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清明。 以往此時,我總會提醒我的學生們去惠州西湖走走,去看看孤山之上的那個女子,那個在蘇軾最艱苦的時候一直陪在他身邊而最后就長眠于此的女子——王朝云。 我在課堂上給孩子們講了王朝云與蘇軾的故事,然后讓他們把自己對朝云的情感寫在精美的紙片上,掛在朝云墓邊的花枝樹葉間,以表達對這位令人敬佩的女子的追念。 蘇軾讓惠州變得厚重,而朝云則讓惠州更加清香。 曾有不少學生用文字記錄了當時的拜謁。現錄2011級學生張子珂同學的文章,讓我們一起去追憶那已經融入惠州土地922年的仙魂。 孤山尋芳土 張子珂 清明假期,我和爸爸媽媽去惠州西湖,踏上了尋找六如亭、拜謁王朝云墓的路途。 生長于惠州,西湖也不知來過多少次了。早就聽說惠州西湖是因蘇軾的到來而聞名,但卻是在不久前的語文課上才知道蘇軾和王朝云在惠州那段感人的故事;也才了解到惠州西湖的精魄就藏在孤山之上,就藏于六如亭中,就藏于朝云墓里。于是,當我再次走在長長的蘇堤上,楊柳依依,心境跟以往的歡快已完全不同。 許多年前,失意的蘇東坡也在這里走過,我仿佛看見他和朝云漫步堤邊,泛舟湖上的身影;而當我看到蘇堤邊的樹叢中那塊書型石板上印著的那首成鷲法師詠“蘇堤留恨處,荒冢對蒼溟,流水空千古,香魂倚一亭。波涵三島綠,柳鎖六橋青,寂寞棲禪壽,金剛何處聽?”的詩時,心中更是涌起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我要找到惠州西湖的精魄所在。 在“孤山蘇跡”的入口附近,立著一個高大偉岸的蘇東坡石像。我走上了臺階,向右側的山徑而去。穿過曲折的長廊,來到第一處紀念館。只見里面保存了眾多蘇東坡在惠期間以及后人為紀念他而留下的文物。一卷卷寬大的字幅,記載了少許王朝云的事跡。墻邊的展柜前,陳列著一卷卷清代時用活字印刷術印的《蘇東坡詩全集》,許多地方早已破裂,但是字卻并未褪色,仍然清晰如昔。在第二處紀念館的一個書柜前,放著幾本《蘇東坡十夢朝云》,里面應是敘述蘇東坡在王朝云去世后因思念她而夢里相會的故事吧?顧不得再看其它的紀念物品和資料了,拉著媽媽的手,出了紀念館,我快步轉到了左側的山徑,想找到王朝云最后的棲身之土。 一會兒,前方出現了一座紅柱綠瓦的四角小亭,我奔向前,“六如亭!”亭額上的三個草書映入眼簾,亭后就是那座九百多年前的芳冢了,墓碑上刻著“蘇文公侍妾王朝云之墓”。在蘇東坡被一貶再貶時,唯獨王朝云緊伴在他身旁,跟著他顛沛流離來嶺南生活直到長眠于此。這種不離不棄、生死相隨的情義令人感動。 在六如亭兩旁的柱上,刻著一幅對聯:“如夢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電,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這“六如”,也是王朝云臨死前念的“金剛經”中之意,既流露出她離世前對人生的看法,又飽含著對蘇東坡無盡的關切和牽掛。 “不合時宜,惟有朝云能識我;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徜徉在清明節的西湖邊上,我在想,東坡和朝云知音相遇、知音相伴的故事詮釋了人性中平凡但又偉大的一面,但愿天下有情人都能永遠相知相隨。 附:王朝云簡介(資料來自網上) 王朝云(1062年—1096年),字子霞。浙江錢塘人。宋代大文豪蘇東坡的紅顏知己和侍妾。 朝云因家境清寒,自幼淪落在歌舞班中,為西湖名伎。但她天生麗質,聰穎靈慧,能歌善舞,雖混跡煙塵之中,卻獨具一種清新潔雅的氣質,蘇東坡因而愛幸之,納為常侍。 王朝云與東坡先生相知之深,可謂一舉手、一投足,都可知道對方的用意,東坡所寫的詩詞,哪怕是輕描淡寫地涉及往事,也會引起朝云的感傷。最典型的莫過于東坡所寫的《蝶戀花》詞: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據說蘇東坡被貶惠州時,王朝云常常唱這首《蝶戀花》詞,為蘇軾聊解愁悶。每當朝云唱到“枝上柳綿吹又少”時,就掩抑惆悵,不勝傷悲,哭而止聲。東坡問何因,朝云答:“妾所不能竟(唱完)者,'天涯何處無芳草句’也”。蘇軾大笑:“我正悲秋,而你又開始傷春了!” 朝云去世后,蘇軾“終生不復聽此詞”。 據毛晉所輯的《東坡筆記》記載:東坡一日退朝,食罷,捫腹徐行,顧謂侍兒曰:“汝輩且道是中何物?”一婢遽曰:“都是文章”。東坡不以為然。又一人曰:“滿腹都是機械。”坡亦未以為當。至朝云曰:“學士一肚皮不合入時宜。”坡捧腹大笑。贊道:“知我者,唯有朝云也。”從此對王朝云更加愛憐。 元豐六年(1083)九月二十七日,二十二歲的朝云為蘇軾生下一個兒子。蘇軾為他取名遁(繁體字遯)。遁兒滿月之時,蘇東坡想起昔日的名躁京華,而今卻“自漸不為人識。”都是因為聰明反被聰明誤,因而感慨系之,而自嘲一詩: 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 唯愿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元豐七年三月,蘇軾又接到詔命,將他改為汝州團練副使,易地京西北路安置。蘇軾接到詔令后不敢怠慢,四月中旬便攜家啟程,七月二十八日,當他們的船停泊在金陵江岸時,小小的兒子中暑不治,夭亡在朝云的懷抱里。這使他陷入極度悲慟之中。為此蘇軾深深地自責著,甚至認為兒子之死,是受到自己的連累。 此后十年之中,蘇東坡又先后出任杭州、潁州和揚州知府。宋哲宗業已親政,用章敦為宰相,又有一批不同政見的大臣遭貶,蘇東坡也在其中,被貶往南蠻之地的惠州,這時他巳經年近花甲了。眼看運勢轉下,難得再有起復之望,身邊眾多的侍兒姬妾都陸續散去,只有王朝云始終如一,追隨著蘇東坡長途跋涉,翻山越嶺到了惠州。 王朝云在惠州時遇瘟疫,身體十分虛弱,終日與藥為伍,總難恢復,最終耐不住嶺南悶熱惡劣的氣候,不久便帶著不舍與無奈溘然長逝,年僅三十四歲。臨終前她執著東坡的手誦《金剛經》四偈:“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這番話并不只是她皈依佛門后悟出的禪道,其中寓藏著她對蘇東坡無盡的關切和牽掛,生前如此,臨終亦如此。 東坡尊重朝云的遺愿,于紹圣三年八月三日,將她葬在惠州西湖南畔的棲禪寺的松林里,親筆為她寫下《墓志銘》,銘文也像四句禪謁: 浮屠是瞻,伽藍是依。 如汝宿心,唯佛是歸。 蘇東坡還在墓上筑六如亭以紀念她,并親手寫下楹聯: 不合時宜,惟有朝云能識我; 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 后人依據“六如”之意,又在亭的兩側鐫下對聯: 如夢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電 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惠州的西湖本名枕豐湖,山青水綠,煙波嵐影,酷似杭州西湖,自蘇東坡來后,常與王朝云漫步湖堤、泛舟波上,一同回憶在杭州時的美好時光,因此也就用杭州西湖的各處風景地名為這里的山水取名,這本是兩人的得意之作,不料他鄉的孤山竟然成了王朝云孤寂長眠的地方。 為了懷念王朝云,蘇東坡在惠州西湖上刻意經營,建塔、筑堤、植梅,試圖用這些熟悉的景物喚回那已遠逝的時日。然而,佳人已杳,真是“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 朝云已去,她的影子卻刻在了蘇東坡的心中,也留在了惠州西湖的山水花木之中,遙想才子佳人的悲歡情愁,怎不令人為之啼噓不已。 新會人何絳有詩《朝云墓》 試上山頭奠桂漿,朝云艷骨有余香。 宋朝陵墓俱零落,嫁得才人勝帝王。 清嘉慶六年(1801年),大守尹秉綬修朝云墓,補書蘇拭所為墓志銘,刻石征文。當年孤山的棲禪寺已不復存了,朝云墓,六如亭也幾經修建。朝云墓、六如亭已按宋代風格,修葺一新,對外開放。 朝云墓和六如亭是惠州的重要文物古跡,名聲很大,歷代題詠不少;1984年被列為惠州市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歷史上惠州的老百姓常于農歷12月5日朝云生辰日拜祭,亦有用民間做會的形式予以悼念,形成一種有特色的民俗祭奠活動。 蘇文忠公朝云墓志銘 東坡先生侍妾曰朝云,字子霞,姓王氏,錢塘人。敏而好義,侍先生二十有三年,忠敬若一。紹圣三年七月壬辰卒于惠州,年僅三十四。八月庚申,葬之豐湖之上,棲禪山東南。生子遯,未期而夭。蓋嘗從比丘尼義沖學佛法。亦粗識大意。且死誦金剛經四句偈以絕。銘曰:浮屠是瞻,伽籃是依,如汝宿心,惟佛止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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