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www.ximalaya.com/lvyou/23194637/180285791 朗誦:陳道明 雷聲 演唱:關棟天
撰文/制作:雷聲  遠在西魏恭帝元年(554年)設立青衣縣,北周保定二年(562年)改青神縣。據《今縣釋名》:“昔蠶叢氏衣青以勤農業,西魏置青衣縣于此,有青神祠,即青衣神。后周因名縣。”還有一個說法,因第一代古蜀王蠶叢“青衣而教民農桑,民皆神之”而得名。本是驅車去樂山看大佛,但路邊的這個巨大廣告牌把我吸引到了青神中巖寺。中巖寺位于青神縣東南9公里的瑞峰鎮中巖村,傍岷江東岸,分上、中、下三寺,統稱中巖寺,始創于東晉。彰顯于唐、宋的古中巖,早期為著名佛教圣地,傳說是十六羅漢之第五羅漢諾巨那尊者的道場,其佛法弘大,古與峨眉山齊名。“巖壑勝景,不減峨眉”,有“先游中巖,后游峨山”之說。過岷江,入中巖山門,滿眼細草微風,耳畔澗水潺潺。行數十米,山青如黛,群花雜樹中飄著一叢叢乳白的花,細觀之,兩瓣平舉如翼,一瓣懸月如尾,一瓣如玉頸奮前,張頭尋覓,且清香馥郁。請教山中人,曰:形如飛鳳,為王弗愛物,叫飛來鳳。蘇軾聰明好學,王方喜愛在心。  在中巖靈秀的山巖里、澗水邊、小路旁,一叢叢飛來鳳揚著闊長的綠葉,吐露嬌柔的花蕊,散發著幽幽清香。王弗常常帶丫鬟從瑞草橋的家到中巖游山朝廟,采得一大抱飛來鳳回家。每每聽父親說起眉州少年蘇軾如何聰明機智,王弗心中頗有好感,但又不便明顯流露。她聽說,蘇軾常常在山水間靜思、讀書,便悄悄隱于一旁樹叢中靜觀。 “小姐,你看,飛來鳳開花了!”丫鬟在草叢驚喜一聲。蘇軾轉回頭來,只見初春的綠草叢中亭亭玉立一少女,輕盈飄逸。王弗受驚,抬起頭來,雙眸如星,粉臉含羞,自有一種淡墨染不出的風情……不久,蘇軾與同窗到瑞草橋為王方祝壽,因生性豪放而醉倒在老師家中。酒醒,蘇軾發現同窗們都已回書院,便獨自踱到翠竹掩映的后院,看見師妹王弗正臨窗梳頭,便從懷里摸出從山上帶來的一簇飛來鳳,輕輕地投進窗去。王弗先是一驚,繼而心跳不已,把那簇濃香陣陣的花苞貼在胸前……中巖寺下巖赤壁下,有綠水一泓,平靜如半輪明月,相傳為慈姥龍之宅。讀書之余,蘇軾常臨流觀景,想入非非之中,撫掌三聲,不禁大叫:“好水豈能無魚?”立時,巖穴中群魚翩翩游躍,皆若凌空浮翔。蘇軾大喜,建議老師王方:“美景當有美名。”于是,王方遍邀文人學士,在綠潭前投筆競題。只可惜,諸多秀才的題名不是過雅,就是落俗。蘇軾剛要展示自己的題名,王弗也差丫鬟從瑞草橋家中送來題名。王方把蘇軾、王弗的題名同時展開,竟然是相同的三個大字:“喚魚池”。后來,蘇軾手書的“喚魚池”三字被刻在了巖壁上,經可三丈,秀美俊拔。  1055年,蘇軾王弗喜結連理,“喚魚池”的愛情故事,也在眉州一帶傳為佳話。王弗“敏而謹,慧而謙”。作為鄉貢進士之女的她,侍奉舅姑十分謹肅,而且每次見到蘇軾讀書,就陪伴左右。有時,蘇軾有遺忘的地方,她反倒給予提醒。好奇的蘇軾問她別的書里的問題,她也都能答上來,頓時讓蘇軾又驚又喜刮目相看。王弗是一個心甘情愿站在帳簾后的女人,獨守寂寞,遠離外面的美麗和誘惑,迎政而立,世事洞明。這個平實精明的女人,不屑用眼,只消用心,就會把那些不中交的人,那些糾纏不清的事,輕輕地關在了世外。蘇軾為官后,王弗就時常提醒胸無城府的丈夫,為人處世要遠離陰險狡詐之人。蘇軾不以為然,好像和他結交的人都是好人,這讓王弗很不放心。于是,每當有同僚下屬登門拜訪,王弗便躲在幕后傾聽他與客人的談話,以其女性獨有的眼光判斷此人到底是一個可推心置腹的摯友,還是一個見利忘義、陰險狡詐的偽君子。有一個叫章惇的人,在未發跡時就曾拜訪過蘇軾。章惇走后,王弗就對蘇軾說:“此人說話首鼠兩端,毫無主見,只是隨著你說的話一味迎合、奉承,這樣的人,必是那種陰險奸惡之人,你還是遠離為好。”章惇得勢后,果真如王弗所說的那樣不但陰險狡詐,而且手段殘忍,許多人都遭受過他的打擊。蘇軾感慨萬千:“還是王弗看得準啊。”  1065年5月,王弗不幸病逝于京師汴梁,拋下了6歲的兒子蘇邁和仕途不順的丈夫蘇軾。蘇軾和弟弟蘇轍一起將父親和王弗的棺槨一同運回家鄉,把愛妻王弗葬于眉州東北彭山縣安鎮鄉可龍里,距蘇洵夫婦墓西北八步,遍植松樹三萬株。為父守孝三年期滿,蘇軾返京,發現朝中早已物事人非。以王安石為首的新黨得勢,恩師歐陽修及許多摯友因反對新法紛紛被貶。蘇軾多次上書神宗,指出新法中存在的弊端,為此得罪了新任宰相王安石,被新黨打壓,排濟,最后被迫離京,前往杭州、密州等地任職。從此,蘇軾便開始了他人生孤獨失意的日子。乙卯年,是宋神宗熙寧八年,也就是公元1075年,蘇軾剛到密州上任。熱鬧的元宵節過后,人們顯得有些寥落。在充實而歡快的日子里,人往往不怎么做夢;而在窘迫寂寥時,心中卻最容易浮想聯翩,幽夢不斷。正月二十這天晚上,蘇軾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去世十年的妻子王弗。醒后,想到亡妻長眠于千里之外的孤獨與凄涼,內心無限感傷。于是,他便提筆寫下了這首“有聲當徹天,有淚當徹泉”(陳師道語)的吊亡詞《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以遣悲懷——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在《亡妻王氏墓志銘》中,蘇軾記錄了一件事:父親對他說:“婦從汝于艱難,不可忘也。他日,汝必葬諸其姑之側。”父親告訴蘇軾,糟糠之妻不可忘,父親叮囑蘇軾一定要把王弗葬在蘇軾母親的墓旁。其實,這些事何須父親叮囑啊!蘇軾只是以父親之口,言心中之念而已。“敏而靜”的賢內助撒手西去,讓蘇軾覺得自己成了被拋棄在世間的孤兒。他說:“余永無所依怙”,再也沒有人與自己親密無間地面對風風雨雨。這首《江城子》是古往今來最知名的吊亡詞之一,但并不是蘇軾第一次寫詞懷念亡妻。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年)六月,王弗去世當年,蘇軾就寫了一首《翻香令》悼念亡妻——重聞處,余熏在,這一番、氣味勝從前。 這首詞,上片寫蘇軾在靈柩前燒香憶舊,回憶王弗生前因為愛惜而用寶釵翻動殘余未盡的香。很久之后,原來燒香的地方還有香氣余存,氣味甚至勝過從前。下片描述蘇軾在殯儀時精心添香的情態,他背著人偷偷蓋起小蓬山模樣的香爐,不過是為了氤氳的香氣能持久一點兒。一向通達的蘇軾,甚至信了“斷頭香”的說法。“斷頭香”是指未燃燒完就熄滅的香,俗傳以斷頭香供佛,來生會得與親人離散的果報。蘇軾未必全信這個說法兒,但因為“情深”,還是從了這不明不白的規矩。  十年前,死神斬斷了連理枝,拆散了比翼鳥,殘忍而無情。 十年后,“荏苒冬春謝,寒暑忽流易”,時間從來不會照顧人的感受,也沒有醫好蘇軾的喪妻之痛。《江城子》之所以被稱為千古悼亡詩詞第一名作,不僅是因為蘇軾是古今罕見的大文豪,文采風流,幾乎無人能及,更是因為詞中飽含著感人至深的濃濃情意。我以為,最感人,最能表現詩人感情深沉真摯的,是“不思量,自難忘”。整整十年了,從來沒有刻意地去想故人,更不像有的人,只是在清明掃墓或生辰忌日等特殊的日子,才會想起逝去的親人,才會去墳前上一炷香,燒幾張紙,蘇軾而是一刻也沒有忘記昔日的情感,沒有停止過刻骨銘心的思念。這才是最真摯、最珍貴的一份感情。“不思量,自難忘”,這最平常的話語,卻有著最為感人的力量。“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十年滄桑,生者死者,相隔泉壤,知音不在,難訴衷腸,內心的悵惘和深切的思念是何等的強烈。“不思量”三字,異峰突起,出人意外;“自難忘”三字,逼近一步,盡在情理之中。不想思量,也難啊!這情何癡,這情又何真!“不思量。自難忘。”這是刻骨銘心的愛戀,這是刻骨銘心的思念!蘇軾從來不會形諸口口聲聲的碎碎念,只會默默埋藏于方寸之間那塊柔軟之地。思念就像潛流于地表之下的暗河,在無痕無跡中默默地流淌,在風景變化里始終如一,但一遇出口就會噴涌而出,波浪滔天。對蘇軾來講,今夜的夢就是出口。王弗走后,歸葬于眉山祖塋。蘇軾長期在外做官,很少有機會回去,連到墳塋訴說相思之苦的機會都沒有。蘇軾擔心,假如兩人再見面,王弗還會不會認識自己?這十年,蘇軾過得并不順意,雖然文名如日中天,但在官場卻屢屢不順。蘇軾自然不會跟王弗講這些瑣事,但這些世事滄桑已經在蘇軾臉下留下痕跡,不可能逃過愛妻的眼睛。蘇軾擔心,“塵滿面,鬢如霜”的自己,會不會嚇到愛妻?“夜來幽夢忽還鄉”,若不是每夜暗暗思念著千里之外的孤墳,今夜蘇軾的魂魄也不會突然還鄉。“小軒窗,正梳妝”,暗自“回鄉”的蘇軾,本打算去愛妻墳前拜祭,但夢常常是無邏輯的,他突然來到故宅,來到兩人一起居住過的地方。那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樹,那走廊,那小窗,竟然還看到了窗前梳妝打扮的她。驚喜,是的,驚喜萬分。即使知道這是夢,蘇軾也感到十分滿足,他要趕在夢醒之前,抓住每一分每一秒,跟妻子傾訴衷腸。他要好好問一問,這十年她過得怎么樣?他要仔細看一看她的模樣。有太多太多的話要說,有太多太多的事兒要做。即使是夢,也要夢個圓滿。可是,那么多話,從何說起呢?或者,既然相見了,又有什么話非說不可呢?要表達什么,千行淚水不夠,但一個眼神兒足矣。夢醒后,蘇軾知道,過了今天,自己還要恢復平靜的生活,今后幾十年歲月中的“年年腸斷處”,照舊要“不思量,自難忘”,把思念埋在心里。埋在哪兒呢?明月夜,短松岡。  從《詩經》開始,中國文學史上,就已經出現“悼亡詩”。從悼亡詩出現一直到北宋的蘇軾這期間,悼亡詩寫得最有名的,有西晉的潘岳和中唐的元稹,晚唐的李商隱亦曾有悼亡之作。他們的作品悲切感人。 潘岳在喪妻之后“望廬思其人,入室想所歷”。他看到的是:“帷屏無仿佛,翰墨有余跡,流芳未及歇,遺掛猶在壁。”不管是物是人非,還是人物皆非,都只能在心中勾起憂傷。潘岳感慨道:“如彼翰林鳥,雙棲一朝只。如彼游川魚,比目中路折。”元稹則寫過著名的“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比這句人人皆知的誓言更催淚的,是他與妻子生前共同經歷的回憶——蘇軾與王弗是“貧賤夫妻”,雖沒有趙明誠、李清照的“賭書消得潑茶香”那樣浪漫,但他們的生活是幸福歡樂的。與趙明誠、李清照相比,有人覺得他們缺了些什么。其實,他們缺少的并不是內心的默契,而只是形式上的交流罷了。這并不是什么缺憾。心心相印的兩個人,不需要留下什么可供傳誦的佳話。如果需要,蘇軾今夜這個夢就是千年佳話。閉上眼睛,王弗已在眉州可龍里山上,愛人夢中,東籬之外。三萬株松樹透支了世間的生死別離,憾人心魄,令愛格外凄美。蘇軾用詞悼亡的首創,因王弗而精彩著名。多少年了,不可言說,前無古人,后無來者。(2020年8月16日寫于大都錦湖園)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蘇軾(宋)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譯文 你我夫妻訣別已經整整十年,強忍不去思念可終究難忘懷。孤墳遠在千里之外,沒有地方能訴說心中的悲傷凄涼。即使你我夫妻相逢怕是也認不出我來了,我四處奔波早已是灰塵滿面兩鬢如霜。 昨夜在夢中又回到了家鄉,看見你正在小窗前對鏡梳妝。你我二人默默相對無言,只有淚落千行。料想你年年都為我柔腸寸斷,在那凄冷的月明之夜,在那荒寂的短松岡上。 陳道明,1955年4月26日出生于天津,祖籍浙江紹興。國家一級演員,第十屆、十一屆、十二屆全國政協委員,中國電影家協會主席,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第八次全國代表,廣電總局頒發優秀電影表演藝術家,2006年中宣部"四個一批"人才,中國環境文化促進會理事,中國電視藝術家協會委員。1985年因電視劇《末代皇帝》,一舉摘得第7屆中國電視金鷹獎最佳男演員和第9屆中國電視飛天獎優秀男主角。1990年《圍城》榮獲中國電影表演藝術學會第三屆學會獎,全國制片廠第二屆優秀電視劇評選最佳男主角獎,第十一屆"飛天獎"最佳男主角獎。1999年的《我的1919》使其獲得第20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男主角。2001年,陳道明憑借在《康熙王朝》中的演技獲得了"美菱杯"觀眾最喜愛的男演員評選銀獎和第二屆陽光健康電視明星,并獲得第20屆中國電視金鷹獎最佳男演員提名。2012年主演電視劇《楚漢傳奇》,飾演劉邦。2014年主演張藝謀執導的電影《歸來》。2018年12月29日,陳道明當選中國電影家協會主席 。 
演唱者簡介: 關棟天,原名關懷,國家一級演員,原籍杭州,生于武漢。父親關正明是武漢京劇團老生演員,母親李薔華是程派京劇演員。1978年考入武漢京劇團。1981年,關棟天在父親的帶領下來上海演出,連演了《打金磚》、《紅鬃烈馬》、《戰太平》、《四郎探母》等幾出傳統戲,瀟灑的臺風和良好的表演素質使得關棟天被上海觀眾所接受,1984年正式調入上海京劇院,在上海京劇院創作演出的京劇連臺本戲《乾隆下江南》中塑造的乾隆形象,影響廣泛。1990年,關棟天因傷病暫時離開京劇舞臺,赴香港發展。1999年,關棟天加盟"國家舞臺精品工程"《貞觀盛事》劇組,塑造了一個鮮活的明君唐太宗李世民的形象。主要作品傳統京劇《打金磚》、《烏盆記》、《擊鼓罵曹》、《捉放曹》《四郎探母》等,新編京劇《乾隆下江南》、《潘月樵傳奇》、《曹操與楊修》《貞觀盛事》、《廉吏于成龍》、《契丹英后》、《江姐》、《哥哥你走西口》、《金縷曲》;話劇《霓虹燈下的哨兵》、《家》、《金鎖記》、《良辰美景》;景觀舞臺劇《紅樓夢》;粵劇《豪門千金》;音樂歌舞劇《清明上河圖》;’《電影之歌》(上海站);電影、電視劇《江姐》、《在路上》、《生死橋》。關棟天最讓同行和觀眾欽佩的,是寬亮醇厚的音色,飄逸自如的唱腔。因為這個"唱不死"的金嗓,關棟天被譽為京劇界的"歌劇男高音",從最早的《乾隆下江南》、《潘月樵》,到如今的《貞觀盛事》和《廉吏于成龍》,關棟天的演唱可謂爐火純青,臻于化境。 雷聲,上世紀七十年代中葉,開始文學創作和從事新聞工作,作品多次在全國獲獎。1989年出版新聞學專著《新新聞體寫作》一書,時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的周谷城為該書題寫書名;1990年北京亞運會撰寫的通訊《如煙的夢后,是黎明》,獲得中國新聞獎一等獎,并被收入亞運文獻集《亞運在北京》一書;1994年,撰寫9集電視片《康居》,北京市委、市政府頒發榮譽證書予以表彰;2013年,湖南美術出版社出版其大型攝影散文集《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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