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uppo Strum設計的Pratone lounge躺椅,1966年 ![]() 如今,顏值經濟已滲透至市場的方方面面,“看臉”早已不再限于人們對他人長相判斷的專屬語境,而是延伸至生活的每個角落。大眾對顏值的追求是否已經支配了設計?“顏值即正義”的口號在設計界也同樣適用嗎? 選顏值?你自詡是外貌協會的一員嗎?又是否曾在賣相與包裝的誘惑下沖動消費過什么華而不實的商品,并在頭腦發熱過后直呼后悔?在這個看臉的時代,人人都將“顏值即正義”掛在嘴邊,買東西時“貨比三家”,比的更多是外觀,而非過去關注的質量或性價比:家具選用要美觀,以打造一個漂亮的居住環境;打卡餐廳的建筑空間需足夠上相,在朋友圈出鏡時才有面子;更遑論小到一支筆、大到一輛車,都要挑得好看才行。 ![]() ![]() 在人們對美的本能追求下,美學經濟悄然襲來并蔚然成風,設計的功能要素也漸漸被順位至第二。英國學者雷蒙·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曾寫道:“當今美學最常見的定義超出了藝術和文學的專業領域,即'視覺外觀和效果的問題’。” 美物所帶來的視覺體驗令人心情愉悅自不必說,因而產品外表與包裝的設計已一定程度地成為產品本身的新生產力。賣相好看的爆款甜品霸占了小紅書的大幅頁面;手機品牌不斷推出炫麗亮眼的新色彩;就連古時“買櫝還珠”的故事也不再是笑柄一則,于當下的生活中比比皆是。 美國腕表品牌Fossil可謂個中典范,以充滿時尚潮流元素的復古鐵盒(Tin Box)來包裝產品,在呈現精致設計的同時也令購買者不舍將其丟棄。這一設計概念獲得了巨大成功,除了品牌腕表本身的擁躉外,更有不少人專門收集其鐵盒包裝。 Fossil也將之視為自己的一大創意特色,消費者在店面中時常能見到一面鋪滿鐵盒的墻引人駐足,負責人表示:“鐵盒成了我們的名片,我甚至曾經在古董店看到過它們。” 除卻對美的本能渴望之外,如今的設計對人們而言不僅決定存在,還決定自我,它是時代的標志。通過所選擇的產品,人們與他人交流,在社會群體中定義自己的風格與位置。偏愛極簡主義的消費者或許會樂于選擇原研哉與田光一中的無印良品用具、蘋果公司的產品以及以山本耀司為代表的“性冷淡”風格穿搭;性格張揚出挑的人則可能轉向“極繁主義”,青睞如美國傳奇設計師馬里奧·布阿塔(Mario Buatta)那稍顯“花里胡哨”的作品。 ![]() 選功能?誠然,人們大可以此為借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們無法阻止自己去欣賞我們認為美麗的東西并渴望著擁有它們。但更多時候,剝離了那層金玉外表后,留下的東西與人們的想象或許常常并不相符。 日本設計大師田光一中對此評論道:“如今,設計早已脫離了現代功能主義的束縛,成為了人們對潮流品頭論足的道具。”在一次公開課上,外國學生們驚嘆“日本的印刷物精巧、豪華到了沒有必要的地步”,且受美國式消費文明的影響,眾多產品包裝“又增加了很多非常日本式的情緒過剩的設計”。 這一點想必能引起廣泛的共鳴。逢年過節送禮時,對禮物過度精美的包裝如同一場盛大豪華的表演,在層層疊疊將其剝去后,更多的心意究竟是躺在一扎拉菲草之中的產品本身,還是被丟棄的漂亮包裝上? 被顏值經濟所支配的遠不止包裝設計,當設計的功能目的被逐漸忽略,產品本身的使用期限變得不再持久。好看卻不好用的東西用一次、拍張照便作罷,審美體驗一次性,消費美物的愉悅感也是一次性。然而,生活不應該同樣是一次性的即用即拋之物。 田光一中表示:“量產的能力變得越來越強大,隨著消費的膨脹,人們對物質和財物的感覺也淡化了。許多電器產品已經迎來了這樣的宿命。”當蘋果的忠實用戶沉迷于其外觀設計美學時,部分對功能與電池續航問題的抱怨早已湮沒于一片期待中,并心甘情愿地為之年年更替新機,這何嘗不是顏值經濟的一種表征? Mac Pro產品話雖如此,在選擇顏值還是功能的糾結中,漂亮卻“無用”的設計也并非全然皆錯。當設計逼近藝術的領地,設計師是否將解決問題作為最終目標則顯得不那么重要了。英國設計師David Pye在《設計的本質與美學》(The Nature and Aesthetics of Design)一書中提出:“如果設計師為一個人設計一輛汽車,他就是在為五萬人設計風景。” 譬如瑞士女藝術家梅拉·奧本海姆(Méret Oppenheim)設計的皮毛餐具,人們再如何沉迷其毛茸茸的可愛外觀與觸感,都無法真的將之送入口中。然而,它卻作為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永久收藏的第一件女性藝術家創作的作品,筑成了一道獨特的設計風景。 梅雷特·奧本海姆《Object》,1936年梅雷特·奧本海姆《Eichho?rnchen / L'E?cureuil》,23×17.5×8cm,1969年由跨界藝術家設計的無法使用的家具更是不勝枚舉。從美國藝術家兼設計師溫戴爾·卡索(Wendell Castle)設計的不能就座的座椅,到荷蘭設計師薩賓·馬塞利斯(Sabine Marcelis)打造的映不出人面的鏡子,功能的存在意義已然消失。 薩賓·馬塞利斯(Sabine Marcelis)《Seeing Glass(Offround Hue)》,2016年拒絕割席縱觀設計史,各個時期的政治、經濟、文化特點都影響著設計的實用與裝飾特征,設計也正是在顏值與功能的相容與相斥中不斷演變、發展。無論設計師選擇純粹地做以解決問題為目標的設計,還是兼顧藝術家的角色,無法忽視的一點都在于設計師需對為其產品付費與使用產品的人負責。 ![]() 不過,對這一問題的判決或許并非取決于旁觀者,而是使用者所需的具體功能。孟菲斯設計集團(Memphis Group)是世界上著名的激進設計集團,于他們而言,設計的功能性與裝飾性并非不能和諧統一:“設計師的責任不是去實現功能,而是去發現功能……新的功能是新的自由。” ![]() 由此可見,顏值與功能的爭論并不等于對立與割席。有時,我們需要犧牲美學;其他時候,美學則可能會成為主導。而從智能手機、應用程序到外觀和感覺皆宜的餐具、桌椅都兼具不可或缺的可用性,這才是生活中的多數情況下設計應當著眼的目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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