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高祖六年,劉邦將太原郡直至北部邊界的31個縣封給韓王信,以期抵御匈奴。哪知這家伙不靠譜,當年秋天匈奴來攻,直接就獻出了國都馬邑,還率軍攻打太原。 劉邦自然一肚子火,第二年七月,親率32萬大軍反擊。在連續擊敗叛軍和匈奴先頭部隊后,已經入冬,漢軍缺乏足夠的御寒裝備,十之二三被凍傷,行動開始遲緩,各部隊陸續脫節。 但劉邦連勝之后輕敵冒進,中了冒頓的示弱誘敵之計,其先頭部隊進駐白登山時,主力二十萬漢軍還在樓煩馬邑一線。 冒頓抓住時機,調集三十萬騎兵,將劉邦合圍在白登山,漢軍苦戰七日不得突圍。 關于劉邦最后脫困的記載,《史記》上演了一出羅生門。
而后世據此有聲有色地演繹了一出宮斗戲:陳平建議劉邦派使者重金賄賂閼氏,并送上美女圖,說:“漢朝有這樣的美女,現在漢皇帝非常困厄,打算獻此美女給單于以求脫困。”閼氏見圖,擔心單于得此美女,自己失寵,于是勸冒頓解圍撤兵。 這出宮斗戲的不合理之處在于忽略了冒頓的性格。 這要從他的經歷說起。 冒頓當太子時,父親頭曼單于喜愛后妻之子,想廢了他,就把他送到月氏當人質,然后故意發兵打月氏,借刀殺人。 冒頓此役偷了月氏人的千里馬,單騎逃脫追殺,頭曼見他勇武,就讓他當萬騎長。 他發明一種響箭,規定“鳴鏑所射而不悉者斬”,于是出獵時不跟隨冒頓出箭的士兵均被斬殺。 他先是射自己的寶馬,隨后射自己的愛妻,有不敢出箭的也全都被殺。 最后,他的鳴鏑射向父親頭曼單于時,部下無一不從。頭曼死于亂箭后,冒頓誅殺了后母和弟弟,當上單于。 初繼位時,東胡王派人索要頭曼的千里馬,冒頓不顧群臣反對答應了。 東胡王又索要單于閼氏,冒頓再次答應。 東胡王認為冒頓軟弱可欺,再要土地,冒頓卻一反常態,殺了同意割地的大臣,發兵突襲東胡,殺東胡王,盡得其地。 可見,冒頓此人性格果敢隱忍,下手毒辣兇狠,一代梟雄。寶馬、愛妻,說送就送;隨從大臣,后母、弟弟甚至親生父親,殺起來毫不留情。 這樣的人調動全國兵力與漢帝國決戰,怎么可能因為一個在他眼中毫無分量的女人勸說而中止這種規模的軍事行動? 何況,給這種人當大臣和老婆有多難?光是活著已經戰戰兢兢,誰敢指手畫腳? 此時的匈奴占據天時地利人和,冬季是天時,漢軍戰斗力下降;重重包圍是地利,數量絕對優勢是人和。 這種情況下選擇放開一角,最主要的原因是冒頓吃不下被圍的漢軍,想趁著放開口子敵軍倉促逃跑時再發動致命一擊,所謂“圍師必闕”。 冒頓肯定沒讀過孫子兵法,但草原上殘酷的競爭未必不能教會他這種戰爭哲學。 為什么冒頓30萬騎兵重圍7天仍吃不下劉邦被圍的漢軍? 這要從漢匈兩邊的主戰方式說起。 剛剛進入鐵器時代的匈奴雖然能鑄造鐵質箭頭,但更進一步的鎧甲就無能為力了,所以基本戰力都是無防護或者皮甲的輕騎兵戰士。 匈奴輕騎兵所倚重的武器是草原復合弓,這種20-30公斤拉力的弓針對無防護的目標,殺傷射程只有一百米,在無馬鐙的騎射狀態,想要命中目標,作戰距離一般不能超過40米。 戰馬的機動性加上鐵制箭頭的殺傷,對于無防護的步兵來說,顯然是噩夢,但冶煉技術遠勝于匈奴的漢朝,軍隊裝備的鍛造鎧甲和頭盔能有效克制這種“打帶跑”的機動騎射戰術。 想要重創鎧甲頭盔防身的步兵,需要接近至二三十米的距離精確命中無防護部位或者射穿鎧甲薄弱部分。 但不論是百米外拋射襲擾,還是近距離精準射擊,這個距離對匈奴輕騎兵來說都有致命的危險,因為漢帝國擁有那個時代最可怕的武器——弩。 即便是一石兩石的普通弩,有效射程都達到了150米左右,更不用說三到六石拉力的強弩。弩唯一的弱點就是射速太慢,但配套了全員帶弩三列交互射擊的戰術后,這個弱點被大大的縮小。 因此,匈奴輕騎和漢朝弩兵對射的結果基本都是匈奴吃虧,因為弩不論是精度還是距離,都要強于復合弓。 倘若在開闊平原打野戰,誰勝誰負還未可知,但如果是騎兵圍殲步兵,只要弩箭不斷供,面對嚴陣以待的漢軍,匈奴根本沒有強吃掉的機會,只有斷后勤一條路可走。 冒頓遲遲等不到叛軍韓王信的支援,漢軍主力又近在咫尺,等待對手彈盡糧絕時內亂已無機會,反而有被內外夾擊的危險。 冒頓決定放開一角尋找戰機,但劉邦又得到護軍中尉陳平的建議,以士兵手持強弩保持戰斗陣型徐徐撤出包圍,找不到漏洞的冒頓只能撤兵。 白登之圍雖然是一次戰術失敗,但未嘗不是一次技術上的勝利,劉邦的脫險與單于閼氏并無關系,根本原因還是用實力打出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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