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他只畫燭光照耀的地方——評法國畫家拉圖爾
拉圖爾被人稱為“燭光畫家” ,從1630年他37歲開始,畫燭光就成為這個法國畫家作品的主要部分,他在燭光的方寸之間描繪著自己的天地。
《油燈前的馬格達麗娜》
拉圖爾最大限度地把興趣點、關注點放在自己要著力表現的對象上,把觀賞者的注意力吸引到畫作的前景,他采用蠟燭光作為主光源,前景極其明亮,就聚焦在燭光照耀的地方,而讓后景處于黑暗之中,也就去除了有可能分散注意力的旁枝,而且由于明與暗強烈的反襯也帶來人物輪廓的力度。在寧靜的燭光下,母親靜靜地看著懷中的嬰兒( 《新生兒》 1645年) ,妻子端詳著丈夫的面孔( 《約伯被妻嘲弄》1630年) ,正在勞作的木匠( 《木匠圣約翰夫》 1640年) ,吹火盆的女孩( 《吹火盆的女孩》 1645年) ,一群在稅務官前面數錢的市民( 《繳稅》 1618年) ,拿著放大鏡看書的老人( 《閱讀的圣杰羅姆》 1624年) ,敞著懷捉虱子的中年婦女( 《捉虱子的婦女》1634年) ……畫中的情節在暗夜中展開,充滿了世俗生活的喜悅和煎熬,光以最精純的氣氛和神圣感籠罩著人世間。
《吹火盆的女孩》
從拉圖爾選擇的題材和表現的方式來看,他是將藝術生活化的典范。他畫宗教題材,卻富有日常生活的氣息,把那些宗教神秘氣氛化為世俗的語境。即使是《圣經》傳說中的人物,他也把他們刻畫成當地農民的模樣,形象質樸。但拉圖爾不會因為描述了平凡人,在構圖上就會草率和隨意,而是構圖嚴謹,人物造型穩固扎實,端莊自然,具有雕塑般的飽滿和充實感。這一點跟卡拉瓦喬的氣質非常相近,很多人會把拉圖爾建構于強烈的明暗對比之上的畫風歸結于受到卡拉瓦喬“黑繪法”的影響。但這只是技巧上的傳承,更主要的可能是浸入他骨子中的信仰。
在意大利藝術史家文杜里撰寫的《走向現代藝術的四步》一書中,有這樣一段描述:“教會中的主顧們決不要那些把圣徒畫成農夫模樣,把信徒畫得十分卑下,圣母又畫得像個病死的農婦的畫作,那樣的繪畫作品他們是不愿付錢的。他們要的是畫得真像天堂中的圣人,于是感到卡拉瓦喬所畫的農夫信徒是一種挑釁,因此他們宣稱卡拉瓦喬的藝術是粗俗卑下的。 ”
《木匠圣約翰夫》
這樣的文字要是成立的話,同樣可以放在拉圖爾身上。但我并不同意這種見解。拉圖爾的藝術處理沒有讓《圣經》中的人物以一種優美的方式出現,或者干脆讓神缺席了,但這并不是代表著他不敬,反而是以另一種方式表現了神的在場。實際上,拉圖爾只是減少了有形的部分,而是以虛當實的方式,讓光成為畫作中的另一個主角,被賦予了精神性的光源無處不在。
光是宗教題材中極富有象征意味的元素,燭光照耀的地方,以及沐浴在圣光中的人物,象征著信仰的到達和力量!拉圖爾正是將黑暗和光線賦予象征意味,在靜謐中達到思想和藝術的美感,他發現了人軀體和心靈上的神性,并用布滿身體的光暈宣示著它的存在!
拉圖爾并不是一個幸運的畫家。1593年,他出生在法國洛林的維克市,父親是個面包師,雖然生活在一個充滿戰亂和動蕩的年代,但他的境遇應該不是那么困頓,因為他深得當時的國王路易十三賞識。拉圖爾生前就受到同時代人的敬仰,沒有嘗過那種“筆底明珠無處賣,閑拋閑擲野藤中”的滋味。他的不幸在于命運對他開了一個玩笑,他的畫作隨著他的離世而遺失了,他的名字隨之被埋沒了長達三個世紀。
1915年,德國的美術史家厄爾曼·渥斯注意到法國南特美術館里兩幅署名拉圖爾的畫,驚為天人,才開始重新激起世人對他的研究。拉圖爾的重新發現也是美術史上的大事件,他被認定是十七世紀最重要的法國畫家之一而名留青史!
看拉圖爾的畫,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雖然他曾任宮廷畫師,但他對窮人一直懷有無法割舍的情感,他一直畫窮人,好像天使拯救圣彼得那樣,對那些凡人表現出綿綿無盡的悲憫和同情。一個畫中充滿了對生命和信仰的虔誠的人,你還會覺得他的世界小嗎?
(作者:陸紹陽,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院長、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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