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酒趣二題

文：左右 | 整理：酩悅團隊

我不喝酒，但會釀酒，釀農村里很渾很辣的那種酒。

陸游詩中“莫笑農家臘酒渾”的臘酒，指的就是農村里的米酒。它的釀制過程很簡單，只要稍作觀察，備足原料，就能學會。小時候村里很多大叔大伯都會自釀包谷酒、蘋果酒、五谷酒、米酒等，度數不高，千杯喝不醉，狠辣，但純正，色白，氣香，味酵，農家人都喜歡喝，成了白紅宴席上的?？汀：芏啻未笫宕蟛畟冊诩议T口釀酒，很多小伙伴排著隊想喝幾口滾燙滾燙的熱酒。村里的男人們是鼓勵小孩喝酒的，但反對派如大嬸大媽們，極力咒罵那些叢恿小孩喝酒的人，兩人互打俏皮話。就在大人們胡扯家常和小孩們嬉戲游玩的時候，我就開始用心觀察釀酒的每一個個過程了。后來大伯家釀酒，我便要去跟著，好在大伯手把手細心教我，告訴我所有的備料和程序，我一學便會了。有一次我偷了大伯家里的釀酒原料，拿到別處自釀。我釀好后拿回家給奶奶喝，并說是我釀的，奶奶嘗了一口就吐了。因為我把發酵原料放多了，水放少了，把我奶奶辣得直拿著手棍打我。我媽媽聽后在廚房里哈哈大笑，只有我委屈地躲在廁所里哭……因為我頭上被奶奶打了一塊淤青的疙瘩。

每個孩子都有一段好奇的童年，我也不例外。我第一次偷喝酒，是在我奶奶家里?？粗棠淘谝粋€很大的瓶子里泡著苦參、枸杞子等藥材，我以為里面是很甜的飲料，因為奶奶每次喝的時候，一邊一臉很享受的樣子，一邊對我嘿嘿一笑說：來嘗嘗。我懷疑奶奶在哄我就沒怎么理她。但好奇心很強的我，趁有一天奶奶去鎮上趕集了，我搬了一個高凳子，倒了一杯子，準備大口喝下去，誰知我還沒喝到嘴里，就從凳子上摔下來了，大藥瓶也被我打碎了。酒藥水濺了我一臉，滿地都是紅紅的藥水，我算是嘗到了酒藥的味道：很苦，難聞。那時候我很機靈，便把高凳子搬走，臉一洗，跑到外婆家去了。等我第三天回來的時候，奶奶一把抓住我問，藥瓶子是怎么回事，我說不知道啊，我這幾天在外婆家，邊說我邊掙扎開奶奶的手，跑了。留下傷心的奶奶，獨自在屋子里不說話。后來長大了我才知道，那種酒藥，可以治療奶奶的胃病，可以緩解奶奶的病情。要是小時候我沒打碎奶奶的藥瓶，或許奶奶現在還健康地活著。每次想起這件事，我經常內疚。

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有碰酒，只是在每年過年的時候，在奶奶的墳頭，我堅持要給奶奶倒上三杯藥酒，朝天，朝地，朝墳，敬三杯。

我是不喝酒，從小就沒有。自我爺爺那一輩開始，我們一家就不愛喝酒。爸爸也給我樹立了很好的榜樣，爸爸煙酒不沾，他經常教育我：煙酒如毒藥。

我沒什么酒量，倒是有時同學聚會，或者很要好的詩人朋友自遠方來，高興了，便也痛飲幾杯。除了啤的，只是喝得少。一年下來，喝下的酒就那么兩三次。每次聚會，大伙都給我灌酒，一說作為詩人，怎能沒有酒量？詩人不喝酒就不是詩人。我笑著說：那是因為他們靠酒來獲取靈感，我不需要，少了酒，我同樣可以獲取靈感。二說作為男人，怎能沒有酒量？男人不喝酒就不是男人。我也笑著說：一個懂得自律和控制力的男人，尤其是在酒場上，保持清醒，這才是真正的男人。他們苦笑，拿我沒法，只好作罷。但有時候招架不住，不得不喝，女友就來為我解圍，自告奮勇幫我喝下。大伙笑我，男人的酒，怎能讓女人代喝。女友撒嬌：我愿意，怎么了，怎么了。盡管我被人嘲笑，但女友對我的疼愛，引來滿座賓朋的羨慕。

有幾次，只要我遇到真正想喝的時候，誰也擋不住我喝酒。去年去外地游玩，朋友請客吃飯，酒桌上遇見一位經常幫助我的作家，我很激動,倒了一杯白酒，滿滿的，走上前去與長輩敬，還沒等我喝，女友生氣地搶過我的酒杯，說我不能喝酒，一喝就犯病。我不顧她的話，喝下去，以表謝意。此舉引起幾個哥們不悅，說連平時滴酒不沾的左右，怎么今天獨敬老師啊，我低頭笑，任他們批評。女友替我自罰三杯，便解了我的圍。酒后，女友一整個晚上不理我。我有很嚴重的胰腺炎，一碰酒這玩意兒，就會復發，一整個晚上在床上打滾，比坐酷刑還難受。幸好，女友知我真心想敬老師一杯，也沒再怎么怪我，便陪在我身邊，幫我按摩肚子，幫我找藥，陪我熬過了病魔。出于感動，感動女友對我的疼惜，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喝酒了。哪怕是面對特別尊敬的人，我也是以茶或者飲料代酒，猛喝幾杯，并連說幾句：我身體不好，身體不好……一臉歉意和笑意。

于是，我就這樣，為了女友，遠離了酒，遠離了那種被稱為神仙逍遙的味道。

詩文達意，美酒傳神，寫盡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