得令人高不可攀。是啊，令人欣慰的是，不管風云如何變幻，用您的話說，文學依然神圣！好一個沁人心脾的定心丸。你用你的實踐，無數次地證明，只要只管耕耘莫問收獲，真正把文學當成一種事業來做，生活啊，又何曾把你忘卻？不要追名也不要逐利，名韁利鎖束縛了你的手腳。戴著鐐銬跳舞，又怎能在天地間把生活縱情高歌？人生苦短，你到底有幾個忠實那樣的短篇？大江東去，你可有忠實那幾個中篇的底氣？登白鹿原看大好河山，天若有情應識四方思猛士；留一抔土以爭光日月，人誰無死獨將風騷讓先生。

　　（7）陰差陽錯

　　恕我冒昧地直言，一般來說，大多數的爺爺奶奶往往都享不到孫子的福，因為當爺爺奶奶七十歲以后，孫子們還都在大學苦讀，而此時的爺爺奶奶，只能是江河日下地日暮途窮。人生七十古來稀，當爺爺奶奶癱瘓在床，既不能吃又不能喝更不能動，昏迷不醒連眼都不能睜。說句不好聽的話，只剩下微弱的一口氣……正在苦讀的孫子啊，恐怕也很難看一看爺奶最后的遺容。而可憐的爺奶呀，恐怕再也看不到孫子那風華正茂的面容，結果老人就這樣匆匆地奔上了去西天的路。當孫子本科畢業、碩士畢業、博士畢業、甚或博士后畢業、并且獲得了工作后的第一個月的高工資后，只能把孝敬爺奶的吃喝穿戴，小山似的堆積在爺奶的墳頭，任憑滿腔熱情與遺憾都化作了淚水直往肚里流。所以說當孫子有了好工作并掙了大錢后，當這個家從窮到富日子剛剛紅火好過幸福后，列祖列宗啊，他們都因為前生的過度勞累與疲憊，而在西天長眠不醒，并且永遠也不會醒，簡直沒有一點時間來光顧孫子的孝心與孝行。不必企圖喚醒他們，也不必再打擾他們，讓他們前世操碎的心，也好好靜一靜……世間的事情啊，往往就是這樣陰差陽錯的殘酷而無情。

　　（8）空間

　　我不知道市場上，數以萬計的林林總總的牛皮手機套，為什么都是這樣的偽劣與假冒？最關鍵的是既不厚重又不結實，不過一個月就磨爛開裂，成為人人嫌棄的破爛，毫不可惜地把它扔掉。在此我想問一下，只吃人飯不干人活的牛皮手機套的制造者，你們的心為何總是這般小氣、刁蠻、歹毒與黑暗？難道你們的父母在孕育你們的當初，進行的就是粗制濫造？假如繼續這樣不負責任地粗制濫造，那你們還不如趕快地死掉，甚或讓你們的爹娘再把你們回一次鍋。如果你們死了，也好給農人的莊稼上一點臭臭的肥料，不妨以這種方式把自己生前的罪孽逐漸地贖買掉。只有這樣，你們才不至于在閻王手下忍饑挨餓。我實在不知道，究竟什么地方的廠家才生產并出售真正的牛皮手機套。我不喜歡彩色的，就只要那紅光或黃亮的牛皮天生的本色。讓人擔心的是真牛皮手機套，也同處女一樣愈演愈烈地越來越少。我理想手機套的牛皮，它應該是軍用手槍套那樣的牛皮，就那樣厚重就那樣結實，就那樣嶄新就那樣柔韌，就那樣漂亮就那樣誘人，就那樣貨真價實就那樣物美價廉，就那樣越用越光亮地紅與黃。軍用手槍套的牛皮有多厚多好，我的手機套的牛皮就應該有多厚多好。向解放軍學習，向解放軍致敬，向解放軍看齊，向解放軍位移。總之，一切行動軍事化，因為解放軍用的東西沒有不好的，經常都是最好的。你只管放心大膽地用好了。據說那樣的牛皮，才是南方水牛身上割下來的嶄新厚實柔韌的第一層厚皮，大約就是半厘米厚。采用這樣的牛皮經過人工與機器的精工制作，就那般豎著穿過腰帶，并自上而下地掛在褲子的牛皮帶上，開關靈活方便保險又美觀，這樣的手機套應該陪伴主人十年八年，或者幾十年甚或半個世紀，中途既無故障又不需要維修，真正的貨真價實，真正的物美價廉，給心愛的好手機一個稱心如意的小小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