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小時候,農村里還沒有壓水井,更別說自來水了,所有的用水都要去村里的水井挑。因此,水缸是家家必備的,有的還不止一個。我家人多,用水也多,因此我家的水缸特別高大,缸沿兒跟成人的齊腰高,比我七八歲時的身高還要高。我雙手把著缸沿兒,踮起腳來才能看見缸里面。 挑水是每天一早第一件家務事。天一亮,父親要出坡,哥哥姐姐要上學,挑水的活兒就落到娘身上。 娘身體嬌小,一米五多點的身高,一條兩米多的寬扁擔,兩只鐵皮水桶,盛滿水足足有四五十斤重,但娘一早上就要挑上四五擔,直到把高高的水缸挑滿了,另外再挑兩桶放著用。每天早上挑完水,娘就大喘粗氣,大汗淋漓,汗濕衣衫?,F在想來,我真是佩服娘,她那嬌小的身體里,哪來這么大的勁! 那時我們村里有好幾口水井,家家戶戶都去附近的水井挑水。水井有五六米深,井口有一米多寬,井沿上鋪著光滑的條石,由于長年累月的井繩摩擦,沿口四周就留下了一道道長長深深的印痕,生動的詮釋了“鐵杵成針”、“水滴石穿”的道理。 取水時,要用帶鐵鉤兒的井繩把水桶放到水井底部水面上,然后趁勢猛然搖晃一下井繩,原本立著的水桶就會順勢被放倒,井水就漫進水桶,等水桶沉入井面,就兩手倒替著把水桶拉提上井口,再將另一只水桶如是取水。有時候,取水技巧掌握不好,就很容易脫了鉤,水桶就掉進井底,這時候就需要扁擔連扁擔伸進井底,慢慢試探著鉤住水桶的提手,將水桶撈出來。 也有的水井安裝有轆轤和倒梢,長長的井繩纏繞在轆轤上,取水時把倒梢放進井口,撒開轆轤把手,倒梢就快速的落到井面上,因為倒梢是個圓錐樣的桶,它就自然的倒下去,井水一下就灌滿了,然后就搖著轆轤的把手一圈一圈吱扭吱扭地搖上來。這是比較省力的取水方式。我記得小時候,我們村里還有一架水車,一人或兩人腳踩轉軸上的踏步,水車就吱吱悠悠提上水來。不過水車一般是澆地用的。 水缸是一家人的水源,做飯洗衣,洗臉刷牙都靠它。那時候環境還未污染,剛打上來的井水清冽甘甜,每當盛夏時節,用葫蘆水瓢從缸里舀出一瓢剛剛打來的“井拔涼兒”水,一氣兒喝下去,像一塊晶瑩、滑潤的冰塊兒從喉嚨里倏然滑進肚子里,涼意迅速傳遍全身,爽快極了。吃西瓜的時候,把瓜皮洗凈,放進水缸里,一會兒功夫拿出來,切開,紅紅的瓜瓤,水瑩瑩的,又甜又涼,吃進肚子,大汗立消,肚皮兒都感覺涼涼的。 等到了秋末,天氣已涼,霜凍初結,這時候父親就會用稻草和塑料布將水缸四周圍護起來,等入冬了,就再把水缸搬進堂屋的門后邊。但即便這樣,在那些寒冷的冬天里,水缸里還是經常結冰,每當早上用水,母親都是先砸開那一層薄冰。此時洗手,如果不摻點熱水,扎涼扎涼帶著冰渣的水,根本不愿意伸手進去。 大水缸里裝滿的是純凈的井水,更有母親的淚水和汗水! 這井水既是甘冽的,又帶著咸澀,一如那個年代的生活! 隨著社會發展,生活改善,先是家家戶戶用上了壓水井,后來又通上了自來水,水缸也就慢慢用的少了。但我家的大水缸永遠停留在我的記憶深處,母親挑水的那個身影永遠刻在我的心底,永遠永遠,不會模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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