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人們所看到的女性的光彩似乎很少出自于女性本身。大多是來源于家庭背景、婚姻、孩子等其他附加在女人身上的東西。 當女人拋去這些“成功”的標簽后,就難免會有人開始為她們的未來擔憂,人們常常會感慨:女人要是失去了……她們要怎么活下去呢? 其實大可不必,人從來都是獨立的個體。當然,女人也是。 作為飛虎隊將軍陳納德的妻子,陳香梅曾經擁有令人羨慕的生活;而當她變成陳納德的遺孀后,她依然可以活得多姿多彩。 圖 | 陳香梅女士 一 說到陳香梅的出身背景,在也算是名貴閨秀了。 1925年,陳香梅出生于北京一個名門望族。祖父陳云當過招商局局長,外祖父廖鳳舒曾任外交官。父親陳應榮自13歲起就留學英美,先后獲得了牛津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的博士學位,回國后就在北京師范大學擔任教務長兼英文系主任,可謂是名副其實的學霸。 而陳香梅的母親也不簡單,曾經在英國、法國和意大利學習過音樂和繪畫,不僅通曉英、法、俄等六國語言,琴棋書畫也是樣樣精通。 有了天生的優越條件,陳香梅的童年過得無憂無慮。再加上父母的良好基因,她自幼就比常人更加優秀。 不過,幸福總是轉瞬而逝。1937年,年僅12歲的陳香梅就不得不面對現實生活的惡相。 這一年,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讓北京陷入恐慌。人們四處逃散,陳香梅一家也未能幸免。 最后,陳香梅只能告別生活了12年的北京,狼狽地逃往香港。可想而知,一家人連生存都成了問題,更不要說奢望回到從前的日子了。 更何況當時父親遠在美國做領事,在生死逃亡之際,父親卻不在身邊。而且大姐也在外地讀書,只剩下陳香梅和四個妹妹跟在母親身邊。 可憐的是,母親在逃亡中不幸患上了癌癥,最后因為沒錢醫治,早早就離世了。 圖 | 年輕時的陳香梅 可以說,陳香梅一夜之間成了家里的頂梁柱。要想活下去不容易。不過,為了養活四個妹妹,她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 陳香梅嘗試了各種辦法變賣了母親的首飾,拿著變賣的錢去給妹妹們買糧食,自己卻在偷偷地吃最便宜的豆子。 然而,還沒等陳香梅從逃難中緩過來,她又過上了流亡的生活。 1941年,香港不幸淪陷。陳香梅與妹妹們再次踏上了大陸的土地,她們一路向西,從澳門到廣州,再到桂林。 幾經周折,父親終于與陳香梅姐妹聯系上了。一想到女兒們受過的苦,父親馬上提出要把她們帶去美國,過安穩的生活。 可是陳香梅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父親。她說: “我不能在祖國受難時離開她。我要工作,要盡我對祖國的責任。” 圖 | 陳香梅倩影 二 后來,留在中國的陳香梅進入了嶺南大學。1944年畢業之后,她就進入了通訊社工作,成為中央社第一任女記者。 憑借流利的口語,陳香梅時常被通訊社派去采訪外國人。而她與丈夫陳納德的相遇也是因為一次采訪工作。 雖說陳納德將軍來自美國,但是他當時在中國也是家喻戶曉的英雄。1937年,宋美齡特意邀請他來協助訓練中國空軍。因此,他召集了100多名美國年輕飛行員,組成了后來的“飛虎隊”。 陳納德正是作為美國飛虎隊負責人而成為陳香梅的采訪對象。 圖 | 陳納德先生 或許是有點本事的人總會帶點脾氣。在媒體界,大多數記者對陳納德并沒有太大好感,因為他總是會兇記者,而他們也常常在背后叫他“老頭子”。 然而,陳香梅的出現卻讓陳納德一改往日。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 面對這位新來的記者,陳納德不僅沒有絲毫反感,反而還熱情地招呼她,并耐心地回答她提出的所有問題。 而對于19歲的陳香梅而言,這次采訪并沒有太大把握。但眼前這位51歲的采訪對象看起來似乎并沒有那么可怕。 陳香梅是這樣描寫陳納德的 “臉孔布滿深刻的皺紋,有著一個倔強的下顎,看起來強忍而果決,一對深沉的棕色眸子卻流露著堅忍的深色”。 可見,在這次采訪中,他已經給陳香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讓陳香梅沒有想到的是,陳納德會如此尊重女性。因為她的到來,陳納德在向大家打招呼的時候,特意補充了一句 “以及女士” 。這句話看似偶然,卻盡顯紳士。 圖 | 陳香梅與陳納德合影 對于兩人第一次相遇,陳香梅還在1962年的回憶錄《一千個春天》里寫道: “他進入我的生命中,像春日的和風吹醒了百花,像四月的陣雨潤澤了大地。” 采訪結束后,陳納德竟主動與陳香梅交談起來。原來,陳香梅的父親與陳納德是老朋友。采訪前,陳父就寫信給陳納德,并稱其很快就能見到陳香梅。所以陳納德對她也是格外地關注。 在那之后,陳香梅就成了專門采訪陳納德的記者。按照規定,陳香梅每次采訪不能超過10分鐘,但是陳納德常常在她面前談得忘乎所以。久而久之,陳香梅就學會在恰當時間結束談話。 正如陳香梅所說: “這是我們心靈相融、默契的開始,這種默契一直延續到他生命的結束。” 由于訪談越來越多,兩人接觸也愈加頻繁,逐漸產生了工作以外的感情。 1945年,因為中美兩國在空軍方面產生了分歧,陳納德的意見沒能得到支持,他只能辭職,返回美國。 回國前夕,戰友們為陳納德舉辦了告別會,陳香梅也應邀參加。散場后,他主動提出送她回家。等到陳香梅到機場送別時,陳納德一把將她拉進懷里,在她耳邊細語道: “我要回來的。” 果然,僅僅4個月后,陳納德回來了。在離開中國幾個月里,陳納德迅速與妻子辦理了離婚手續。 剛剛回到中國,他就等不及向陳香梅說: “我以前不能對你說,可我知道你一定明白,我愛你,我深深地愛著你。我要你嫁給我!” 三 雖然陳香梅與陳納德惺惺相惜,可是兩人的年齡差距實在是太大了。那時的陳香梅只有21歲,而陳納德已經有53歲了,比她大了整整32歲,甚至比她的父親還要年長一歲。 況且,陳納德與陳父還是舊友,還有離婚經歷。種種條件下,陳家人必定不肯陳香梅嫁給他。 然而陳納德并不氣餒,而是想盡辦法討好陳家人。 陳納德聽說陳香梅的外公喜歡打橋牌,于是他就找機會約他打橋牌。為了討外公歡喜,他總是故意輸牌,把往日的好勝心也收了起來。 搞定了陳香梅的外公,還有她的父母。據說,陳父為了阻止女兒嫁給陳納德,專門從美國回來,讓陳香梅住在杭州冷靜一下。結果卻是讓她越發堅定了結婚的念頭。 不過,陳納德還是堅持說服陳香梅的父母。直到兩年后,父親終于答應了兩人的婚事。 1947年12月,陳香梅與陳納德在上海舉行了婚禮,中美兩國各大媒體都登載了兩人婚禮的照片。 婚禮上,陳香梅穿著法國綠屋夫人縫制的白色婚紗,陳納德則穿著一身美國空軍將軍制服。更特別的是,他們的婚禮蛋糕,是陳納德用繳獲的日本軍刀切開的。他還特地定制了一個由1000朵白色菊花組成的花鐘,象征著自己對妻子永恒純潔的愛。 按理說,婚禮過后應該會有一次浪漫的蜜月旅行。可就在第二天,陳納德就準時去上班了。幾天后,陳香梅也陪著他一起加班。 盡管婚后生活平淡無奇,但是依然沒有沖淡陳香梅和陳納德的感情。對此,陳香梅是這樣解釋的: 西洋人以結婚為愛的墳墓,因為兩人相悅到極點時,愛也走到終途,在那時結婚,已淡然無味,東方人以結婚為愛的開端,因為未結婚前兩人相知不深,甚至根本不認識,然后才領略人生的溫暖。陳納德是美國人,我是中國人,我們把東西習俗來一個折衷,恰到好處,永無止境。 可見,即使是一段跨越半個地球的婚姻,在兩人的努力下,也可以化解異國帶來的矛盾與沖突。 1949年,兩人喜獲一女。雖然陳納德沒能陪著陳香梅臨盆,但他也盡力趕回妻子身邊。一年后,他們的第二個女兒在臺灣出生。后來國民政府“蔣先生”還替她們取了中文名字——美華、美麗,宋美齡親自當了她們的教母。 可是女兒們還沒來得及長大,陳納德的身體就已經日漸衰弱了。1956年,陳納德因患支氣管炎而咳嗽不止。幾個月后,他參加了美軍陸軍總醫院每年一次的健康檢查,結果顯示他得了肺癌。 其實,醫生表示做了手術就有可能治愈,但是陳納德還是偷偷給妻子寫了一封信。 信中寫道: “若一旦我不能再見你或與你同在,在精神上我將永久伴著你以及孩子們。我以任何一個人所可能付出的愛,愛你和她們,我同時相信愛將永垂于死后。要記住并教導我們的孩子們,生命中確切的真諦——要品行端正,要誠實,忠貞,并以慈愛及他人……” 好在最后手術非常成功。雖然陳納德的大半個左肺都被切除了,但是肺葉組織還會繼續長出來。如果一年內沒有出現癌細胞,他就有機會活下去。 或許是陳納德自知命不久矣,他告訴妻子要一起去歐洲旅行,就當是為了彌補回當年的蜜月之旅。 遺憾的是,一年后,陳納德癌癥復發。1958年,他因病去世,享年65歲。 四 33歲就成了遺孀,再加上身邊還有兩個未滿10歲的女兒,陳香梅未來的生活不免令人擔憂。 照理說,陳香梅作為陳納德的妻子,原本應該分得五萬美元的遺產。最后卻只領到三百美元的喪葬費。就因為她和陳納德的前任的孩子產生了財產糾紛,五萬美元遭到凍結。 在當時的情境下,陳香梅在美國沒有一絲退路。為了撫養女兒,也是為了自己,陳香梅最終決定獨闖華盛頓。 不得不承認,60年代的美國還存在嚴重的種族歧視。身為中國人,陳香梅要想在華盛頓站穩腳跟。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還多虧了陳香梅早年的積累。憑著較高的外語水平,她成功在喬治城大學語言系獲得了一份翻譯工作。每天除了工作,回家還要照顧女兒,輔導功課。雖然很累,但陳香梅總算是有了立身之處。 1962年,陳香梅將自己與陳納德的相識、婚戀記錄下來整理成一本書《一千個春天》。該書一經出版,很快就登上了《紐約時報》十大暢銷書的榜單,并被譯成中文、日文等多種語言,一年之內20次再版。 可以說,《一千個春天》讓世人重新認識了陳香梅。原來,她不僅僅是將軍的遺孀,她還可以是一位優秀的作家。 接下來,陳香梅的事業就一直處在上升階段。她先后擔任飛虎航空公司副總裁和美國航空公司第一位女副總裁;也曾加入美國大銀行,成為大銀行里的第一位亞裔董事,甚至成為了第一位進入白宮工作的女華人。 當然,除了想要證明自己,陳香梅始終延續著陳納德的精神,她常常回憶道: “他是一個非常有正義感的人,對促進中美兩國關系做了很大努力。他就是覺得,有重要的工作一定要努力去做,我個人也很受他影響。” 從前,陳香梅在國家危難之際選擇留下,如今,她不忘初心,積極促進中美建交。1972年,陳香梅還當選為全美70位最有影響的人物之一。 1980年,闊別中國大陸32年之久的陳香梅,作為里根的親善大使到訪中國。在宴會席上,鄧小平還特意安排她坐在美方首席位置,并解釋道: “美國有一百來個參議員,而陳香梅嘛,不要說美國,就是全世界也只有一個。” 在成就與名望背后,所有稱呼都比不上“中國人”三個字。陳香梅堅持道: “我是美國人,但我更是一個中國人。” 此后的幾年里,陳香梅開始在中國大陸設立專項教育基金,并在國內啟動了“香梅千校工程”和“陳香梅優秀校長獎”,幫助西部邊遠地區發展學校和培養教師。 2015年,已有90歲高齡的陳香梅受邀參加了中國70周年慶典,并榮獲抗戰勝利70周年紀念章。 2018年,陳香梅在華盛頓家中去世,享年93歲。 整整60年,陳香梅獨自一人將女兒撫養長大。其中也不乏追求者,但她從沒想過再嫁。關于身后事她說: “我要葬在阿靈頓軍人公墓陳納德將軍的身旁,不能改名換姓。” 關于愛情,陳香梅一直有一個深刻的認識: 我只要跟他在一起,五年、十年我都愿意。我寧可要轟轟烈烈而短暫的熾熱愛情,也不愿意一輩子過平平淡淡沒有漣漪的生活。 正是這一份勇氣打破了一切界限,鑄就了美好。 關于人生,陳香梅在自傳中也作出了切實的總結: 我一生的經歷,從流亡學生到從事新聞工作、單人匹馬在美國奮斗,甜酸苦辣都有。一路走來很有趣味,所以我沒有白活。 文 | 南惜 圖片參考來自網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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