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布爾津縣城到喀納斯只有150公里,兩年前的今天,起個大早的我們差不多花了六個小時才抵達喀納斯景區大門,賈登峪。一路限速,有些路段甚至限速30。早就耳聞新疆限速很嚴,加上又有前一天可可托海限速20的經驗,司機也樂得當一只快樂的蝸牛。 越靠近喀納斯,越是自然草原的風貌。小朋友們興奮異常,找了片草地就要下車,抓螞蚱、砸牛糞、吹蒲公英,各種撒野,大人們也跟著屁顛屁顛的不亦樂乎,不覺就是一個小時。 看看到了午餐時間,我們隨機找個蒙古包,烤肉、羊排、手抓飯、奶茶全部點上,把店家夫妻倆和小兒子給忙壞了,又是生火又是穿肉,好一頓折騰。 我們可巴不得上菜再慢一點。天高云淡,自在逍遙,手機信號也不好,不用操心郵件啥的,就看著牛兒和孩子們奔跑,這樣的日子,無限拉長才好呢! 總算慢悠悠晃進了喀納斯,登上觀魚臺遠眺,水怪自然是看不到的,只有一塊碧玉,水汪汪浮在山間,溫婉清潤,瞬間就抓住了我們的心。 二十幾年前,還是個窮學生。暑假時新疆的同學說要帶我們回家,去看一個無人知道的地方。我們掰著指頭算了好幾遍生活費,最終還是默默放棄了遠行。暑假歸來,同學得瑟地給大家秀照片,那山、那水、那樹,遺世而獨立,無比驚艷。同學告訴我:它的名字叫喀納斯。 很快,就聽說它被圍起來收費了。這一錯過,便是二十年。 幸好,我還是來了。這山、這水,依然是罔顧一切的恣意美麗,不需要任何修飾。 亡,百姓苦。 踩在哥舒翰轟然敗亡的地方,想想這位橫行青海夜帶刀的人物,率二十萬大軍在此慟哭出關,被安祿山打剩八千,兵敗被俘,不由連聲長嘆,苦從中來。 公元756年6月,潼關失守。唐玄宗逃離長安,不久變成太上皇;楊貴妃在馬嵬香消玉殞,將來會贏得一首《長恨歌》;杜甫全家逃往鄜州,從此顛沛流離一生;王維被叛軍拎出來當官,平叛后僥幸存活郁郁隱居;李白還在廬山,但即將成為永王的幕僚,最后因永王兵變被捕入獄。 那些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日子,一個響指之間就灰飛煙滅了。每一個靈動而高傲的靈魂,都因一個人或幾個人的種種幻夢,在痛苦中掙扎,直到最后一息。苦,非常苦。 等我灑完讀史的眼淚,小朋友們也起床了,歡蹦亂跳的活力讓我有些難以適應。一個個抓住讓他們背《山坡羊》,居然都囫圇吞棗完成了任務。他們當然無法理解其中之味,就算陪我一起分擔吧。安慰老人家,從來都不需要理由。 從潼關出發,沿著黃河一路東行70公里,便是函谷關,又一個不可繞開的地方。函谷關并無歷史遺存,景區都是新修的建筑。找到一處高地俯視,深險的山谷中,三座關樓雄踞黃河邊,身后是一片開闊地。由于眼前的地勢早已今非昔比,我們并未體味到崤函咽喉的險峻,只是遠觀便離開了。 不過這并不妨礙我們溫習函谷關的故事,老子青牛出關的瀟灑,孟嘗君門客雞鳴狗盜的狡黠,公孫龍白馬非馬的辯論,一個比一個精彩,故事還沒講完呢,就到了三門峽。 相傳大禹治水,揮神斧將高山劈成“人門”“神門”“鬼門”三道峽谷,引黃河之水滔滔東去,三門峽由此得名。這樣的地方,果真還留有遠古的記憶,虢國博物館給了我們巨大驚喜。 這個虢字單獨看上去有些不認識,但是擺在成語里大家都很熟悉。我說:假道滅虢,大家會心地接龍:唇亡齒寒。公元前1046年,武王滅商,將文王的兩個弟弟封為虢國國君。歷史上曾經有五個虢國,最后一個于公元前655年被晉獻公借道虞國所滅。 391年的歷史,陳列在博物館中,我們就這樣突然和傳說中的國家面對面碰上了,不知道是我們穿越到三千年前,還是虢國穿越到了現在。 博物館里展出了大量的青銅器和玉器。其中獸叔銅盨(xǔ)幾乎沒有銹蝕,還保留了金亮的光澤,據說是單國的貴族給女兒陪嫁到虢國之物。看上去這場婚禮剛舉行不久呢,這個金燦燦的飯碗似乎還沒使用過。 又到夕陽西下,黃河潑灑了一身的黃泥,眼鏡上也全是斑斑泥漿,就如被醍醐灌頂洗禮了一般,張養浩的另一首《山坡羊》幽然響起。 唯有這山,這水,和那山,那水,穿越浩瀚的遺恨迷煙,慰藉我們的靈魂。 附 2019年8月5日 舊感 附 2018年8月5日 舊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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