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眾文學家阿城說，只要自己“偶有頹喪，就到熱鬧處張望女子。” 人會頹喪，當然是遭受了挫折打擊，或被羞辱，或被算計諸如此類，不一而足。如何從這些困境中解脫？ 古人給出的答案，乃“食色，性也。” 張望女子是色，食在哪里？在熱鬧處。溫暖的食物，最能治愈人心。 滾滾紅塵，哪里最熱鬧，哪里充滿了溫暖人心的煙火氣？當然是廚房和菜市場。
一個是煎炒烹炸，鍋碗瓢盆式的協奏曲。一個是肉菜奶蛋生鮮的閱兵式。 都充滿了治愈系的味道。所以，如果有人想不開，就帶他去菜市場。菜市場本來就是人間百態市井混雜之處。 《神雕俠侶》里的絕情谷，給人高潔脫俗之感，看得見，摸不著。菜市場則不同，能看見，能摸著，很真實。我們凡夫，生活中紅塵，有無數的瑣碎俗務，有情傷需要治愈，要解憂。所以在我看來，石塔菜場是解憂谷。 說它是解憂谷，還因為它在低處，低處如谷。
文昌路文昌閣向西，經過馬路中心特地保留的唐代老銀杏，路過唐代的石塔，再走不遠。你會發現，有一座不寬的微型立交橋，這就是石塔橋。 順橋而下，如尋寶一般，你會發現揚州城最受追捧的石塔菜場。 它頭在南，尾朝北。仿佛被同類召喚出的一只神獸，正敞開心腹，任由我們游覽。 武俠小說《多情劍客無情劍》里，古龍寫過，一個人如果走投無路，心一窄想尋短見，就放他去菜市場。那意思，一進菜市，此人定然厄念全消，重新萌發對生活的熱愛。
石塔菜場的好，好在夠新鮮。 流量大，周轉快，每天都有新鮮菜上架。且石塔菜場辟有幾處本地菜專區，有的本地菜檔本色擺攤，有的平價促銷。 也有小資派本地菜檔，按季節排布的鮮物兒鮮亮得直接就是一幅油畫勾引得人走不動道兒。 寶應小慈姑，玲瓏齊整。櫻桃蘿卜，水嫩欲滴。香椿俏錚錚，小韭芽，紫根翠尾。這些賣菜者中，坐等生意者多。
肉食鋪子里，各種大叔長得虎背雄腰，他們偏動，常磨刀霍霍，對著案板上的肉，咔嚓咔嚓。 大嬸們個個膀闊腰圓，刀客般兀立，一派睥睨之態，儼然看不起蔬菜販子們。 賣家禽的常在角落，籠子里雞鴨鵝唱和不斷，雖是雞同鴨講，卻也顯得熱鬧。看攤的袞袞諸公，淡定地坐著等生意，頗有一副愿者上鉤的自信，對空氣里彌漫的家禽臭味毫無所覺。   我童年時，最喜歡和父親逛菜市場。 后來大了，所面對的負能量越發多，于是我越發懶散，覺得漢堡、三明治也能解決問題。于是開始覺得菜市場有點麻煩，小攤販找錢，也能聽到罵罵咧咧的情緒垃圾，即使后來可以掃二維碼，我也很少去。
時光荏苒，再去菜場，已是中年。 我猛然發現，這石塔老菜場里，有的是買菜“一抓準”，算賬一筆不亂的老師傅。他們把這些買菜賣菜的瑣碎之事，藝術化地處理，變成了一首生活協奏曲。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