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探秘 肅北最早的古玉礦遺址,是2007 年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與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在進行早期玉石之路調查時發現的;2008 年7 月,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與北京科技大學又進行了重點的復查。2011 年10~11 月,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對馬鬃山徑保爾古玉礦遺址進行了調查和發掘,確定遺址面積約5 平方公里,發現古礦坑100多處,和大量殘留的玉料碎塊;2014年,該所又在馬鬃山附近發現寒窯子古玉礦遺址,該礦脈近東西走向,面積約50萬平方米,有6處礦坑。2014年,2015年,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對馬鬃山徑保爾古玉礦遺址再次進行了發掘,發掘面積達1000多平方米,發現清理了房址21座。(多年總共清理了各種礦坑、防御性建筑、房址及選礦堆積383處)。 圖6,肅北三個古玉礦遺址(照片:甘肅考古所2019年十大考古新發現項目匯報材料) 旱峽玉礦遺址的考古確認經歷較為曲折。2014年,甘肅考古所陳國科在馬鬃山發掘期間前往肅北縣給縣領導匯報馬鬃山古玉礦的發掘及遺址保護工作,途經敦煌夜宿,和同事逛沙洲夜市時意外在一個小攤看到了和馬鬃山遺址很像的透閃石戈壁料、山料,甚為著急,怕是有人盜挖了馬鬃山遺址。但攤主小趙卻告訴他是敦煌玉,并不肯告知他任何進一步的信息。其后1年多,為了弄清究竟,陳國科多次專門到敦煌夜市,去攤上買些小東西,不斷溝通,才終于建立了信任。 2015年,我們去進行馬鬃山古玉礦及玉料的合作研究,便相約一起去旱峽一探究竟。 圖7,敦煌旱峽玉礦衛星圖片(照片:甘肅考古所2019年十大考古新發現項目匯報材料) 非常幸運,穿過旱峽,進入茫茫戈壁灘,我們很快就發現了古人留下的陶片,接著又發現大量的碎玉塊和古人采礦的礦坑,房址以及大量選玉留下的石錘等器物,馬上就確認了這是一處規模很大的古代采玉遺址,根據發現的夾砂灰陶和紅褐陶片,考古所的同仁判斷其時間和馬鬃山徑保爾古玉礦遺址同期或稍早。 圖8,古玉礦遺址采玉選玉工具石錘及古人采礦時設立的崗哨,崗哨一般都在附近高的山崗頂上,可以有很好的視野(上遠景,下為近景) ![]() ![]() ![]() ![]() ![]() 圖9,敦煌古玉礦發現的古代陶片 經過兩家聯合踏勘調研,當年就確認存在三條近于平行的北東-南西向的礦脈,發現了崗哨、礦坑和房址等地表遺存145處,但是,當時考慮到保護遺址不被進一步破壞的需要,并沒有馬上對外發布相關的信息。 ![]() ![]() 圖10,2019年考古挖掘出古玉礦坑和古人的房址 2019年,經過國家文物局批準,甘肅省考古所對敦煌古玉礦進行了正式的發掘,工作到隆冬方才結束。這次發掘獲得了重要的進展,除了發掘出完整的房址和新的礦坑,確認了該礦房子有多次使用的痕跡,關鍵是收集到了新的西城驛文化和齊家文化遺留的陶片及古人采礦殘留碳樣,獲得了較為精確的碳十四的年代學資料,確認古玉礦最早的開采時間距今達4000年。這一發現,為齊家文化玉料來源乃至華夏玉文明起源前夕玉料的來源打開了重要的一扇窗。其后,中山大學地球科學與工程學院研究團隊通過對陶寺文化出土部分玉器及徐州獅子山王墓出土部分玉衣片的測試,獲得了肅北玉料東傳中原乃至長江流域的一些重要證據。 ![]() 圖11,敦煌旱峽古玉礦遺址地表殘留的碎玉塊,(照片:甘肅考古所2019年十大考古新發現項目匯報材料) 歲月有痕 2015年,我因為參加北京“玉出隴西-齊家文化學術研討會”及其后在廣河縣舉辦的“齊家文化與華夏文明國際學術研討會”考察,第一次進入到甘肅河西走廊,進行古玉礦的考察研究,感觸頗深,可以說是留下了人生難忘的記憶。 ![]() ![]() 圖12~13,2016,敦煌旱峽古玉礦遺址工作照(左,部分成員);沙波,風在旱峽戈壁灘留下的歲月痕記(右) 第1次去馬鬃山,也是2015年,從廣州飛蘭州,然后坐火車、租汽車千里奔馳才到了馬鬃山鎮,第1次完整看到考古人考古挖掘工作。一起住在馬鬃山的小旅館,不算很長時間的共同晨起暮歸,讓我對考古人有了更深的了解。窮鄉野嶺,挖墓葬,開探方,如傅斯年先生所言“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讓考古人看上去質樸而踏實,深入了解才發現,能執著于考古學問者,多數皆富于思想而幽默豁達,對生活充滿激情而又敏行堅韌。 第一次肅北探秘,研究團隊只租到國產排量比較低的SUV,在一次罕見的雨后,車子歸途陷進了松化了的沙坑,無法前行。此時天色漸晚,落日的余暉映照在蒼茫無人的戈壁灘上,冷峻而神秘(整個馬鬃山鎮的地盤比臺灣還大,但只有不到1000人),路上手機還沒有了信號,那種彷徨和無助比在戈壁灘面對大漠狂沙還要冷酷的多,好在此時,一輛載著考古挖掘工人的車子在我們的后面趕上來了,經過他們的協助才把車子拉回“路上”,才得以回到營地。(實則沒有路,或者到處都是路,但走不好,可能就陷下去,走不動了。所謂的路,都是走多了壓實的地方) ![]() ![]() 圖14~15,古玉礦遺址采玉選玉工具石錘(左)放大鏡(右) 我是學地質的,三十年來從事地質及寶石學的教學、研究,足跡幾乎遍布國內除西藏以外的各個省區、野外。早年做研究生時就曾在國內放射性很強的鈾礦礦坑摸爬工作過,也帶大學生野外填地質圖,經常爬山涉水出野外調研,因此,野外對我而言,實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三次(2015,2016,2019)敦煌旱峽面對大漠狂沙,烈日風塵的工作,讓我對考古同仁肅然起敬。地質學和考古學本來就是一家,工作性質有很多的類似,但面對大自然的挑戰,考古學者們的確需要更加耐得住寂寞。 ![]() 圖16,調查中使用無人機進行高空拍照 敦煌旱峽古玉礦遺址的發現,對我們而言,實際上只是工作的開始。還有沒有更古老的玉礦存在(一定有,在哪兒?)?這些玉礦的玉料和國內其它產地的玉料相比有什么足紋(Footprint)或者指紋(fingerprint)(指可以鑒別出產地的診斷性特征,足紋的含義更為廣泛一些)?古玉器是否可以因此而獲得區分,科學指標是什么?國內主要遺址發現的玉料有哪些是來自肅北或敦煌?她們是如何流轉傳承的?如此等等,大量的未知需要和同行一起去分析、求證。 路,何其漫漫,期待有更多的機會和考古文博界的朋友繼續合作,不斷有新的發現。人們常說,歲月無痕,人生如白駒過隙,沒有永遠;但是,實際上,只要踏踏實實,兢兢業業,歲月也有痕,人生的點點滴滴,總會留下印記。 和甘肅文物考古所的合作,讓我們的足跡在敦煌的三危山、旱峽的戈壁灘上,留下了痕跡,是為記。 (特別感謝國家自然科學基金(41173041;41673032)對我們研究工作的資助) ![]() 敦煌旱峽古玉礦遺址地表殘留碎玉塊及巖性 END 作者:丘志力 大學畢業于南京大學地質系 現中山大學地球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博導 本文圖片除說明者外,均由中山大學地球科學與工程學院研究團隊提供 封面圖片:史永 編排:李巖 代雨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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