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猶記得西安機場城際開通之初,許多網友抱怨線路的設置問題,“站站樂”、“歪七扭八”、“各種繞路”,殊不知,機場城際所經過的,正是“中國金字塔區”。 其實悅君想說,如果打飛的來西安旅游,落地之后一定要選擇乘坐機場城際線,因為當你進入車廂的那一刻開始,將上演一場西安特色的看墳活動。
西安機場城際沿線大型墓葬群布局圖 沿渭河北岸修建的機場城際線,全程幾乎都在高架上,窗外視野非常開闊,沿路所見的超大號墓葬群此起彼伏。在“秦宮站、秦漢新城站、長陵站”的報站BGM烘托下,那些墳頭令人格外好奇,悅君此番特地乘坐機場城際,將能看到的墳頭為大家一一解讀。漢家陵闕的繁花與塵土 以車廂駛離機場鉆出地面后為線索,從藝術中心到擺旗寨區間段,列車行駛方向的右邊,可以看到張裕瑞那城堡酒莊,在這個別致的酒莊西側,有一處較厚的封土堆,這就是 西漢孝哀帝義陵 。漢哀帝劉欣是漢元帝之孫,也是西漢倒數第三位皇帝,在位僅七年。繼位之初,曾出臺一系列改革措施,限制土地兼并、約束樂府等,想要憑一己之力改變漢朝滅亡的命運,但這一切的美好愿望,因為遇見了愛情而傾塌……在漢哀帝第一次見到太子舍人董賢時,為其顏值所折服,劉欣對董賢的愛,近乎發微之處。有一次漢哀帝醒來,董賢還在熟睡并壓住了漢哀帝的袖子,漢哀帝不忍叫醒他,就只好把自己的袖子割斷。如今“斷袖之癖”這一指代男士同性戀的詞語,籍由此而來。遺憾的是,漢哀帝駕崩后,董賢的大司馬之職被王莽以太皇太后的名義罷免,隨后自殺,至死也未能陪葬劉欣。兩千年的時光長河,陪伴在漢哀帝身邊的,終究是原配傅皇后。
漢哀帝義陵 就在漢哀帝劉欣為情所困無心政事之時,王莽趁機掌握了朝政大權,西漢王朝也因此走向了末路,時代的轉折,賦予王莽成為中國歷史上另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的人物。

王莽畫像 在秦漢新城站正北,有一個輪廓明顯的大封土堆,這就是西漢第二位皇帝漢惠帝劉盈的安陵,陵墓附近,是被行道樹擋住,正在施工中的咸陽博物院。安陵的整個陵區較大,遠遠看去像是一座“孤墳”,其實旁邊還有皇后張嫣陵,只因陵墓本身太小,所以在機場城際線上很難被發現。
秦咸陽博物院 
漢惠帝劉盈安陵及皇后張嫣陵 作為漢高祖的嫡長子,劉盈的職業生涯中,前有開國皇帝漢高祖,后有漢文帝、漢景帝、漢武帝,夾在這些文治武功的皇帝里,漢惠帝總是被大家忽略。漢惠帝的宰相曹參,貌似都比他本人有存在感。漢惠帝在位時,呂后獨攬朝政大權,司馬遷在《史記》中都不設惠帝本紀。復盤漢惠帝的一生,我們發現漢惠帝是西漢一位長久被忽略的善良皇帝,而這個命運多舛的人卻從未責怪過命運。劉盈因為個性仁弱一直不得劉邦喜愛,項羽于彭城大破漢軍,劉邦倉皇逃走遺落劉盈。夏侯嬰架馬車逃奔時看到劉盈將他帶走,而劉邦嫌人多馬車慢,屢屢把劉盈扔下車去,但又被夏侯嬰撈起……好不容易度過心驚膽戰的童年,成為太子后又差點被廢掉,理由是劉邦更喜歡戚夫人的兒子劉如意...在張良、呂后等人的扶持下,劉盈才勉強繼承大統。如此不幸的童年和波折的人生,劉盈有理由成為比嘉靖更變態的皇帝,但他并沒有。劉盈登基后,呂后十分記恨戚夫人和她的兒子劉如意,一心想殺之泄憤。漢惠帝為保護異母弟,親自出城迎接劉如意進宮,兄弟二人同吃同寢,呂后一直無從下手,直到有一日漢惠帝要早起外出,心疼年幼的弟弟想讓他多睡一會,將劉如意留在宮中。等他回宮看到的,是被呂后毒殺的尸體,漢惠帝崩潰大哭。更令劉盈無奈的是,呂后又將戚夫人做成人彘,并且叫漢惠帝去欣賞這一作品,在得知是戚夫人后,漢惠帝大病一場。之后就再也不理朝政,整日借酒消愁,最終抑郁而死。漢惠帝在位僅七年,這七年中他用一己之力與呂后的殘暴抗爭,保護了無數鮮活的生命,延續了漢初與民休息的政策,為文景之治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這樣一位心善仁弱的人,如果生長在民間,他或許會安穩的度過一生。遺憾的是他卻成為了帝王,面對殘暴的母親和無情的父親,最終在絕望中死去。兩漢有眾多命運跌宕起伏的帝王,但唯獨漢惠帝的一生令人倍感心酸。當列車行駛到秦宮這一站,我們向行駛路線的北側望去,各代墓葬鱗次櫛比,大漢開國皇帝漢高祖劉邦與妻子呂后的長陵就在秦宮站西北,大的封土堆是劉邦的陵墓,較小的封土堆則是呂后。漢朝帝陵選址秦咸陽宮北緣,目的無疑是在風水上壓制前朝的王氣,其營建制度,為帝后合葬同陵不同塋,一般來說,人們看到的一大一小距離很近的兩個封土堆,大致可推斷為“皇帝+皇后”的配置。漢長陵與漢長安城僅隔渭河,陵墓的建設規模雖不是漢墓中最大,但陪葬墓卻是最多的。陪葬墓群延綿超過7km,大多是開國元勛和朝廷重臣,現存約有六十三座,包括蕭何、曹參、周亞夫、王陵、紀信等人均陪葬于此。唐朝詩人彥謙《長陵詩》云:“長陵高闕此安劉,附葬累累盡列侯。”
漢長陵與機場城際線的衛星地圖 
漢長陵俯瞰圖 楚漢爭霸這段歷史的精彩程度,絲毫不亞于三國,比起王霸之氣的項羽,漢高祖劉邦就好像是村口強行拉著你下棋,輸了還要悔棋的二皮臉大叔。但后代史家學者普遍認為,劉邦是一個非常成熟的政客。他能夠審時度勢,面對現實有自知之明,寬恕背叛自己的雍齒并給予封賞;面對側面出擊項羽的韓信提出封王請求時果斷應允等等;劉邦用武力奪取天下,卻又憑借政治智慧守住大漢江山。他從不因好惡愛恨影響判斷,在決定要爭奪天下后,劉邦便不再是一個鮮活的人,更像是一個胸懷天下的王者。劉邦的實際行動,為歷代帝王們塑造了一個典范,以至于在歷代權謀斗爭中,更像劉邦的人往往能夠成為勝利者。在修建陵墓上,劉邦將帝陵的政治功能提升到新的維度。西漢初年,國家凋敝破敗,危機四伏。東邊六國的貴族蠢蠢欲動,北邊匈奴虎視眈眈,加之秦末暴政、楚漢4年戰爭,導致人口銳減、物資缺乏,關中地區又長年為戰爭提供大量人力、物力而殘破不堪。劉邦定都長安后,如何掌控好這些不安定因素,成為首要政治任務。當時,從定都關中到和親匈奴等政策,都源自謀士婁敬。面對國家的迫切需求,他再次向高祖獻計建立陵邑制度,即以帝陵、后陵為中心,通過遷徙大量人口在陵旁聚居,以護衛帝、后陵園和維持祭祀需要為目的。看上去簡單的行為,實則意味深遠。通過陵邑制度,漢高祖將六國的豪強貴族遷至咸陽塬居住,既能控制他們,填補關中人口,還能借這些貴族之手建立一道軍事防線。這場不起眼的一次搬家活動,潤物細無聲的解決了西漢初年的困局。 漢景帝陽陵 在機場城際線開往北客站的最后一站渭河南,列車行駛方向的左邊就是渭河,在穿過渭河的高架左后方,有一個若隱若現的土包,不仔細看可能就會掠過,該處正是“文景之治”中漢景帝劉啟的陽陵。其實漢陽陵建設規模非常大,封土堆就有約30米高(約十層樓),但是因為離得遠,在機場城際沿線不易被肉眼發現。
漢陽陵與機場城際線的衛星地圖 西安眾多帝王陵里,沒有哪一個能像漢陽陵一樣,可以用上帝視角去觀察整個陵墓,如長陵、茂陵、杜陵等,目前均未開放地宮,我們很難靠想象出2000年前的陵墓是什么構造。雖然唐太宗昭陵的韋貴妃墓可以進入內部,但其中的陪葬品已被保護起來,唯獨漢陽陵博物院保留了大量的墓葬信息。行走在全包裹的玻璃步道上,環顧四周都是考古施工現場,墓道蜿蜒曲折,地下空間十分龐大,可以推測當時地面的建筑群同樣驚人。原址陳列于漢陽陵地宮內的陪葬俑 劉啟曾在少年時失手打死吳王劉濞的世子,在若干年后,引發了積蓄已久的七國之亂,憑借高超的政治手段,漢景帝迅速平定了這場統治階級內部的斗爭,并加強了中央集權,為漢武帝劉徹實行“推恩令”打下基礎。總的來說,漢景帝的一系列舉措,是為漢武盛世的前因。 

漢陽陵部分復建的地面建筑 列車過漢惠帝安陵后,前方左側會出現兩處墳堆,較大的是趙王劉如意墓,較小的,則是漢惠帝的姐姐魯元公主墓。這兩座姐弟墓,在當時作為漢惠帝安陵的陪葬墓而存在。
趙王劉如意、魯元公主墓與機場城際的相對位置
這兩個墓主人的命運,就像是《延禧攻略》里的富察姐弟一樣。他們在死后,墓葬和他們人生悲劇的始作俑者劉邦、呂后的陵墓挨著,就像歷史開的一個玩笑。劉邦很忌憚呂后的外戚集團,又一直不喜過于軟弱的漢惠帝劉盈,屢屢想立戚夫人的兒子劉如意為太子,在呂后、張良等人的堅持和逼迫下,劉邦才勉強讓劉盈繼承皇位。不久,呂后尋機將劉如意毒殺。另一頭的魯元公主,即便擁有劉邦和呂后獨女的地位,其命運也一樣悲慘。匈奴單于要求和親時,呂后拒絕將魯元公主嫁給匈奴,她并非舍不得女兒,而是希望女兒能發揮更大的政治作用。隨后,魯元公主“被”嫁給幫助劉邦滅項羽的趙王張耳的兒子張敖,并與張敖生下張嫣,為了政治目的,呂后逼迫漢惠帝迎娶張嫣。但劉盈終其一生都未曾染指過張嫣。沒錯,這就是我們剛剛講安陵的時候提到的張嫣皇后。所以,魯元公主既是漢惠帝的姐姐,又做了他的丈母娘。
《美人心計》中作為配角出現的魯元公主 不過短短半小時,機場城際線已經穿行了四座帝王陵,不僅西漢的帝王喜歡這里,就連秦咸陽宮也選擇在此地建造,公元前350年,秦孝公遷都咸陽營建宮室,不晚于秦昭王時全部建成,在將近150年的歲月里,成為統一六國的決策中樞,陪伴秦國的盛極而衰。事實上,還有不計其數的帝王將相,或主動、或被迫埋葬在于此。除了同樣圍繞機場城際周邊點綴分布的漢昭帝平陵、漢平帝康陵、漢成帝延陵、漢元帝渭陵等西漢帝陵,因機場附近施工而先后被發現的唐上官婉兒墓、太平公主駙馬薛紹之墓、唐世祖李昞興寧陵、漢高祖戚夫人墓、武則天母親楊氏之墓等,也在跨越千年的時光中,彼此犬牙交錯。 2014年發現的上官婉兒墓
太平公主駙馬薛紹墓挖掘現場 其一,這里地勢高亢,黃土深厚,是關中腹地唯一山環水繞之峻岋坂塬原,南面是巍峨的秦嶺,東至涇渭交界處,在關中平原向西北看去,是標準的“龍勢”,山環水環繞形成“聚氣”之地。 其二,除了風水極好外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咸陽塬作為長安城的北首,對匈奴南下時起到一定的軍事屏障作用,這也是上文提到陵邑制度的優勢。西漢初期,居住在陵邑的都是官宦貴族、豪強大家,所以咸陽塬又因為陵邑的存在,而被稱呼為“五陵塬”。這樣一塊集政治、經濟、軍事功能于一身的寶藏土地,自然受到西漢皇帝們的偏愛。來西安的小伙伴們,歡迎下飛機就開始了解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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