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彥英 圖 / 張溯 ![]() 城子崖遺址北部區域航拍 1921年,安特生在河南澠池縣仰韶村的發掘拉開了中國現代考古學的序幕。轉眼間,中國考古學走過了百年的輝煌歷程。在這波瀾壯闊的百年間,調查發掘了數以萬計的遺址。其中一些遺址、一些地名將永遠定格在百年發展的征程中,像仰韶、良渚、龍山這樣的名稱,不僅在考古人中如雷貫耳,普通人大概也都聽過這幾個名稱。其中良渚遺址群成功躋身世界遺產名錄,更是家喻戶曉。當我們親臨這些地方,對過往先賢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正是在他們的努力之下,讓這些小地名載入史冊。龍山文化的命名地山東章丘就是一個在考古學史上值得研究的地方,絕對稱得上是一處考古圣地。 遺存豐富 章丘地處泰沂山西側北麓、黃河南岸,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自古以來是東西交通的重要通道,現今青銀高速、京滬高速橫穿此地。這里自然環境優越,資源豐富,非常適合人類繁衍生息,早在七八千年前就有人類在此居住生活,奠定了章丘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這里走出了著名的婉約派女詞人李清照,被譽為“千古第一才女”。另外,這里的物產也十分豐富,章丘大蔥聞名遐邇,曾是昔日的貢品。為什么說章丘是考古圣地,其理由有三: 首先,這里是最早開展考古活動的地區之一—龍山文化的命名地。吳金鼎先生在20世紀20年代末期數次調查發掘章丘龍山鎮城子崖遺址,發現了不同于以往的以磨光黑陶為主要文化特征的陶器。在這些發現的基礎上命名了“龍山文化”。至此,在中國史前考古學上形成了東西二元對立的格局,即西邊的仰韶文化和東方的龍山文化是兩支獨立并存的考古學文化。仰韶文化自西向東發展,龍山文化自東向西發展。與史學界提出的“夷夏東西說”不謀而合,相互呼應。這一學說統治考古學界近三十年之久,直至廟底溝遺址的發掘打破了這一格局。 其次,依據城子崖遺址的發掘資料,誕生了中國第一部田野考古發掘報告—《城子崖—山東歷城縣龍山鎮之黑陶文化遺址》,值得稱道的是這部報告有兩個版本,一個是針對國內讀者,一個是針對國外讀者。有長達30頁的英文摘要。這些做法即便在今日看來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具有開創之功。《城子崖》考古報告奠定了之后中國考古資料的發表模式,在中國考古學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 《城子崖—山東歷城縣龍山鎮之黑陶文化遺址》 最后,在歷年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的評選活動中,章丘表現搶眼,共計有5處遺址成功入選,分別是1990年山東城子崖龍山與岳石文化遺址、1997年西河遺址、2000年山東章丘洛莊漢墓陪葬坑和祭祀坑遺址、2003年山東章丘危山漢代墓葬與陪葬坑及陶窯、2017年山東焦家遺址。截止目前章丘的獲評項目占到獲評總數的1.7%,占到山東省的27.7%,并且在初評之年就有項目入選。近日,“百年百大考古發現”名單揭曉,城子崖遺址成功入選,進一步彰顯了章丘地區在中國現代考古學百年發展史上的重要地位。放眼全國,這是一個十分耀眼的成績,可以說沒有一個縣級行政區劃單位(現為濟南市章丘區)有如此之多十分重要的發現。據不完全統計,章丘境內有古文化遺址130余處,從早到八千多年的史前文化遺址到氣勢恢宏、規模宏大的漢代貴族墓葬。這些燦爛的文化遺存,向我們訴說著章丘昔日的輝煌歷史。 歷史綿延 西河遺址、小荊山遺址是兩處重要的新石器早中期遺址,均處在山前到平原的過渡地帶,反應了史前人類生活棲居形態的變化過程。在西河遺址發現了當時的環壕聚落,有成組的房址。小荊山遺址發現房址的同時也發現成排的墓葬。我在踏查小荊山遺址時發現,該遺址堆積很厚,除了后李文化遺存外,也有北辛、大汶口文化遺存。說明人類在此居住生活了很長時間。 章丘焦家遺址是魯北地區一處大汶口文化中晚期遺址。在幾個年度的考古調查發掘中,考古學者發現了大汶口文化時期的大墓,墓葬普遍使用葬具,有一棺一槨、兩槨一棺等,使用葬具的比例之高,在同時期遺址中少見。墓內隨葬有精美的玉器、彩陶、白陶等高規格隨葬品。有的墓在下葬后不久便遭到了侵擾,說明當時的社會集團內部存在權力爭奪的現象。焦家遺址也發現了夯土墻和壕溝,圍成一個閉合區域,是目前山東地區發現最早的城。從焦家遺址的遺跡遺物及其面積來看,是魯北地區最大的聚落,是當時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焦家遺址的發掘改變了學術界對大汶口文化的認識,填補了魯北地區無大汶口文化時期大型遺址的空白。 ![]() 焦家遺址鳥瞰(來源于《禮出東方》) 城子崖遺址在20世紀早期的發掘中就發現了古城址,限于當時的技術,對該城址的年代認識不到位。20世紀90年代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對城子崖遺址進行了新的田野發掘,此次發掘深化了我們對該遺址的認識。發現了岳石文化和龍山文化城墻基址,岳石文化城址的發現意義重大。對于認識龍山時代之后該地區的文化發展程度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當你步入城子崖遺址博物館,端詳著一件件制作精美、體形碩大的陶器,不經意間我們的思緒飄到了幾千年前,這些沉默的陶器似乎為我們道出這里昔日的輝煌。城子崖遺址面積為20萬平方米,經系統調查表明城子崖遺址是該區域內面積最大的一處。這能夠幫助我們從更寬廣的層面認識該遺址的重要價值,無疑是龍山時期一個中心性的大型聚落。 我們可以看出,章丘地區在后李文化階段開始起步,經過北辛文化時期的積累,從大汶口文化中晚期開始這里一直處在魯北地區文化和經濟發展的中心地位。新石器時代是章丘地區社會發展的一個高峰,在此之后相對沉寂。 漢代的章丘地區迎來了一個新的高峰,兩漢時期東平陵城的治所就在章丘,是現今濟南城的前身,在民間一直流傳著“先有平陵城,后有濟南府”的說法。洛莊漢墓和危山漢墓是山東地區漢代考古的重大發現。這兩座墓葬的發掘均可以在中國考古學史上留下濃重的一筆。洛莊漢墓出土大量的樂器實物,對于研究漢代的典章制度、貴族的精神生活是難得一見的實物資料,足以和曾侯乙墓的發現相媲美。危山漢墓出土數以萬計的陶俑,這在漢代考古中是除漢陽陵、徐州獅子山楚王陵陶俑外最大的一批,可見墓主的身份地位之高,但至今對墓主的身份還沒有定論,尚有待進一步深入研究。 通過這些重要的考古發現,串起了章丘歷史發展的大致脈絡,共同組成了綿延幾千年的章丘歷史文化區,共同奠定了章丘考古圣地的地位。一代又一代的考古學家在此辛勤耕耘,默默付出。正是在他們的手鏟下,逝去的過往逐漸清晰,一步一步向我們走來。 (本文刊登于《大眾考古》2021年12月刊,作者為河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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