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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紹真是儒家士族的代表嗎? | 劉三解

     where5 2021-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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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史學(xué)大師陳寅恪先生在《魏晉南北朝史講演錄》中提出袁紹是漢末儒家豪族的代表人物,曹操則是寒族、閹宦階級,以法術(shù)為治的觀點,漢末、三國的士庶斗爭主線就已深入人心,在特殊的動蕩年代,更是被簡化為“儒法斗爭”,成為當(dāng)時顯學(xué)的著名“例證”。

    不過,無論是袁紹集團(tuán),還是曹操集團(tuán),在史書中的記載都非常簡略,尤其是袁紹,不但本人的經(jīng)歷存在大量空白,其曾經(jīng)勢力龐大的幕府、州府體系,有名有姓的下級、僚屬,記錄可謂屈指可數(shù)。

    在此條件下,陳寅恪先生的微言大義,與其說是基于袁紹集團(tuán)本身的敘述,不如說是對袁曹之爭塵埃落定后的政治格局的評論,故此,如果我們深挖史料中埋藏的細(xì)節(jié),就會發(fā)現(xiàn)很多引人遐思的隱秘。

    袁紹其人,在《英雄記》中有如下記載:

    隱居洛陽,不妄通賓客,非海內(nèi)知名,不得相見。又好游俠,與張孟卓、何伯求、吳子卿、許子遠(yuǎn)、伍德瑜等皆為奔走之友。不應(yīng)辟命。中常侍趙忠謂諸黃門曰:'袁本初坐作聲價,不應(yīng)呼召而養(yǎng)死士,不知此兒欲何所為乎?'

    袁紹為母親服喪三年之后,又為父親補上了年少時錯過的喪期三年,整整“守孝”六年,之后,隱居于洛陽,只與海內(nèi)知名人士結(jié)交,且好游俠之輩,與張邈、何颙、吳臣、許攸、伍瓊為“奔走之友”。

    所謂“奔走之友”,就是能互相幫忙的朋友,和什么學(xué)問惺惺相惜、德行感佩、同窗共讀的交情不一樣,功能性極強,還拒絕朝廷征辟,這才引來了宦官頭目趙忠的質(zhì)疑,袁紹在家自抬名譽地位也就罷了,還拒絕征辟,收養(yǎng)死士,到底想干嘛?

    注意,在東漢的制度環(huán)境下,超期守孝也好,結(jié)交名士也罷,乃至于拒絕辟命,都是通過“養(yǎng)望”入仕的快捷方式,一個人越有名,受征辟的層級往往越高,擔(dān)任官職的起步點也就越高,所以,權(quán)閹們沒什么不理解的,問題出在“養(yǎng)死士”、“好游俠”上。

    上述幾個“奔走之友”,明顯不是什么“純?nèi)濉保皇抢凼酪鹿谥澹忻黠@的“江湖氣”。

    比如,張邈雖然名列“黨人八廚”,卻是“少以俠聞”,仗義疏財又有長者人設(shè),頗似《水滸傳》里的柴進(jìn)、宋江,而何颙此人,雖然游學(xué)洛陽,與郭泰、賈彪交好,在太學(xué)中顯名,卻不是完全的讀書人路線,他曾為亡友報父仇,隱姓埋名之后又親近荊州、豫州的“豪桀”,也是“俠”。

    吳臣,也就是赤壁之戰(zhàn)時劉備對魯肅說要去投奔的蒼梧太守吳巨,這個人的特點更鮮明,《三國志·薛綜傳》中說他是:

    巨武夫輕悍。

    也就是個能打能拼,不怕死的武夫,正好交叉鏈接了袁紹與劉備的朋友圈。

    至于許攸就不必說了,《魏略》中說他“少與袁紹及太祖善”,曾參與冀州刺史王芬“連結(jié)豪杰”,謀劃廢黜漢靈帝的政變,又在董卓進(jìn)京后,與袁紹、逢紀(jì)一同逃奔冀州,這種“好事”和“弄險”、“急難”的行事風(fēng)格,也與游俠無異。

    至于伍德瑜,名字應(yīng)該是伍瓊,與他同郡還有一名刺殺董卓的伍孚,裴松之認(rèn)為兩人應(yīng)該就是一個人,一個能在朝堂上揣著利刃行刺權(quán)臣的大臣,說有荊軻的俠氣,怕不算是過譽。

    就連曹操,這個“閹宦之后”,在《三國志·武帝紀(jì)》中也寫道:

    太祖少機警,有權(quán)數(shù),而任俠放蕩,不治行業(yè),故世人未之奇也。惟梁國橋玄、南陽何颙異焉。

    “任俠放蕩”,又為何颙所賞識,無論他是否與袁紹一起搶過新娘子(極有可能是杜撰的故事),他年少時進(jìn)入袁紹的朋友圈都并不奇怪。

    值得注意的是,“豪俠”不止這一群,還有誰呢?袁術(shù)。見張璠《漢紀(jì)》:

    是時天下士大夫多遇黨難,颙常歲再三私入洛陽,從紹計議,為諸窮窘之士解釋患禍。而袁術(shù)亦豪俠,與紹爭名。颙未常造術(shù),術(shù)深恨之。

    袁術(shù)不但本人是“豪俠”,還要與袁紹“爭名”,而何颙一直在為“窮窘之士”奔走解難,可見,趙忠所指責(zé)的袁紹“養(yǎng)死士”,極有可能就是何颙所籠絡(luò)的這群人。

    而何颙本人,董卓入京后仍在朝為官,甚至逼他為相國長史,何颙不但托疾不就,還與司空荀爽、司徒王允等人一同謀劃誅殺董卓,具體實施的則是議郎鄭泰、黃門侍郎荀攸、侍中種輯和越騎校尉伍瓊。

    這些人日后都與袁紹集團(tuán)無關(guān),而有明確的“黨人”標(biāo)簽,結(jié)合何颙曾為黨人領(lǐng)袖陳蕃、李膺所看重,其人實為以“豪俠”身份連接在野“黨人”與在朝“貴子” 的紐帶人物。


    故此,曹操與何颙乃至于荀氏的交往,并不能視為與“黨人”的獨特勾連,而只能理解為袁、曹之輩共同的合作,而這種合作在諸侯并起之后,也并非截然對立,否則如何解釋荀諶在袁紹的幕中角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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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荀諶,他在《三國志·袁紹傳》中第一次出處的記載是這樣的:

    會卓西入關(guān),紹還軍延津,因馥惶遽,使陳留高干、潁川荀諶等說馥。

    初平元年四月董卓西入關(guān)中之后,袁紹也退兵東郡以北的黃河渡口延津,這個地界還在黎陽西南,已經(jīng)嚇得韓馥夠嗆了,同時,袁紹又派出陳留人高干,潁川人荀諶等去游說韓馥。

    這個游說團(tuán),按照《資治通鑒》的記載,還要加上幾個人:

    使外甥陳留高干及所親潁川辛評、荀諶、郭圖等說曰。

    又多了辛評和郭圖,再看《英雄記》中說:

    袁紹使張景明、郭公則、高元才等說韓馥,使讓冀州。然則馥之讓位,景明亦有其功。

    可見,郭圖、高干與張景明是組團(tuán)勸說韓馥讓冀州的,這個“張景明”明顯是個表字,他的事跡并不多見,在《三國志·臧洪傳》中記錄的臧洪給陳琳的信中指斥袁紹忘恩負(fù)義時有提到:

    昔張景明親登壇喢血,奉辭奔走,卒使韓牧讓印,主人得地;然后但以拜章朝主,賜爵獲傳之故,旋時之間,不蒙觀過之貸,而受夷滅之禍。

    可見,張景明給予袁紹極大的幫助,過往解釋“登壇喢血”,往往理解為諸侯討董起兵時的歃血為盟,其實,結(jié)合前后文,應(yīng)該是“親登壇喢血,奉辭奔走”,才使得韓馥讓出了州牧之位,也就是說,袁紹接收冀州牧之職,應(yīng)該和韓馥走了“會盟”的程序,張景明在其中做出了某些擔(dān)保,這才讓袁紹得到了冀州的土地。

    不久后,就因為給關(guān)西朝廷的皇帝上奏章致意,得以賜爵位、拜將軍的緣由,被袁紹不分清紅皂白地殺戮全族,所謂“獲傳”,應(yīng)為“符傳”的簡稱,就是將領(lǐng)出征時朝廷發(fā)給的憑證,西漢之前多用虎符。

    這個張景明的表字,在《水經(jīng)注》中出現(xiàn)過,原話是:

    廟側(cè)有碑,述河內(nèi)修武縣張導(dǎo),字景明,以建和三年為巨鹿太守。

    建和三年是公元149年,距離初平元年有41年之久,在當(dāng)時肯定是年高德劭之輩了,所以,袁紹才借他的老臉去糊弄韓馥,甚至于登壇盟誓,這個時候,袁紹是以“行車騎將軍、司隸校尉”的身份來指使這一群下屬辦事的,也就是又多了幾個名字。

    張導(dǎo)、張景明,曾經(jīng)的巨鹿太守職務(wù)并不算什么,真正值錢的是他的籍貫——河內(nèi)郡修武縣,此地的“修武張氏”是留侯張良的后裔,其中一支為張范,祖父為司徒,父親為太尉,本人甚至拒絕了太傅袁隗嫁女的要求,而在門閥士族的時代,婚姻是最能見門第高低的標(biāo)準(zhǔn)。

    也就是說,張導(dǎo)的家世聲望甚至高于汝南袁氏,而從他后來被殺的緣由來看,他只是給長安朝廷上了表章問候,就被賜爵,應(yīng)該是和袁紹死去的叔叔袁隗一個級別的政壇耆老,由他做中間人擔(dān)保,韓馥很有面子。

    韓馥本人又是潁川人,袁紹派出荀諶、辛評、郭圖等三個同鄉(xiāng)才俊游說,也算鄉(xiāng)情保障,同時,又有袁紹的私人代表,親外甥高干出馬,這次交權(quán)談判,既正式,又顧念了私交。

    也正因為如此,盡管袁紹出奔渤海時,身邊僅跟著逢紀(jì)、許攸二人,按理說他們才是最信任的謀士,卻并沒有出現(xiàn)在這次游說使團(tuán)之中,因為他們倆的籍貫,按照《資治通鑒》的記載是南陽郡。

    南陽是誰的老家呢?

    何進(jìn)。

    所以,才有《后漢書·何進(jìn)傳》中所說的:

    因復(fù)博征智謀之士逄紀(jì)、何颙、荀攸等,與同腹心。

    這里,逢紀(jì)和何颙都是南陽人,與許攸是老鄉(xiāng),而同列的荀攸,則是潁川出身,與郭圖又是同鄉(xiāng),見謝承《后漢書》:

    南陽陰修為潁川太守,以旌賢擢儁為務(wù),舉五官掾張仲方正,察功曹鐘繇、主簿荀彧、主記掾張禮、賊曹掾杜佑、孝廉荀攸、計吏郭圖為吏,以光國朝。

    知名者,就有鐘繇、荀彧、荀攸、郭圖這幾個人,除了辛評之外,早就混在一起了,而辛評、辛毗兄弟,都是潁川陽翟人,與郭嘉是“大同鄉(xiāng)”,很明顯,袁紹的這群智囊和曹操集團(tuán)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不過,這群人要么就是“舊友”,要么就是“新朋”,唯獨沒有“同鄉(xiāng)”,也就是汝南袁氏所在的汝南郡賢達(dá),不奇怪嗎?

    更奇怪的,還是河北出身的田豐、審配、沮授,他們的情況又略有不同。

    《后漢書·袁紹傳》中記載:

    魏郡審配,鉅鹿田豐,并以正直不得志于韓馥。

    審配和田豐倆人都因為為人正直而受到韓馥的壓制。

    看起來,性格問題才是韓馥壓制審配、田豐的原因,可若就此下結(jié)論,就太看得太淺了。

    《先賢行狀》記錄的田豐履歷是這樣的:

    初辟太尉府,舉茂才,遷侍御史。閹宦擅朝,英賢被害,豐乃棄官歸家。袁紹起義,卑辭厚幣以招致豐,豐以王室多難,志存匡救,乃應(yīng)紹命,以為別駕。

    翻譯一下,田豐出仕即被太尉征辟,又舉茂才,升為待御史,由于宦官專權(quán),賢人被害,他就棄官回家了,而袁紹起義后,重禮請他出山,他就應(yīng)袁紹的征辟,擔(dān)任冀州別駕。

    而審配的記載要少得多,《先賢行狀》只是說他:

    配字正南。少忠烈慷慨,有不可犯之節(jié)。

    突出說了審配的性格特點,忠烈慷慨,行為剛正,他的履歷就不清楚了,萬幸在存世的《太尉陳球碑》上,陰安審配,列名于故吏,說明曾經(jīng)他曾是陳球的僚屬。

    值得注意的是,審配的經(jīng)歷,結(jié)合田豐的經(jīng)歷看,就很有意思,陳球曾為魏郡太守,審配應(yīng)于此時為陳球?qū)倮簦?strong>而田豐出仕的太尉,符合“賢人被害”語句的,就倆人,一個是太尉陳蕃,一個是太尉陳球,只是兩人謀誅宦官的行動差了11年。

    如果是前者導(dǎo)致的第二次黨錮之禍,那么,棄官回鄉(xiāng)的田豐應(yīng)該名聲更大,地位更高,可以與王允之流比肩,那么,他最可能的,還是擔(dān)任太尉陳球的屬吏,在其被殺后退居故鄉(xiāng)。

    陳球或許我們不熟悉,但他的兒子叫陳瑀、陳琮,侄子叫陳珪,侄孫叫陳登。

    按照東漢制度,“故吏”也有高低之分。

    田豐經(jīng)由太尉辟署、舉茂才,這叫“公府辟舉”,即由太尉、司徒、司空的三公,以及大將軍、太傅,合稱五府“辟召”擔(dān)任屬吏,經(jīng)過試用考察,或舉薦、或察舉,可以直接補中央官職或外掌州郡,屬于當(dāng)時的升遷快車道。

    通俗地說,田豐的編制是中央機關(guān)公務(wù)員,起步就高,所以,棄官回鄉(xiāng)前,已經(jīng)做到了六百石的侍御史,在蔡質(zhì)《漢儀》中就提到過侍御史的地位:

    初稱守,滿歲拜真,出治劇為刺史、二千石,平遷補令。

    擔(dān)任侍御史有個試用期,不夠一年叫“守”,滿一年才算真拜實授,出任外官,能夠處理繁重難事的可以任州刺史和太守、國相,而平調(diào)則補任縣令。

    由于田豐沒有走下一步,咱無法知曉他能否“治劇”,但他的職位,有“以公府掾?qū)俑叩谘a之”的制度要求,也就說明他在太尉府掾?qū)偃紊系谋憩F(xiàn),在整個漢帝國也是頂尖水平,所以才可稱“高第”。

    再看審配,他應(yīng)該是陳球在魏郡太守任上的屬吏,按照記載,這個時間本身就不長,而審配既沒有公府辟舉的記載,也沒有提到州舉茂才、郡查孝廉的履歷,說明他的出仕之路相對坎坷,僅僅停留在州郡屬吏的水平,甚至在陳球死后所立碑文記錄出錢的“故吏”、“故民”時,排名非常靠后,可見聲名不顯。

    但是,陳球“故吏”這個身份本身,在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一重光環(huán)了,因為陳球在靈帝時任永樂少府,與司徒劉郃、步兵校尉劉納、衛(wèi)尉陽球一同謀劃誅殺宦官,在扳倒了王甫等擅權(quán)宦官之后,被中常侍曹節(jié)陷害下獄致死。

    而這次斗爭之中,打擊面非常之大,見《后漢書·酷吏列傳》:

    光和二年,遷為司隸校尉。王甫休沐里舍,球詣闕謝恩,奏收甫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阘。中黃門劉毅、小黃門龐訓(xùn)、朱禹、齊盛等,及子弟為守令者,奸猾縱恣,罪合滅族。太尉段颎諂附佞幸,宜并誅戮。于是悉收甫、颎等送洛陽獄,及甫子永樂少府萌、沛相吉。

    這一群人里,太尉段颎是一代平羌名將,死得挺冤的,其他都是宦官和子弟,尤其需要指出的是,中常侍袁赦,從前后文來看,他也死在了獄中。

    這個人有什么特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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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后漢書·袁安傳》:

    時中常侍袁赦,隗之宗也,用事于中。以逢、隗世宰相家,推崇以為外援。故袁氏貴寵于世,富奢甚,不與它公族同。

    中常侍袁赦與袁家同宗,在宮中掌權(quán),因為袁逢和袁隗都是三公,就拉來做外援,所以袁氏家族能夠“富奢甚”,也就是窮奢極欲地富貴,和其他的公族不同。

    因為,袁家上面有袁赦照應(yīng),所以肆無忌憚,和安平崔氏、修武張氏之類的清貴公族不一樣,直白地說,就是不要臉。

    那么,殺死袁赦,就是和袁氏結(jié)仇,而田豐、審配作為陳球故吏,和袁赦的同伙袁氏家族,當(dāng)然無從合作,而擔(dān)任冀州牧之前的韓馥為袁氏故吏,應(yīng)該是袁逢、袁隗最煊赫時代的老部下,與田豐、審配之間的沖突,并不是正直不正直,而是立場對立。

    反觀袁紹,雖然是袁氏一族子弟,在宗法上卻是袁成之子,且在大將軍何進(jìn)死后,與袁術(shù)一同主導(dǎo)了對宦官集團(tuán)的屠殺,這個反宦官立場,無比堅定,在坐視袁隗、袁基等同族被殺之后,更是徹底和袁逢、袁隗與宦官合作的歷史污點劃清了界限。

    在此條件下,袁紹仍需要“卑辭厚幣以招致豐”,可見田豐足夠大牌,而審配則完全不用提那些,只要袁紹“委腹心之任”,就巴巴地給他竭盡忠節(jié),也可以看到倆人名聲、地位的不同。

    所以,田豐為冀州別駕,審配為治中,同時掌管幕府,以地位則田豐為尊,因為別駕相當(dāng)于州牧的丞相,以信任則以審配為重,因為治中相當(dāng)于御史大夫,是冀州和車騎將軍府的總秘書長。

    反觀沮授,《獻(xiàn)帝紀(jì)》中說:

    沮授,廣平人,少有大志,多權(quán)略。仕州別駕,舉茂才,歷二縣令,又為韓馥別駕,表拜騎都尉。袁紹得冀州,又辟焉。

    廣平人沮授少有大志,又有權(quán)謀大略,先出仕冀州別駕,被刺史舉茂才,朝廷簡任兩個縣的縣令之后,又擔(dān)任韓馥的別駕,并上表封拜為騎都尉,到袁紹占冀州,又辟署他為別駕從事。

    可見,沮授的出仕經(jīng)歷并沒有三公征辟,而是州舉茂才,三為別駕,屬于典型的一州名士,名聲應(yīng)該比審配還大,但沒有真正的大佬賞識,所以,一直在縣令的位置上轉(zhuǎn)圈,這是遠(yuǎn)不如田豐的,所以,他回鄉(xiāng)后,又被韓馥辟為別駕。

    別駕在州府中地位雖尊,職級卻只有百石,反而沮授之前的縣令級別在六百石、千石之間,升任的騎都尉是比二千石的侍衛(wèi)武官,所以韓馥走了“表拜”的程序,袁紹得冀州之后,仍要重用他,在田豐投效之前即任他為別駕。

    確定了君臣關(guān)系,又向沮授問計戰(zhàn)略,而沮授很知趣地指出,“比及數(shù)年,其功不難”的結(jié)論,這個規(guī)劃最大的意義在于,它是跨出了冀州范圍的大戰(zhàn)略,也意味著沮授對袁紹的效忠超出了本州君臣的范疇,所以,袁紹立刻任命他為奮武將軍,并為監(jiān)軍,監(jiān)護(hù)諸將。

    沮授的這個職務(wù),相當(dāng)于軍府中的核心武職,與冀州無關(guān),也可以說是唯一一個突破了冀州本地僚屬限制的當(dāng)?shù)厝瞬牛烤顾悴凰慵街菔孔宓拇砟兀?/strong>

    答案還真是否定的。

    對照一下朝廷任命的合法冀州牧韓馥的州府屬官,韓馥曾經(jīng)的治中從事有中山劉惠,赦免死罪后為作徒,穿著赭衣,掃除宮門外,也就是刑徒。

    曾經(jīng)的別駕從事沮授,被表拜為騎都尉,轉(zhuǎn)為朝官領(lǐng)兵,不再是韓馥的屬官。

    耿武、閔純此時職務(wù)很清楚,一個是長史,一個是別駕,那么,治中是誰呢?

    《后漢書·袁紹傳》里補上了,應(yīng)該是李歷,他是治中從事,也屬從事之列,另有都督從事趙浮、程奐率強弩萬張回援冀州。

    《英雄記》記載:

    耿武字文威。閔純字伯典。后袁紹至,馥從事十人棄馥去,唯恐在后,獨武、純杖刀拒,兵不能禁,紹后令田豐殺此二人。

    這里說的是耿武和閔純兩個忠臣,在袁紹到來的時候,韓馥府中的冀州從事有十個人跑了,唯恐落后,而只有耿武、閔純持刀抵抗,最關(guān)鍵的是后一句“兵不能禁”,也就是袁紹是帶兵來的,還想動武,結(jié)果沒搞定他倆,袁紹后來就讓田豐把倆忠臣給殺掉了。

    那么,李歷、趙浮、程奐肯定都是逃跑的十從事之一。

    但無論如何,琢磨姓氏是很有意思的,劉惠籍貫明言為中山,可知其先出中山劉氏,這是一個枝蔓眾多的宗室大族,而冀州刺史的治所就在中山高邑,也是漢光武帝登基的地方,絕對是地頭蛇。

    耿武的籍貫不詳,但東漢有兩個耿氏為望族,其一為一門十侯的耿弇后人,籍貫為扶風(fēng)茂陵,也就是關(guān)中人;而另一家是一門五侯的耿純后人,籍貫即在巨鹿宋子,正在冀州。

    長史、別駕都是重要屬吏,應(yīng)由本州望族擔(dān)任,自然落在巨鹿耿氏和中山劉氏身上,但袁紹呢?

    他直到建安年間,才有名為耿苞的主簿因妄言代漢而被殺,而主簿雖然屬于主官個人秘書,但在府中地位并不尊貴,又輕易被眾議逼死,可知也沒能進(jìn)入權(quán)力核心。

    由此可見,袁紹幕府、州府之中可知的屬吏,雖然有“冀州人”,卻并不是什么地方士族的代表。

    要知道,東漢制度背景下,冀州牧職務(wù)具有極大的地方性特征,要想維持統(tǒng)治,就必須任用本地的名士,但很尷尬的是,一直到漢獻(xiàn)帝任命袁紹之前,冀州本地的大族人才極少愿意與袁紹合作。

    哪怕在漢獻(xiàn)帝任命袁紹擔(dān)任大將軍之后,這種窘境也并無改觀,因為從曹操奪得冀州之后,陣營中留用、征辟冀州士人的情況來看,最知名者不過是崔琰、崔林叔侄和張郃。

    再翻翻《三國志》,反倒能看見幾個不應(yīng)辟命的隱士,比如鉅鹿張臶,字子明,記載原話是:

    袁紹前后辟命,不應(yīng),移居上黨。并州牧高干表除樂平令,不就,徙循常山,門徒且數(shù)百人,遷居任縣。太祖為丞相,辟,不詣。

    張臶是巨鹿人,袁紹征辟他,不接受,跑到并州上黨躲著,并州牧高干又任命他當(dāng)樂平令,他還是不干,又遷居常山,黑山軍的治下,門徒幾百人則居住在巨鹿郡任縣,等到曹操擔(dān)任丞相,征辟他,還是不去。

    類似的還有潁川人胡昭,字孔明,他的情況是:

    胡昭始避地冀州,亦辭袁紹之命,遁還鄉(xiāng)里。

    籍貫不同,都是望風(fēng)逃竄,不但不應(yīng)征辟,還要逃跑,可見袁紹真不是個好名聲的人物,類似情況的還有曹魏名臣邢颙,他的經(jīng)歷非常奇特,寧可隱姓埋名跟隨田疇,見《三國志·邢颙傳》:

    邢颙、字子昂,河間鄚人也。舉孝廉,司徒辟,皆不就。易姓字,適右北平,從田疇游。積五年,而太祖定冀州。颙謂疇曰:“黃巾起來二十余年,海內(nèi)鼎沸,百姓流離。今聞曹公法令嚴(yán)。民厭亂矣,亂極則平。請以身先。”遂裝還鄉(xiāng)里。田疇曰:“邢颙,民之先覺也。”乃見太祖,求為鄉(xiāng)導(dǎo)以克柳城。

    邢颙是河間人,又與張郃同縣,舉孝廉、司徒征辟都不接受,反而隱姓埋名到右北平跟隨田疇,田疇是劉虞的舊部義士,堅決不跟隨公孫與袁紹父子,邢颙跟隨他長達(dá)五年,直到曹操平定冀州,邢颙才告辭離去,這說明他在建安五年前已經(jīng)北上幽州,離開時,邢颙對田疇說,黃巾之亂以來二十多年,天下大亂,百姓流離失所,現(xiàn)在曹操的法度嚴(yán)明,百姓又厭倦戰(zhàn)亂,亂到極致則天下將回歸太平,故此,我先回歸太平,回到了家鄉(xiāng)。

    田疇感于邢颙的判斷,說他代表了民意中的先覺者,就去求見曹操,自告奮勇?lián)蜗驅(qū)Вゴ蛄菫趸浮?/p>

    邢颙最后做到了曹魏的司隸校尉、太常,官居九卿,這么聰明、杰出的人物,在袁紹幕府如日中天的幾年,寧可投奔在右北平聚族自保的田疇,也不愿意出仕袁紹,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以上三人,都是名士,前兩位是學(xué)問家,后一位是能臣,但不約而同地回避袁紹政權(quán),說袁紹代表河北世家大族利益的說法實在毫無根據(jù)

    哪怕說他代表儒學(xué)傳統(tǒng),曹操代表申韓法術(shù),也完全不符合事實。

    因為《三國志》作者陳壽對邢颙的評價是:

    貴尚峻厲。

    崇尚峻刻嚴(yán)厲,又推重曹操的“法令嚴(yán)”,與他類似的人物還有一位,名叫時苗:

    時苗字德胄,鉅鹿人也。少清白,為人疾惡。建安中,入丞相府。

    時苗也是嫉惡如仇的人物,在建安時期進(jìn)入了曹操的丞相府,之前卻沒有出仕袁紹,似乎印證了曹操“崇法術(shù)”而袁紹“尊儒學(xué)”的刻板認(rèn)知,但是,在史書記載中,還有兩位先跟隨袁紹,后跟隨曹操的人物,一個是牽招,安平觀津人,他曾被:

    冀州牧袁紹辟為督軍從事,兼領(lǐng)烏丸突騎。紹舍人犯令,招先斬乃白,紹奇其意而不見罪也。

    另一個是沐并:

    沐并字德信,河間人也。少孤苦,袁紹父子時,始為名吏。

    沐并與吉茂、常林、時苗四人同列于《魏略》的《清介傳》,他和牽招、時苗的共通點非常清楚,就是他們都是耿介之士,嫉惡如仇,三人都有不畏權(quán)貴執(zhí)法的經(jīng)歷,且從姓氏來看,都不屬于當(dāng)時冀州的百年著姓,而是寒門庶族。

    也就是說,袁紹父子時代,能夠被他所用的“士人”,也不是什么篤行君子,而是“法術(shù)之徒”,這一點,與曹操沒什么區(qū)別

    哪怕是河北名士的代表崔琰,也并不是什么儒學(xué)世家,他的經(jīng)歷很有趣味,見《三國志·崔琰傳》:

    崔琰字季珪,清河?xùn)|武城人也。少樸訥,好擊劍,尚武事。年二十三,鄉(xiāng)移為正,始感激,讀論語、韓詩。至年二十九,乃結(jié)公孫方等就鄭玄受學(xué)。

    崔琰雖然是后世千年巨族“清河崔”的起點,卻是個“功夫小子”,直到二十三歲時,鄉(xiāng)中將他轉(zhuǎn)為“正卒”,需要服役了,他才開始讀書,到二十九歲時,才到鄭玄門下受學(xué),很明顯,他并不是個儒學(xué)世家子弟,完全是靠自身的努力成為一代大儒。

    袁紹征辟他之后,被任命的第一個官職竟然是“騎都尉”,也就是呂布?xì)⒍≡蟮玫焦俾殻?strong>可見,他在袁紹幕府中的身份是很奇特的,直到曹操自領(lǐng)冀州牧之后,才辟崔琰為別駕從事,這才算是官方認(rèn)證他是本州一等的名士。

    Image

    綜上所述,在史書可見的,袁紹集團(tuán)的核心成員中,除了崔巨業(yè)(另文考證)之外,不要說是國家級的儒家豪族,就連州郡級別、區(qū)域性的儒家豪族也沒有進(jìn)入其核心,冀州本地的老牌名士更是一個沒有,以至于袁紹邀請“軍師”鎮(zhèn)宅,還要到幽州上谷郡去找盧植。

    至于說袁紹本人作為累世公族應(yīng)該對儒家經(jīng)義有所崇敬,以與曹操的法術(shù)為治相對立,也根本不是事實。見《后漢書·鄭玄傳》:

    時大將軍袁紹總兵冀州,遣使要玄,大會賓客,玄最后至,乃延升上坐。身長八尺,飲酒一斛,秀眉明目,容儀溫偉。紹客多豪俊,并有才說,見玄儒者,未以通人許之,競設(shè)異端,百家互起。玄依方辯對,咸出問表,皆得所未聞,莫不嗟服。時汝南應(yīng)劭亦歸于紹,因自贊曰:“故太山太守應(yīng)中遠(yuǎn),北面稱弟子何如?”玄笑曰:“仲尼之門考以四科,回、賜之徒不稱官閥。”劭有慚色。紹乃舉玄茂才,表為左中郎將,皆不就。

    這段原文很長,卻需要細(xì)致翻譯下,說的是袁紹擔(dān)任大將軍在冀州開府,遣使邀請鄭玄,大會賓客時,鄭玄來得最晚,卻邀請他上座,身高八尺、飲酒可達(dá)一斛,形象非常偉岸,又很豪爽,所以很顯眼。

    袁紹的賓客們多為“豪俊”,直白地說,就是有學(xué)有術(shù)、見多識廣之人,又都有學(xué)問口才,對于鄭玄這種儒者,并不高看,反而認(rèn)為他不是“通人”,王充的《論衡》中解釋“通人”即貫通古今之人,可見,袁紹的幕府賓客并不以家傳的儒學(xué)經(jīng)術(shù)為風(fēng)尚,所以,對鄭玄辯難時,仗著見識多,開始提出一些生僻之說,并摻雜著百家之言。

    鄭玄則一一辯論對答,答案全都超出提問者的想象,即對方從未聽說的知識,故而人人嘆服。當(dāng)時,應(yīng)劭也在袁紹幕府中,他是以朝儀故事、博聞強記出名的知識人,所以自夸說,前任泰山太守應(yīng)中遠(yuǎn),對你北面稱弟子可以不?

    鄭玄笑著回答,孔子門下收徒只考四科,德行、言語、政事、文學(xué),顏回、端木賜這樣的賢弟子也沒有自稱過官職履歷,說得應(yīng)劭慚愧不已。

    鄭玄折服了袁紹之后,被舉為茂才,又任命為左中郎將,與蔡邕在董卓部下的待遇類似,但卻被鄭玄辭讓不受。

    回顧一下這段記載,我們就能發(fā)現(xiàn),袁紹的賓客對于“純?nèi)濉钡念A(yù)期其實是很低的,甚至直接刁難,也就是以異端之說和百家之學(xué)來難為對方,說明在袁紹幕府和交往圈中,并不以儒學(xué)經(jīng)義為高,反而是鄙夷的態(tài)度。

    在身份上,袁紹的“客”,包括歸于袁紹的應(yīng)劭,時任“軍謀校尉”,一重標(biāo)簽是“豪俊”,另一重標(biāo)簽就是“官閥”,也不以儒學(xué)高下為禮,而以官閥為尚。

    這些信息集合在一起,一個尷尬的結(jié)論呼之欲出,那就是袁紹在冀州的統(tǒng)治,完全建立在個人關(guān)系紐帶聚合的“親舊集團(tuán)”之上,對于冀州本地士族毫無吸引力,甚至遭到廣泛的厭棄。

    聚集這么一群豪俊,固然在“討董”和“被圍攻”的逆境中不離不棄,但在取得大義名分之后,也難以體制化地吸收人才新血,而頑固地以個人關(guān)系親疏為紐帶,也就是郭嘉在“十勝十?dāng)≌摗敝兴f的:

    紹外寬內(nèi)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親戚子弟。

    為什么用人而疑?性格缺陷只是小道,真正的原因在于組織特征,親戚子弟之外的士人,小集團(tuán)內(nèi)部根本不認(rèn)可、不支持,既然權(quán)力排序與關(guān)系親疏有關(guān),自然生人勿進(jìn),缺少人才新血的持續(xù)輸入,也就導(dǎo)致整個集團(tuán)的全面固化,后來者無從升遷,只能熬資歷和信任度,伴隨而至的,就是瘋狂“內(nèi)卷”。

    正因為如此,這個集團(tuán)對于“高級合作者”極為排斥。

    第一個犧牲品是崔鈞,第二犧牲品是呂布,第三個犧牲品就是麹義,以他們的地位,哪怕伏低做小,一樣不會為集團(tuán)所容,而日后田豐、沮授、許攸的命運,恰恰是時勢變化之后第四、第五、第六個犧牲品。

    那么問題來了,袁紹集團(tuán)何以至此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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