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字體與計算機字庫侵權風險防范

前言：在追求流量的互聯網時代，眾多企業通過在廣告宣傳、產品包裝甚至商標使用差異化的字體來吸引公眾注意力和平臺流量。殊不知，具有“獨創性”的字庫、字體屬于他人知識產權成果，諸如北京北大方正電子有限公司等字體供應商通過多種途徑向企業發出侵權提示，稱企業的產品包裝、廣告宣傳的字體侵害其著作權，要求停止使用并賠償損失。企業不加以謹慎地對字庫與字體進行商業性使用，無異于埋下知識產權侵權的“雷”。

（一）計算機字庫已被司法認定為著作權保護的對象

計算機字庫作為同一風格和同一方法設計的字符的數據集合，屬于著作權的保護對象，而對于字庫具體屬于計算機軟件著作權還是美術作品著作權，司法實踐中各個法院對于字庫的性質認定還存在不同的觀點。

觀點一：字庫屬于美術作品

部分法院認為字庫屬于美術作品。認定字庫為美術作品的依據則側重于字庫中的字型由線條構成的具有一定審美意義的書法藝術。在“北大方正訴文星公司” 一案，審理法院認為計算機字庫屬于美術作品，受《著作權法》的保護，也屬于計算機軟件，受《計算機保護條例》的保護。

觀點二：字庫屬于計算機軟件作品

認定為計算機軟件的依據側重于字庫屬于為在計算機等電子設備屏幕中顯示特定字體字型而制作的可由計算機執行的代碼化指令序列。在著名的“北大方正訴暴雪”一案中，一審法院認為“字庫中對數據坐標和函數算法的描述并非計算機程序所指的指令，并且字庫只能通過特定軟件對其進行調用，本身并不能運行并產生某種結果”，認定字庫屬于美術作品，而二審法院認為“漢字只有具有著作權法意義上的獨創性時方能認定其構成美術作品”。在“方正訴暴雪”二審判決的公開以后，司法實踐傾向于認定字庫屬于計算機軟件作品。

無論字庫被認定是計算機軟件還是美術作品，其都應當受到著作權保護是沒有異議的。對于企業而言，對于他人享有知識產權的智力成果都應予以尊重。

（二）具備“獨創性”的字體屬于美術作品

既然計算機字庫能受到法律的保護，那作為字庫中的單個字體，又能否得到法律的保護呢？答案是取決于單字是否具有著作權意義上的“獨創性”。

在“北大方正訴寶潔”案，一審法院認為字庫的單字不同于經過單獨設計的風格極為特殊的單字，當單字作為字庫字體整體使用時，其與其他字庫字體的產生較大區別，較易達到版權法意義上的獨創性高度。

在“漢儀公司訴笑巴喜”案，審理法院認為，涉案字庫中具有獨創性的單字構成受著作權法保護的美術作品，認為“笑”與“喜”字構成了單字體的侵權，而“巴”字卻不能細分認定為是否具體侵權。為何同一個案件的三個字體兩個認定侵權，一個卻不構成侵權？該法院在判決中闡述，由于漢字本身構造及其表現形式受到一定的限制等特點，其經相關計算機軟件調用后產生的單個字是否具有著作權法意義上的獨創性，需要進行具體分析后尚能判定。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認定單字是否符合著作權保護的“獨創性”要求，需要結合個案認定，但從筆者檢索的近年來公開的判例來看，因產品生產包裝和企業宣傳文案中的單字等情形被認定為侵犯他人美術作品著作權的例子仍然不在少數，因此企業對于單字的商業性使用應當予以足夠警惕。

（一）常見的字庫及字體侵權行為類型

 1. 企業辦公終端安裝使用，即企業在其內部使用的計算機或其他辦公終端設備上安裝并使用字庫和字體單字。

 2. 商業性使用，即企業以營利為目的使用字體的行為，比如在產品及其包裝、宣傳冊、企業網站、微信公眾號、企業宣傳廣告、商標和商業推廣等情形下使用字體。

 3. 技術性使用，將字庫或者字適用于企業自己的軟件產品、影視劇字幕或者其他產品載體中。

（二）字庫及字體侵權行為的法律后果

當法院認定相關字庫及字體的使用行為侵害了字庫企業的權益時，會有怎么樣的法律后果呢？結合相關的判例，主要有以下幾點：

 1. 停止相關侵權行為。如侵權的字體是在產品外觀上使用，就停止使用、銷售并銷毀帶有侵權字體的相關產品包裝、標示、產品名稱與廣告等；如侵權的字體是在相關軟件或者印刷物上使用，應該停止復制、發行相關軟件或印刷物等。

 2. 承擔相關賠償責任。對于相關的賠償金額，由于著作權人通常難于對自身的實際損失予以舉證，而侵權人的違法所得更是難于舉證，法院通常酌情判定賠償數額。從檢索的判例來看，酌定因素包括字庫字體的“獨創性”程度，及作品的價值，侵權人的主體類型、經營規模和侵權情節等，有些法院還會參考侵權字體的個數。

 3. 公開向被侵權企業賠禮道歉。例如在“方正訴濰坊文星公司”一案中，被告濰坊文星科技開發有限公司被判決于30日內在《計算機世界》上刊登聲明，向原告公開致歉，消除因其侵權行為造成的不良影響。

（一）侵權法律風險防范

 1.取得正版字體字庫授權許可

在使用相關字庫之前，應該對字庫的使用采取謹慎的態度，盡量取得相關字庫公司的使用許可或者取得相關授權，以減少之后會受到相關企業的侵權追究，要求承擔賠償等責任的風險。

 2.優先選擇計算機系統自帶字體

使用部分計算機系統自帶字體如黑體、宋體、仿宋、楷書、幼圓、隸書等幾種字體不存在著作權侵權風險，使用主體及使用范圍均不受限制。但需要注意的是，并非所有的系統字體均為免費字體，比如我們常用的“微軟雅黑”字體雖然屬于計算機系統自帶字體，則屬于他人享有著作權的字體，企業不能“任性”使用。

 3.優先選擇開源字體

在選擇使用字體的時候，可以盡量選擇使用開源字體，即公開的免費授權使用字體，開源字體雖然具有獨創性，但相關主體已經通過聲明或公開授權等方式提供社會公眾免費試用，比如方正黑體、方正書宋、方正仿宋、方正楷體、思源黑體。與此同時，也要注意某些開源字體的使用范圍和領域也是有限制的，例如某些開源字體只能用于“橫幅標語制作”。所以即使是使用開源字體的，也要注意相關的規制規定，以防產生不必要的法律風險。對于如何確定使用范圍，企業可以參考權利人發布的使用指引。

 4.排查企業對外展示的“門面”的侵權風險

在企業的商標、廣告、包裝裝潢等直接面對大眾宣傳等方面的內容，企業應當謹慎選用字體，避免在公眾所知曉的領域內使用可能侵犯相關字庫公司著作權的字體。企業委托設計公司對商標、廣告、包裝裝潢進行設計的，應當委托正規設計公司并簽署委托合同，在合同上約定相應的知識產權侵權風險轉移條款，此外還應當保留雙方確認的設計成果文件和相關付費憑證。

 5.無付費意愿時盡量避免使用帶有公司或人名的字體

在不確定字庫是否屬于付費字體的情況下，或者無付費意愿的情形下，企業應當避免使用帶有公司名稱或者人名的字庫及字體，因為此類字庫及字體往往是需要付費才能商業性使用的字庫及字體。

（二）侵權糾紛應對措施

現實中，字庫權利人在起訴之前往往會通過電話或者發函的方式發出侵權提示，企業對于通過電話方式收到的侵權提示，需要及時清理可能涉嫌侵權的字庫及字體；對于收到律師函等正式函件的，企業應引以重視，建議做好如下應對措施：

 1. 及時做好自查及清理措施，企業對其產品包裝、網站、公眾號以及其他為提及可能涉嫌侵權的字庫及字體由企業法務人員盡早進行自查，清理對方提及的侵權客體；

 2. 對權利人的作品比較分析，確定其作品的“獨創性”，判斷是否享有著作權財產權利；

 3. 分析己方是否符合著作權法規定的合理使用的情形，及時搜集對己方有利的證據，比如對于涉案字體是請專業設計公司設計制作的，提供相應的設計公司主體的委托合同、對涉案作品字體的確認，付款憑證等。

 4.  如對方進一步提出權利主張或收費要求，建議咨詢委托律師等專業法律人士予以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