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學生們 作者:韋國華 我當過8年的老師,在金寨老家農村當的。教過中學的語文、體育和音樂,教過小學的全部課程比如語文、算術、圖畫、音樂、體育等。我本來沒打算當教師的。那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在我們大隊,農村中學生畢業回到家里,如果家有條件比如親戚是大隊書記、公社領導什么的,就有可能被推薦到大學、中專和中技去上學,畢業后就可以分配工作了,最差的也能被推薦到縣城當工人的。我家沒有這個條件,我就只能在生產隊里干活,不過還不錯,生產隊很看重我,讓我當會計,記記賬,算算賬,有時大隊和公社抽我去做一些只有高中生才能干的事,也是給我記工分的。后來大隊干部的親戚都推薦差不多了,大隊的民辦教師沒有人來當,所以我就被“委以重任”了。 我當老師的時候,學校還很興體罰學生,調皮搗蛋的,惹事生非的,成績老是考不及格的,一般會給予罰站或打手揪耳朵之類的“待遇”。我不喜歡這樣做。原因呢,是因為我念小學時老師經常體罰我,我好動,不夠遵守規矩,比如上課了還在山上玩,老師不在教室時做惡作劇等,往往被罰站、打手,常常被“爆栗”釘得眼冒金花、暈頭轉向,很不喜歡老師這樣對待我。所以,到我當老師時,我決心不打學生,我也真的做到了。 我教的學生中,有個姓張的女學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大家都聽得懂我的課,她就是聽不懂。比如數學,她的作業雖然寫得非常認真,那數字、那等于號“=”,寫得整齊得像印刷出來的,就是題題不對,一到考試或測驗,不是0分,就是幾分。沒有辦法,我晚上在教師集體辦公室里批改作業時,就叫她在其他老師的辦公桌上寫作業,不懂就隨時問我。這女孩雖然學習成績不行,但很懂禮貌,也不怕吃苦。她家離學校有3華里的山路,每天晚上總是比我先到辦公室。她到了辦公室,就把我的茶杯(其實是套上塑料線套的罐頭瓶子)先洗干凈,然后給我泡好茶,不知道她從哪里弄的茶葉,也許是從她家里拿的,我們那大別山深處的農村是茶鄉,農家是不缺茶葉的。我輔導了她好長時間,稍微有點效果,因為她的基礎確實太差了,后來還是沒能考上初中,至今想起,心里總有點對不住她的感覺,不過另外輔導的兩個基礎較差的學生卻順利地考上了中學。那時我們給學生補課可全是義務的,分文不取的噢。 有個姓劉的男學生,成績很好,但就是非常調皮搗蛋,很難管,只要我不在教室,教室就成了他的天下。實在沒有辦法,就想了一個歪點子:我任命他為班長,并且將他的座位從最后一排調到第一排。嘿,真是歪打正著,他當上了班長,竟不敢在班里鬧騰了,因為他要行使班長的管理職責,不得不自律,結果自己把自己給治住了。這下讓我好不開心。因為他頭腦聰明,他的數學和語文兩門主科成績,在班里鶴立雞群,無人能超過。有次我帶全班學生去三合輔導區(三合公社輔導區下屬有7個大隊的中心小學),參加全輔導區的作文競賽,他竟然獲得了第一名。后來小學畢業中考,他以全公社總分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三合中學,這有點像我,因為當初我也是以全公社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三合中學的。如今他已是一位能力很棒的招商局的局長了。 我非常討厭學生在教室里打撲克,即使是中午休息時,我也不準學生在教室里打撲克,要么你趴在課桌上休息,要么你看看書或者到外面玩玩,都行。有一次上自習課,我因為在外面辦事,去遲了一會。當我走進教室時,看到有4個男生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東面的拐角正在打“爭上游”,我非常惱火。走到他們跟前,他們嚇得愣住了。我沒有沒收他們的撲克牌,很失望地對他們說:“我是怎么對你們說的?你們是怎么做的?你們讓我非常失望!”說完,我扭頭就離開教室,回到教室斜對面我的宿舍。過了一會,參加打牌的一個姓潘的同學用兩只手握著撲克牌,慢吞吞地走進我的房間,挪到我面前時,低下了頭,說:“韋老師,我們錯了,以后我們不打了?!蔽覍λf:“知道錯了就好,以后不要再這樣了。” 學校高年級有作文課,學生們總是寫不好作文,大多是撿到了幾毛錢交給老師之類做好事的,我知道那都是無中生有胡扯的,五年級學生一篇作文大多是幾十個字,寫不長,沒法寫長。有一天,我異想天開,一反老師們常出的《一件有意義的事》之類的作文題。我在作文課上對同學們說,今天不再叫同學們寫什么有意義的事了,你們想怎么寫就怎么寫。大家不是經常在家打豬菜、喂豬喂雞、砍柴、推磨、鋤地、收割莊稼嗎?你們就寫做這些事時遇到的非常非常有趣的事情,標題你們自己起,什么題目都行,想怎么寫就怎么寫。作文由語文課代表送到我辦公桌上,我翻看時,發現多數作文寫得比過去好。其中一位家住瓦房生產隊、姓秦的男同學,寫的是“我被黃蜂叮腫了屁股”,全文達到了七、八百字。他在作文里寫道:他去山上打柴,發現一個蜂窩,他就與小伙伴用石頭扔向那蜂窩,結果激怒了那些黃蜂,他與伙伴們落荒而逃,在樹林里像敗兵一樣到處潰逃。但他們的小腿跑不過黃蜂的翅膀,無路可逃時,他一頭鉆進草叢里,顧頭不顧尾,屁股露在外面,結果屁股本來就胖,被叮了一口,疼得要死,屁股更胖了……讀這篇寫得活靈活現的作文時,把我逗得哈哈大笑不止。在班上我把此文做范文讀給同學們時,我依然笑得念不成句、直不起腰來,同學們也被我帶得大笑不止,我真的無法讀下去。沒想到我這樣做,竟然把同學們寫作文的竅門打開了,劉霞和王茂鳳兩位同學常常能寫出2000來字且很有味道的作文。從這件事上我也得到了啟發。我還想了很多辦法讓同學們寫作文,比如,有時我先編一個故事的開頭,然后讓同學們想辦法把故事寫下去,結果多數同學能憑自己的想象把故事續寫下去,往往能寫出很好的作文來。 我青年時代非常喜愛讀小說。農村的孩子課余時間除了踢踢毽子,打打鬧鬧,沒有更好的活動。我征得校長的同意,在每天最后一節的課外活動時,開了個故事會。我把全校同學集中到一個最大的教室里,我給大家讀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等長篇小說,每天念40分鐘,結果大受同學們的歡迎,每天下午一到課外活動時間,我沒到,同學們都早已到了,先到的坐凳子上,后到的都站在教室里,把教室里擠得滿滿的。幾十年后我回金寨老家、在縣城里遇到我的學生時,他們還會提到我給他們講故事的事。 我離開教師工作崗位調到黨政機關工作已經34年了,當老師時經歷的事情,很多都不記得了,但刻在我記憶深處的那些事情,一旦想起,就好像是在昨天剛剛發生過似的。 (2018年6月12日,寫于六安家中) 作者簡介:韋國華,安徽省六安市金寨縣人,安徽省散文隨筆學會常務副秘書長,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六安市作家協會常務副主席兼秘書長。最喜歡讀書和寫作,寫有散文、詩歌、小說、雜文和文藝評論等習作數千篇,在國內60余家報刊發表過習作。當過農民和農村中小學教師,后供職于縣委、縣紀委、省紀委、市紀委和市國土資源局等單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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