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青草湖》唐·杜甫

    讀一首詩的時候，我們都知道要領(lǐng)會詩中的意境，意是意思和含義，境是情景，境況，境界。意與境是相附相成的。今天我們來欣賞一下杜工部的五律《宿青草湖》。

    這首詩的題目中的“重湖”二字是說，洞庭湖和青草湖是重疊起來的兩個湖泊。青草湖與洞庭湖毗鄰，兩湖之間隔一小洲。青草湖在洞庭湖東南邊，夏天汛期漲水時兩湖連成一片。春冬之際一青草湖容易干涸，湖底和湖灘上容易長出綠絨絨的雜草，因而得名青草湖，也有人說該湖因南邊靠著青草山得名。郵簽指的是驛站里或者是驛船上在晚間報時的器具。倚薄，交迫，靠近；也指生活困難困迫。宿槳，是指在這停休息。農(nóng)事指漁樵耕種等農(nóng)民從事的勞動項目。

    寫這首詩時杜甫在往湖南尋親友的途中。之前他在岳陽停泊了幾個月，登登岳陽樓，會會岳陽的幾位朋友，也沒什么結(jié)果——找不到什么出路啊。大冬天的，在水上就這樣飄過來飄過去的，一年又到頭了。

    這首詩沒有華麗的語言，沒有沉郁的風氣，至始至終用鋪敘的手法平靜地從夜宿青草湖寫開來去。大概老杜在求職時或者說在職場碰壁多了，所以在此詩中語句顯得異常安寧。洞庭猶在目，青草續(xù)為名。交待了詩人所處的位置，兩片湖泊的關(guān)系。宿槳依農(nóng)事，郵簽報水程。注意，槳是船槳，在這里是船的代稱。宿槳就是在船上過夜休息。郵簽是夜里報時間的更籌，通過時間詩人可以知道行了多少里路，離長沙了，湘水了，潭州了還有多遠的路程。

    寒冰爭倚薄，云月遞微明。這兩句湖上夜景的描寫得寒冷暗淡，恰好揭示了老杜心灰意冷的心。人的心情是一支有升降變化的溫度計。而在經(jīng)過大半生的陪彷徨與抗爭后，杜工部的心志并不是一直斗志昂揚威武不屈的，他的心也是起伏不定的。比如他在《為農(nóng)》里表現(xiàn)出的隱逸思想，“卜宅從茲老，為農(nóng)去國賒。遠慚句漏令，不得問丹砂。””在《泊岳陽城下》里有句“留滯才難盡，艱危氣益增。”顯示了老杜那越斗赿勇的氣魄。倚薄的意思除了交迫，迫近，還表示生活的困迫。微明二字除了表示微弱的光亮，還表示因懂得精細微妙的道理而做到了顯著的收效或成績。那么這兩句就有另外的含義：晚間湖面的薄冰漸漸迫近我這個生活困難重重的老頭的船，我的行程猶如雪上加霜。云月昏昏的微亮，照不清前方的水程，讓人人里黯然神傷。云月遞微明，也寓示大唐王朝的局勢及前途的不景氣。可老杜是滿心渴望這個國家能好起來的。以老杜的才華，精妙的道理他何嘗不知？在白馬看來，這在于老杜的性格耿直豪邁有余，隱忍韜光養(yǎng)晦卻不足。想當年他也曾走單騎只身去甘肅的靈武地區(qū)，投奔在那即位的唐肅宗，途中被安祿山史思明叛軍所俘虜，押往長安一兩年后又能只身逃出，也算頗有智慧和膽氣。從他老杜上疏解救丞相房琯一事來看，他真的又缺少一點方略和辦法，有點莽撞式的耿直。

    湖雁雙雙起，人來故北征。老杜此時此刻立定剛泊好的船頭，或許是他的嘆息聲，或許是船擊水浪的聲音，驚起了一群夜宿湖畔的大雁。注意“雙雙起”，“故北征”，這可是很有深意的，包含了老杜的一片深情，正如他在《南征》里說的“老病南征日，君恩北望心。”至老對大唐天子和朝廷都念念不忘，總是想方設(shè)法為國為民做點什么。“惟將遲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七律《野望》）雙雙起，一是暗寓詩人自己隔家萬里，與親戚朋友難得一會；二是暗寓對皇宮里每日早朝文武百官聚朝議式場面的回望，百官覲見議事一般是列出文武官各一行，恭立在天子腳下的丹墀上。這都是老杜心里的奢望，“杖藜雪后臨丹壑，鳴玉朝來散紫宸。”（《冬至》）人來故北征，而我們的大詩人老杜，懷揣著一顆忠君愛國的儒心，也是想向北回故土，望長安。可惜他回不去了，形勢所逼，北方?jīng)]有什么故交朋友能幫他圓夢，“至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他不得不南征， 與雁群背道而馳。這兩句尾聯(lián)表面上寫雁群因受驚向北飛去，實則是大雁每每向北飛一寸，老杜受傷的心則被牽動著離家鄉(xiāng)離西京長安更近一寸！

    縱觀全詩，粘對技巧嫻熟，可以說杜工部這時的技巧已經(jīng)是爐火純青，出入如無人之地。該詩意境沖淡，含蓄，并無沉郁頓挫的字句。但是這首詩整篇在質(zhì)樸的詩語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深情是飽滿動人的。《宿青草湖》在老杜所有的詩篇中毫不起眼，就象一枚蒙塵的珍珠休眠在杜工部全集里。今天特意將之解讀出來，以供各位詩友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