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革勛 (一) 郭沫若《中國歷史地圖集》確定:商代第八次遷都朝歌,帝乙、殷辛王均都淇縣。國家重器九鼎也置于朝歌。殷辛王,又名紂王,是西周貶侮辱他而改稱。 殷辛王在商朝的歷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談論商朝離不開殷辛王,因為他是大有作為的最后一代國君。如何評價商紂王,關系中華民族的形成和發展,和中國社會的前進。古往今來說這個歷史人物,大致都擺脫不開暴君的范疇,許多史書與文藝作品,均將他描寫成殘酷暴虐的典型。主要罪名是:聽婦人妲己之言,殺大臣比干,囚文王姬昌,生活上搞肉林酒池,不祭祀天地。其實,在馬克思主義的史學觀看來,這是很不公平的。然而歷史書籍竟然如此流傳下來。 所謂最早的“歷史文件”,莫過于(尚書),即書經。它說:商紂王錯亂天命,紂王的哥哥微子啟專門寫了文章,并且告訴他們的叔父比干和箕子。還說,商紂王砍開涉水老人的膝蓋骨,挖了賢人比干的心,光聽從婦人妲己的話。司馬遷寫《史記》,基本上照抄《尚書》,對商紂王的罪名尚有追加。《史記》說:商紂王喜歡喝酒玩女人,寵愛妲己,聽妲己之話,不重視祭祀鬼神,把酒貯存到很大的池子里,將肉堆掛的像樹林一樣,使不穿衣服的男女互相追逐,昏亂朝廷,暴虐無道,殺了少師比干,囚禁太師箕子,迫使哥哥微子出走,不祭祀祖先,不用先王的兒子和自己的兄弟,卻委奴隸以重任。明代人許仲林寫的(另有人考證系陸西星所作)文藝小說《封神演義》,更是變本加厲地為商紂王羅列宣揚為“十大罪狀”,以故事性的夸張手法,把商紂王寫得一無是處。說他“外亂朝綱,內寵妲己,敢于直言批評國君的人被剖心,為國盡忠的人遭炮烙,將姬昌囚禁羑里。使箕子被迫出走,吃官人的肉,同妲己一起,不分晝夜公開宣淫”。不僅輿“暴君論”之大成,甚至將商紂王描寫成衣冠禽獸。可以說,從尚書、史記到封神演義,都對商紂王持完全否定態度。至于有關的電視劇、演義館、文化城、紂王宮,那就更不用說了。近些年有的報紙、史書撰文,雖然承認商紂王在歷史上對我國東南地區的開發有一定的貢獻,這是個進步,但是在主流方面仍認為“商紂王是歷史上臭名昭著的暴君,說他貪酒好色,橫征暴斂,經常和奴隸主貴族們,以酒為池,懸肉為林,過著窮奢極欲的生活。制定一系列慘絕人寰的酷刑來鎮壓人民,欺辱臣服于商朝的屬國,封王的種種暴行激怒了被壓迫的人民,出現了商軍陣前倒戈的舉動”。有的學者居然把商紂王討伐東夷,視為窮兵黷武的侵略行為。那就更是罪加一等了。不過也有的書,對商紂王采取兩分法,既肯定他討伐東夷,經營東南有功,又認為他濫用職權,寵妲己,殺比干,囚姬昌,酒池肉林,晚年犯有嚴重錯誤。這比古代史書和文藝作品進了一大步,叫做“功過參半”。其實這都不準確。應當指出,對如何評價商紂王,早有爭論。兩千多年以來一直存在爭議,很多人不相信有關史書的記載。春秋時代,孔子的學生、河南浚縣人端木賜,就說過:商紂王的不好,未必象傳說的那樣厲害,是因為君子鄙視壞人,把天下不好的事都集中到他身上了。戰國思想家、山東鄒城人盂軻,還從正面肯定,商紂王有善改,并且不相信武王伐紂的情節。他說:商紂王離開武丁年代時間并不長,武丁流傳下來的好風俗、好政治,都還存在。如果全信書上記載的話,就不如沒有書。我對于武王伐紂一事,只信它兩三分,其它都不相信,既然周軍所向無敵,那怎么會戰爭中流的血能將石臼中的碓杵漂起來呢?宋朝人羅泌認為:說商紂王大造宮室,筑肉林酒池,寵信女色,囚禁賢人,殘害忠良,將商紂王同夏桀王說的一摸一樣,夏桀王的罪惡就是商封王的罪惡,這都是出于模仿。實際上形成一種模式:夏桀王有肉林酒池,商紂王也有肉林酒池;夏桀王寵信妹喜,商紂王寵信妲己;夏桀王囚禁成湯,商紂王囚禁姬昌;夏桀王殺關龍逢,商紂王殺比干。臺灣學者柏楊說過,象是從一個模子澆出來的。就連炮烙之刑,本是夏桀王發明的,也硬給商紂王安到頭上。說明周朝的宣傳家造謠惑眾,為達到某種政治目的不擇手段。宋代另一位人士李慈銘認為:從各種史籍來看,商紂王的罪行,是殺比干,囚箕子,寵妲己,偏信崇候,拘押文王,比起后世的暴君,還算不得罪惡深重。近代史學家顧頡剛認為,現代傳說的商紂王的罪過,是層層積累發展的,時代愈近.紂罪愈多,也愈不可信。他考證以后認為:妲己的形象,得自西漢末年的《烈女傳》,紂王淫暴的情節,源于周人為達到宣傳目的所進行的人身攻擊,并被后人盡情擴大。換句話說,加于商紂王身上的所謂“罪狀”,多為不實之詞。我國偉大的歷史考古學家,當時的中國科學院院長郭沫若,一九五九年六月來安陽考察時,曾題詩為商紂王鳴不平:“我來洹水憶殷辛,統一中州賴此人。百克東夷身致殞,千秋公案與誰論?”,指出商紂王大功一件,就是統一中原神州。大有翻案之意。故全國政協副主席趙樸初,一九七七年訪安時,評他的詩:郭公翻案話殷辛。問題在于正本必須清源。只要認真研究一番中國的史料,就不難發現,原來“一部二十四史大半是假的,所謂實錄之類也大半是假的”。“一切信以為真,書上的每句話,都被當作證實的信條,那就是歷史唯心論了”(毛澤東語)。實際上“中國沒有一部清清楚楚正正派派的史書。所謂正史,不過是一大堆鬼話連篇的史料,寫史書的,除了歌頌權勢外,別無他念”(柏楊語)。“歷史上的記載和論斷,有時極靠不住的,不能相信的地方很多,因為通常我們曉得,某朝的年代長一點,其中必定好人多,某朝的年代短一點,其中差不多沒有好人。為什么呢?做史是本朝人,當然恭維本朝的人,做史的是別朝的人,便很自然地貶斥其異朝的人物”(魯迅語)。“正確的態度,是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分析他,批判他。把顛倒的歷史顛倒過來”,這就是毛主席倡導的唯物史現,單靠抄古書看待歷史人物,是很不準確的。先以(尚書)而論,相傳為孔子所撰,然而古文今文尚書都是偽書,怎能作為真正歷史的依據?(古文尚書),據說是漢景商的兒子、曾經做過淮南王、魯共王的劉余,從孔子家的墻壁中發現的,系用古文字書寫,比《今文尚書》多十六篇。此人生活在漢武帝時代。而漢武帝之子漢元帝年間,劉向所收藏的《古文尚書》,三個版本都不相同。漢武帝的祖父漢文帝時人的伏勝,也稱秦始皇焚書時,將《尚書》置干壁中,而后獻出,名曰《今文尚書》,二十八篇。與劉余同為漢武帝時人的孔安國,也獻出了《今文尚書》,與《古文尚書》又有不同。我們今天看到的《尚書》,是《十三經注疏》集成的古文今天尚書合編本(內今文尚書二十五篇),據考乃東晉梅頤所偽造。所有古文今文尚書,自三國以來,已被歷代學術界定為偽作,宋代朱熹,明朝梅鼙,清朝國若琚、魏源、龔自珍、康有為,都認為尚書是偽書。有關商紂王的記載,即便有一句兩句屬真,也是源于周朝的惡意宣傳。以商紂王的命名而言,他本名子受德,君號辛王,受德在世之日,并無紂王其名,這是周朝滅商之后,周武王強加于商辛王的,意在萬惡不赦,這種歷史有何真實可言?再說《史記》,既然《尚書》是后人的偽托,本身就不準確,那么司馬遷寫《史記》,照抄尚書能夠真實嗎?有人說司馬遷是秉筆直書,奉為史家典范。倘真秉筆直書,能把漢高祖劉邦寫成是人龍結合而生的“龍種”嗎?因為他也在吃漢朝的飯,就得美化漢朝。他因為替投降匈奴的李陵說了幾句不平的話,即被漢武帝處以宮刑,挖掉全部生殖系統,試問他能秉筆直書嗎?何況司馬遷同所有史學家一樣,寫歷史人物部是沿襲舊的框框,以成敗論人,“勝者為王敗者賊”,凡成功的一切都好,凡失敗的一塌糊涂,商紂王是亡國之君,自然過錯深重,周武王是勝利之酋,一切功德無量。只有這樣,似乎才會合乎邏輯。《戰國策》“李斯說秦王篇”中說周伐商時,商紂王的軍隊把淇河、安陽河的水都渴干了,這能是真的嗎?國民黨軍隊八百萬,人民解放軍六百萬,誰見過喝干一條河,無非是信口雌黃,借題發揮而已,居然也有人憑此謊言著作史書,西漢末年有個王莽,史學家班固、班昭兄妹寫《漢書》,把王莽說的很壞。毛澤東講:“班固、班昭他們吃的是漢朝的飯,給漢朝說幾句好話,把王莽說的怎樣壞,其實王莽也不是怎么不得了的一個壞人。……我們現在研究王莽,要拿很公平誠懇的態度來研究的,均田制是王莽提倡的,可見他注意到農民問題了”,即是對王莽,也有個成敗論人的問題,王莽不失敗,他們會把他寫成那樣壞嗎?晉朝、四川人陳壽寫《三國志》,原本揚曹魏抑蜀吳,將曹操寫成好人。南朝文人裴松之為《三國志》作注,他為了影射北朝的非正統,才將稱雄北方的曹操寫壞。到了南宋,唯心主義理學家朱熹,不滿遼金,以南宋偏安自喻,視劉備為正統,提出帝蜀寇魏,把曹操當做賊。明朝小說家羅貫中,也不滿明代北方的一些民族,就根據裴松之和朱熹的觀點,以影射手法寫成《三國演義》,將曹操寫為更壞的人。陳壽生活在晉代,不得不把司馬炎篡魏的事寫成“撣讓”,他要真寫篡魏,晉朝皇帝是不會允許的。再者,三國只有漢,沒有蜀,陳壽寫《三國志》把人家的國名給改了,這種歷史怎能讓人相信?由此可見很多史書的記載是不正確的,因此,以它為根據來談論人物的是非,是極不公正的。凡是照抄古書而評論歷史人物者,大都缺乏以唯物主義研究歷史的客觀態度。至于反映有關商紂王問題的一些文藝作品,那更不足為訓。魯迅先生講:發思古之幽情,往往為了現在。他們表面上借文藝形式吸引讀者,實際上醉翁之意不在酒,指桑罵槐,影射當時的社會腐敗。明朝文藝作品《封神演義》,包括《金瓶梅》、《東周列國》在內,都是如此。正像電影、電視劇中的特有用語“這年頭”,均系借題發揮,意有所指。《封神演義》是針對明朝中后期的政治腐敗,借商紂王為題,揭露明朝統治者的罪惡。描寫商紂王沉緬酒色,聽信讒言,殺妻誅子,擾害百姓,制炮烙,造刑盆,殺孕婦,敲骨髓,揭露這樣的暴君,就是警告明朝統治者引為鑒戒,如果君王任意荒淫,黎民必定離心離德,招致社稷的滅亡。它所揭露的腐朽政治,說紂王沉緬酒色,就很像嘉靖、萬歷皇帝的作風。說紂王造鹿臺以斂財,就反映了明朝中葉以后人民負擔過重,大批農民無法生存而被迫逃往西岐。《東周列國》明說周幽王、衛宜公荒淫無道,就是暗示揭露明朝統治階段的腐朽和罪惡,寫出明代豪富們的生活是何等的腐敗。此書作者馮夢龍本人,就曾上書朝廷,陳述當時的政治腐敗情況。《金瓶梅》明寫宋朝,實指明朝,通過惡霸、官、商三位一體的反動勢力代表人物西門慶及其家庭,暴露出明代封建社會的黑暗和腐敗。《西游記》通過孫悟空,揭霉明朝的社會弊病,抒發作者的思想感情。正是通過《封神演義》等文藝小說形式,把作者心中想說而又不能明說的話,借題發揮說了出來。就像人們所理解的那樣“書中之言,皆作者欲吐之言,不可顯著而隱約出之,不可直言而曲折云之”。所以,魯迅說“社會上多數古人模模糊糊傳下來的道理,實在無理可講;能用歷史和數目的力量,擠死不會意的人”古人告訴我們唐如何盛,明如何佳,其實唐室大有胡氣,明則無賴兒郎,此種物件,都須褫其華袞,示人本相”。馬克思主義告訴我們,社會存在和社會意識,是歷史觀的基本問題。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是區分唯物史觀和唯心史觀的唯一標準。也是辨別形形色色唯心主義歷史觀的客觀依據。不然就無法對不同的歷史觀作出科學的判斷。馬克思主義的史學觀認為,人類社會的歷史,是生產發展的歷史,先進的社會意識對社會起著推動的作用,落后的社會意識對社會起著阻礙的作用。按照這個觀點評價歷史人物,不是一般地看他的個人行為和動機,而是看他在偉大的歷史實踐中的大節方面和實際作為,是推動社會向前發展,還是阻礙社會向前發展。生產中最活躍的因素是生產力,它是社會發展的源泉,生產關系也對生產力起反作用,它適應生產力的性質,就促進生產力的發展,不適應就阻礙生產力的發展,因此在生產力前進中,是動力還是阻力,或者是破壞力,這也是評價歷史人物的重要標志,而封建文人和唯心主義史學家,是不懂得這一點的。在社會發展中,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同時杰出人物也有偉大的作用,杰出人物是指導思想的提出者和群眾活動的組織者,雖然不能決定歷史發展的基本趨勢,但是能在順應發展中起巨大作用,能夠反映時代潮流,體現人民的要求.促進社會的發展。評價杰出人物的作用,要作階級、歷史、客觀的分析。歷史上發生影響的代表人物,都是一定階級的代表,所起作用的大小,取決于他們對歷史發展,起著加速還是延緩的作用。要正確評價商紂王,就離不開這些基本原理。要按照馬克思主義的唯物史觀。根據生產發展、社會前進、杰出人物的歷史作用,實事求是地評價商紂王。郭老說得好:“方今人民已作主,權衡公正無偏誣。誰如有功于民族,推翻舊案莫踟躇”。該翻的案就要翻,切忌猶豫不定。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一代偉人毛澤東講:“商朝為什么叫商朝呢?是因為有了商品生產,這是郭沫若考證出來的。把紂王、秦始皇、曹操看作壞人是錯誤的。”他還講:“紂王是很有才干的、后頭那些壞話都是周朝人講的,就是不要聽”“紂王被罵了三千多年了。好的講不壞,一時可以講壞,總有一天恢復。”。給紂王翻案的就講這個道理。那么商紂王的案,就必須澄清歷史真相,肯定他的歷史功績,還歷史以本來面貌,把顛倒了歷史再顛倒過來。殷辛王的功績何在呢?第一,殷辛王討伐東夷,保衛了國家的安全。商朝末年,居住在江準之間的夷人逐漸強盛,在商紂王曾祖父武乙時代,就不斷向中原地帶擴張,直接威脅商朝的后方。他的父親帝乙就多次對島夷和淮夷,進行過反擊作戰。帝乙九年,夷人即將大舉進政商朝,商紂王的父親御駕親征,居住在河南睢縣附近的盂人,就中途截擊商朝的軍隊,帝乙打敗盂人,取得了勝利。次年商朝又出兵進攻東夷,到達淮河流域的攸國。帝乙十五年再征夷人,到達山東魯西南的齊、顧等地。商紂王即位以后,繼續對東夷用兵,花費了很大力量,打退了東夷的擴張,使商朝的勢力到了長江以南的福建沿海。特別作了徐州之夷打了大勝仗,擒獲了大量的俘虜,當時徐州之夷是個大國,打了好多年,才把那個國家滅掉了。正因為商紂王滅了東夷,才把領土擴展到山東、安徽、江蘇、浙江、福建一帶,才鏟除了商朝的禍患,保衛了國家的安寧。這是一件亙古空前的大事情。商紂王功不可滅。第二,把華夏文化傳播到東南,對中國社會發展是個重大的貢獻。夏朝是中國第一個出現的國家,商朝是第二個國家。到了商朝,農業、畜牧業較之夏朝前有了很大發展。農作物有了小米、大米、麥子、黍、稷,農田整倍方方正正。商朝祭祀一次用牲畜,少則四五百頭,多則上千頭,說明畜牧業發展很快。商代手工業特別是青銅工業,已經相當發達,安陽殷墟的鑄銅作坊面積,在一萬平方米以上,能鑄造一兩噸重的大銅鼎,并使用銅貝作貨幣,僅武丁妻子婦好墓中就出土陪葬青銅器四百多件。尤其到了商朝末年,隨著生產的發展,商品交換也達到了一個新的水平,中原的農業、畜牧業、手工業的生產技術和產品,到了東南沿海地區,而東南沿海一帶的海貝、龜甲、鯨魚骨也交換到中原地區,既可當裝飾品,又能做貨幣用。最突出的,商朝有了嚴密規范的文字甲骨文,單字近五千個,對祭祀、占卜、寫作、信息交流起了重要作用。燦爛的青銅文化,在世界的文明史上都有著大的影響,占有重要的地位。商朝經營東南之后.中原的先進文化成果自然傳播到這些地方,無疑對當地生產、社會發展,是個極大的推動,促進了民族融合,鞏固了東南和中原的統一。郭老的詩講的最貼切:但緣東夷已克服,殷人南下集江湖,南方因之漸開化,國焉有宋荊與舒。 第三,解放大批奴隸,促進了商朝的生產和社會變化。商朝原先,對奴隸是很殘酷的,祭祀天地要殺奴隸,祭祀祖先要殺奴隸,奴隸主死亡要奴隸殉葬,建筑宮殿、家廟也要用奴隸奠基,奴隸不如牲畜的價值,可以任意宰殺或活埋。河南偃師的二里頭早期商代遺址,鄭州二里崗的中期商代遺址,都有奴隸主把奴隸殺死和活活埋人地下的情況,甚至奴隸主把砍下的奴隸頭顱或身體與豬、牛等動物,埋在灰層和窖穴里。安陽殷墟的發掘表明,晚商奴隸主階級對殘定奴隸最為野蠻。商王貴族陵墓區,就有數以千計的人殉,殺人祭祀坑,一座大墓內就殺害三百六十個奴隸,被殺奴隸多數不到二十歲,有的還是兒童。商王建筑一座宮殿,先挖好基址,將兒童與狗一起埋入,作為奠基祭品,立柱以前也要埋人奴隸,作為貢獻,安門之前,在門楣的前后左右,再埋奴隸一至三人,作為手執盾牌的守衛者。若建宗廟落成以后還要再殺幾百名奴隸,和車馬、牲畜一起埋在建筑物周圍,好為死后的奴隸主服務。僅安陽發現的幾個屠殺遺址中,被殺奴隸就達五千人以上。但是到了商紂王時代,這種情況大有改變,一般不再屠殺奴隸。就是抓來的俘虜,也不殺害。一是讓他們從事田間勞動,進行集體生產,二是讓他們參加軍隊,用俘虜補充兵源,履行征戰和守土之責,商紂王討伐東夷打了勝仗,俘虜東夷人以兆億計。古制十萬為億,十億為兆、一兆就是一百萬。十兆就是一千萬,這么多俘虜都不殺,而是組織他們勞動和從戎,就是商紂王的一大功德。牧野之戰中大批俘虜倒戈,可以作為這方面的反證。郭沫若對此作了充分的肯定,他觀看殷墟圓形殉葬坑后,寫詩道:“雨中踏尋王裕口。殉葬驚看有眾奴,殉者為男皆少壯,少者年僅十五余,全軀十三骷髏四。縱橫狼藉如羊豬。此當尚在殷辛前,觀此勝于讀古書。勿謂殷辛太暴虐,奴隸解放實前驅。”主要意思是說,這么大規模的殘害奴隸,都是在商紂王之前啊!說商紂王太暴虐是不符合事實的,他倒是奴隸解放的前驅,解放了大批奴隸的生產力,促進了商朝生產的發展。第四,囚姬昌于羑里,維護了商朝西部的領土完整。商朝與周人的激烈矛盾,源于周人的向東擴張。出于保持商朝穩定,鞏固西北邊防的需要,才囚禁了周文王。周人本為羌人,原居陜西彬縣墾荒定居,不過是個小部落,后來南遷到岐山縣一帶,他們稱為周原。從周入祖先古公亶父(后追號周太王)開始強盛,改習俗,建宗廟,開墾荒地,發展農業。姬亶父生三子,長子太伯。次子仲雍,奔往江南,即后來的吳國。三子季歷于武乙三十四年,向商朝進貢,三十五年進攻位于陜西、寧夏、內蒙結合部的鬼戎,文丁二年攻擊燕山一帶的燕戎,四年又攻外蒙境內的余無之戎。商朝此時任姬季歷為畜產部長(牧師),負責管理全國的牲畜。文丁七年姬季歷破始呼之戎,十一年又打敗翳徒之戎。姬季歷竟然忘乎所以,目無國君,被商紂王祖父文丁所殺。到了公元前十一世紀,姬昌(也就是后來被周武王追封的周文王)被商封為西伯侯,即三等諸候周國的首領。姬昌的周國作為商朝的屬國,先控制了同是商朝屬國的從山西平陸到陜西大荔一帶的虞、芮兩國,往西滅了商的屬國甘肅靈昌縣密須國,又滅了陜西興平附近的犬夷,和西安西南的崇國,以后又將周人的居住地從岐山遷到祟國境內,號曰豐邑。往東進攻到河南沁陽的邘國,和山西長治的黎國,已經危及商朝的千里之邦,嚴重威脅京都朝歌的安全。在此種情況下,商朝自動能坐視不理,為了制止周人的東擴,鞏固西北邊防,紂王遂將姬昌囚禁到河南湯陰羑河之南,試問那個大國能容許它的屬國或者一個省,敢將地方的軍隊開到首都附近,不要說是商紂王,就是其它任何一國的國君也是不能接受的;囚禁叛逆的屬國頭目,商紂王何罪之有?!不但囚禁合情合理,就是照例像他的先人姬季歷那樣被殺掉,也不為過。可惜商紂王沒有看穿姬昌的陰謀,通過送財進寶又把他放回陜西,而后不久死去。豈知周人亡商之心不死。姬昌的兒子姬發(周武王),接著又拉攏其它諸侯國,九年會盟孟津,繼續反商,十一年糾合陜西、湖北,以及川鄂邊、川陜邊的庸、蜀、羨、徽、盧、彭、濮等八九個小國,乘商紂王的軍隊主力在東夷前線,大后方空虛之機,打著舉義的旗號,渡黃河而北,牧野一戰終于滅商。并封商紂王的兒子武庚為諸候國殷君子朝歌。但是亡國的商朝人并不屈服,到了武王兒子成王年間,武庚聯合原商朝屬國奄(山東曲阜)、薄姑(山東博興)和徐夷、淮夷的十七個國家,加上周朝的管國(河南鄭州)、蔡國(河南上蔡),共同起兵反周,后被周公旦鎮壓了下去,如果商朝人民不擁護紂王,怎么會在他死后有那么多人加入反對周朝的造反隊伍東山再起?聯系到當初囚禁姬昌,與其放虎歸山,何如及早除之?!第五、清除內部隱患,鎮壓了商朝的政治反對派。殷辛王時代既有外患,又有內憂。外患是周人諸侯國的擴張和進逼,內憂有國內上層存在政治反對派,這給他帶來了無窮的災難。反對派就是比干、箕子和微子。早在當初確定王位繼承人時,王室內部就存在意見分歧,帝乙決定立殷辛王(子受德),也就是商紂王,而箕子(子胥余)他們主張立微子(子啟),最后當然國君說了算,殷辛王掌權后,比干、箕子、微子三人勾結在一起,唯恐天下不亂,聯合討伐商紂王,形成政治反對派。加之商紂王蔑視陳規陋俗,不顧貴踐高下之分,娶奴隸的女兒妲己為王后,并且委任地位低下的奴隸以要職,本屬革新社會的進步措施,卻總遭到三人反對派的無端攻擊。就以私人生活而論。姬昌作為三等諸侯國的頭目,居然擁有一百個兒子,不知娶了多少妻子,但卻無人議論,而商紂王身為大國之君,不過喜愛一個妲己,竟然構成滔天大罪遭到責難。箕子當了國君的第一助理兼山西太谷一帶的四等諸侯國首領,比干當了國君第二助理,微子當了山西潞城一帶的四等諸侯國首領,都不滿意,還要搗亂。商紂王不鎮壓他們才是怪事,他們實際上充當了周人在商朝的內應,于是商紂王殺了比干,囚了箕子,微子畏罪逃跑,他們也實在是咎由自取;如果不是這樣,商紂王就難以鞏固自己的政治地位,更不用說對付周人的擴張了。毛主席在這個問題上講的很透徹;為什么紂王滅了呢?除了“征伐東夷俘虜太多,消化下了,俘虜政策做得不太好”造成失敗以外,再一個原因,主要是商朝內部出了“反對派”、“漢奸”,代表人物就是比干、箕子、微子三人”。他講:主要是比干反對他,還有箕子反對他,微子反對他。他這個國家為什么鬧分裂,就是因這三個人都是反對派。而微子最壞,是個漢奸,他派兩個人作代表到周朝請兵。武王頭一次到孟津觀兵,回去了,然后又搞了兩年,他說可以打了,因為有內應了,所以“紂王把比干殺了,把箕子關起來了,但是對微子沒有防備,只曉得他是個反對派,不曉得他里通外國”。而“紂王那個時候很有名聲,商朝的老百姓很擁護他,他不投降”。周武王親手殺害了殷辛王,并喝了他的血,把辛王首級懸于高桿之上。紂王失敗了,也是個英雄。用郭老的話講:“武王克商實僥幸,萬惡朝宗集紂軀,中原文化殷創始,殷人雀巢周鳩居”。武王雖然勝了,屬于投機僥幸,殷人創造的燦爛文化,卻被周人取而代之,商紂王的勝利果實被周武王侵吞,難怪后人不平。第六,商紂王打下了中華民族大統一的基礎,他是統一中國的最早奠基人。由于中原文化逐慚發展到東南,加速了中國歷史前進的歷程。商朝由原居黃河中下游地帶,拓展到具有廣大遼闊的疆土,商紂王時期的統治區域.已經擁有如今的河南、河北、陜西、甘肅.山西、山東、遼寧、江蘇、安徽、內蒙、寧夏、四川、湖北、湖南、江西、浙江、福建,達十七個省區之多,從江西、江蘇、湖南、陜西、四川出土的大量商代遺物,就是生動的歷史證明。另外還有很多臣服于商朝的少數民族。所以郭老在安陽寫詩:“秦始皇帝收其功”“同倫同軌復同書。誰如上溯探其源,實有殷辛開其初”“殷辛之功邁周武,殷辛之罪有莫須。殷辛之名當恢復,殷辛之冤當解除”。他還說:“商紂王對于我們民族發展上的功勞是不可淹沒的。有一個很宏大的事件,便是經營東南,這幾乎完全為周以來史家所抹殺,在我看來,比較起周人的翦滅殷室,于我們民族的貢獻更要偉大。”這是郭老從研究甲骨文的卜辭中,經過考證得出的結論。毛主席也說:“商紂王是個很有本事,能文能武的人。他經營東南,把東夷和中原的統一鞏固起來,在歷史上是有功的。”這就是說,先有商紂王的十七個省區的初步統一,然后才會有秦始皇三十六郡的大統一,殷辛王是最早統一中國的創始人,他的功勞大大超越周武王。商紂王為中華文明的統一,為中國生產的發展和社會的前進,建立不可磨滅的偉大功勛。如果說殷辛王有所失誤的話,那就是戰略處置不當,俘虜工作沒做好,鎮壓反對派不徹底,不應該釋放姬昌。其余都是周人放毒,無事生非。說到底,殷辛王是一位有功于我們國家和民族的英雄,他是中原大王朝疆土的開拓者,華夏文明的傳播者,奴隸解放的先驅,中華民族統一的最早奠基人。他一生的實際作為主流,對推動中國生產發展,促進社會進步,起了前所未有的巨大作用。這就是真正的歷史。秦始皇后來統一六國,當時被認為是侵略行為,而他實際留給人們的,乃是強大統一的中國,對于秦始皇的功勞,后人已有評論。同樣,商紂王創建的豐功偉績,更有歷史所鑒證,名垂中華,永不可滅。這就是歷史唯物主義研究歷史得出的結論。魯迅先生有句名言:“中國學問,待從新整理的甚多,即如歷史,就該另編一部”。事實正是這樣。(原載河南大學《史學月刊》《大同高專學報》《安陽師院學報》《科學中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