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云和張聞天,從20世紀30年代初在上海中共臨時中央政治局共事開始,經過在中央蘇區、在長征途中、在延安和東北的并肩作戰,到新中國成立后的經濟建設和那段特殊的時期,兩人共同奮斗了大半個世紀,結下了深厚的戰友情誼。 1976年7月1日,張聞天去世,享年75歲。1979年,中央為他召開追悼大會,妻子劉英知道后,當即建議讓陳云致悼詞。誰曾想陳云卻搖頭拒絕,說:“讓鄧小平來吧。” 張聞天和陳云關系如此之好,那么在張聞天去世后,陳云為何卻讓鄧小平致悼詞呢?這背后究竟有何深意? 追求真理 堅守理想 張聞天1900年出生在江蘇省南匯縣一個農民家庭里,從小聰慧好學,6歲就進入私塾讀書。張聞天除了接受“四書”“五經”外,還接受了西方現代文化。在他11歲那年,張聞天進入南匯縣立第一高等小學讀書。 1917年秋,張聞天考入南京河海工程專門學校讀書。在學校讀書期間,由于他的中文基礎很好,再加上有一定的外語閱讀基礎,因此經常被老師夸獎。除此之外,張聞天還目睹中國內憂外患,隨即投入到革命潮流中,探索救國救民的道路。 五四運動爆發后,張聞天和同學們一起寫標語、散傳單,積極參加轟轟烈烈的反帝愛國運動。1919年6月23日,南京第一個進步刊物《南京學生聯合會日刊》創辦,張聞天既是編輯,也是主要撰稿人。這些文章強烈抨擊了日軍的侵略行為,還宣傳了馬克思主義。 8月19日,《南京學生聯合會日刊》從第50期開始,連續三天刊登了張聞天撰寫的《社會問題》這篇文章。張聞天還根據當前中國社會的實際情況,提出中國革命的步驟:
文章最后,張聞天還抄寫了《共產黨宣言》第二章中的10條綱領,認為這是中國人民光明的前途和具體奮斗的目標。 當時張聞天還嘗試通過《社會問題》這篇文章,運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來認識和解決中國社會的問題,并將《共產黨宣言》中的10條綱領直接介紹給南京人民。值得一提的是,這在南京的知識分子中產生很大的影響,也令他成為南京地區傳播馬克思主義的第一人。 1920年7月,張聞天為了進一步追求革命真理,離開南京,前往日本留學。1922年,他又去美國勤工儉學。此時的張聞天一邊在舊金山的中文報紙《大同報》當編輯,一邊在加利福尼亞大學學習。經過一年多的學習,他的視野逐漸開闊。 回國后,張聞天擔任中華書局的編輯,期間他還致力于文學革命,積極投身反帝反封建的斗爭當中,還創作了不少詩作、散文等等,被稱作是“少年文學家”。 1925年,張聞天在五卅運動中加入共產黨,同年被派往蘇聯莫斯科中山大學、紅色教授學院學習。 張聞天和陳云的相識相知 1931年4月,特科負責人顧順章背叛革命,陳云當即協助周恩來采取緊急措施,中央機關和共產國際遠東局在上海的機關得以安全撤離,避免我地下黨組織遭到更加嚴重的破壞。不久后,陳云從改變特科的工作方式入手,開辟新的局面,令我黨的情報工作得以恢復發展。 面對可怕的“白色恐怖”,張聞天也沉著冷靜地堅持戰斗,接管了和共產國際通訊的秘密電臺。由他負責的《紅旗周報》也很快從消極狀態中走出,5月25日再次恢復出版。 1931年9月下旬,中共臨時中央政治局在上海成立,陳云和張聞天都是臨時中央政治局的成員。1932年3月,陳云進入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工作,和張聞天一樣都是政治局常委,兩人接觸越來越多,關系也越來越密切。 在王明去蘇聯,周恩來去中央蘇區后,張聞天和陳云在上海繼續堅持斗爭。那個時候,我黨有兩處秘密機關,一個在上海公共租界的愛文義路上,一個是在成都北路路西。每天早飯后,博古、張聞天、陳云等人都會到這里碰頭,然后交換情況,商談工作等等。 緊接著,張聞天會到三樓看文件、寫文章,直到晚飯后才回住處;陳云則到工廠視察,先后指導工人們罷工以及和南洋煙草公司做斗爭。 1934年12月上旬過了老山界以后,毛主席、張聞天等人和李德、博古主張的錯誤方針進行斗爭。12月20日,張聞天找王稼祥談話:“我建議讓毛澤東同志出來指揮軍事。”王稼祥頻頻點頭,說:“我也是這樣想的。” 1935年元旦,中央召開了一次會議,決定強渡烏江,向遵義城出發。在行軍過程中,經過幾位領導人的討論,決定停止李德的指揮權。就在部隊過了烏江,準備召開遵義會議的時候,張聞天找陳云進行了一次比較長的談話。 陳云是政治局常委兼五兵團的政委,而這次張聞天找他談話主要是為了遵義會議的醞釀。張聞天反復向陳云說反五次“圍剿”以來,李德、博古等人錯誤主張所造成的危害,還說到了遵義要召開會議。陳云完全同意張聞天、毛主席和王稼祥的意見。 后來陳云曾回憶說:
遵義會議結束后,張聞天接替博古擔任黨中央總負責人。陳云身為常委之一,對此表示贊同和支持。 1937年11月底,陳云等人從莫斯科回到延安。當時正值張聞天主持中央政治局會議,他在會上作組織問題報告,會議決定擴大中央書記處,陳云被選為書記處書記。就這樣,陳云和張聞天又在中央書記處合作共事。 1945年8月到10月,中央先后派出10名中央委員、10名中央候補委員率領2萬名干部和11萬大軍挺進東北。張聞天是11月26日抵達哈爾濱的,隨即便找到先到東北的北滿分局書記陳云,向他簡單匯報了工作。 第二天,張聞天、陳云和高崗共同研究了東北的局勢,一致認為應該放棄中心城市,到農村去搞群眾工作,在鐵路兩邊建立根據地等等。經過一番激烈的討論后,張聞天和高崗在陳云的主持下起草了發給中央的電報,也就是《對滿洲工作的幾點意見》。 這一報告得到了中央的贊同,不久后毛主席代中央起草了《建立鞏固的東北根據地》的指示。這一指示精神正是陳云等人極力主張的。 1946年年底,陳云乘車繞道朝鮮去南滿,途中路過佳木斯。當時南滿形勢比較緊張,黨內也發生了爭執。陳云主張堅持南滿,張聞天則支持陳云的意見。最終中央認為陳云是對的,在他的努力下,南滿堅持住了,這對扭轉東北戰局起到十分關鍵的作用。 東北解放后,陳云是財經委員會主任,張聞天是副主任,兩人配合得很好,都主張按經濟規律辦事。 1950年,在蘇聯的建議和支持下,新中國組建準備出使聯合國,并任命張聞天為中國駐聯合國首席代表。1951年,張聞天接替王稼祥擔任第二任駐蘇大使。 不久后,張聞天和妻子劉英被派去蘇聯工作。在蘇聯工作期間,一向喜歡搞理論工作的張聞天建立了中國駐外使館第一個研究室。值得一提的是,也正是張聞天在出使蘇聯期間,中國請蘇聯幫忙印制了人民幣。 盡管張聞天做了很多貢獻,但他志不在此。陳云去蘇聯訪問的時候,去看望張聞天夫婦。當時張聞天對陳云說:“我不想搞外交,想搞經濟工作。”陳云笑著說:“我也贊成,但毛主席不同意啊!” 1959年廬山會議召開前,張聞天在下面做了很多調查研究。不久后,他去找陳云談,陳云十分贊成他的意見,并說:“但很可惜的是,恐怕用三年的時間,經濟也恢復不過來啊!” 張聞天去世后,陳云拒絕致悼詞:讓鄧小平來吧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張聞天的處境不是太好,即便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他也沒有放棄共產主義信仰。當時,張聞天的矯正視力只有0.2,但他仍堅持每天寫作,寫了數十萬字的筆記和文章。妻子劉英很支持他,不停地在一旁幫他抄寫。 張聞天的外孫女張秀君去看望外公外婆,在那里待了兩個星期,也幫忙抄了兩個星期。有一次,張聞天對張秀君說:“你能看懂嗎?如果能看懂的話,那該有多好啊,我的思想可以用你的名義發表……” 1971年后,張聞天夫婦恢復了自由,和鄰居也有了來往。由于家里沒有電視機,所以他和妻子經常去鄰居家看新聞,每次都看的很仔細。大家都知道張聞天的視力不是太好,因此有時候看著看著就會湊近電視機,方便看清上面的東西。 張聞天和鄰居聊天時總是和藹可親的,說起話來也文縐縐的,而且很喜歡聽別人講話,時不時撥弄一下自己的拐杖。傍晚吃過晚飯,張聞天便在劉英的攙扶下緩緩散步,一高一矮的身影漫步在院內。 晚年的張聞天日常生活非常簡樸,不抽煙也不喝酒,整天都是穿著一般老人穿的粗布褲襪,天熱的話就穿一件短袖,天冷則加一件外套。那時張聞天的腿腳雖然不靈活了,但思維還是非常敏捷的,完全沒有老人那種愛啰嗦的模樣,這也和他高深的閱歷有關。 剛到肇慶的時候,除了有書籍之外,張聞天的家可以說是一貧如洗了,連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是少之又少的。相關部門每個月給他發基本生活費,也令他的生活沒有那么困難。在此期間,張聞天最喜歡、最享受的便是讀書了。 當時有不少老同志重新出來工作,張聞天知道后十分羨慕,還曾多次給黨中央和毛主席寫信,希望能回北京參加工作,希望到工廠、農村參觀。張聞天的這一請求,直到1974年才被黨中央同意,不僅恢復了張聞天夫婦的組織生活,還讓他享受縣團級政治待遇。 當張聞天夫婦第一次從市里參加了組織活動回來后,兩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幾乎是一見到人就要形容一番。從他們的宿舍到市委機關足足有近7公里的路程,但張聞天卻堅持自己步行去,不想麻煩市委的領導同志。 也是在這一年,張聞天夫婦外出活動變得多了起來,他要了解民情,要了解國際經濟建設的情況,還要了解社會和百姓的需求……張聞天那時的身體狀況不是太好,血壓一動就是200多,各種老年疾病也伴隨著他,身上最不缺的便是藥品。 盡管如此,也沒有消耗張聞天下基層調研的濃厚興趣,他帶著劉英和警衛人員,在市委工作人員的陪同下開始了他渴望許久的工作。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細心詢問廠里的生產情況、設備情況以及工人工資待遇情況。張聞天一邊問,一邊做筆記,去一次沒了解清楚的話,就去兩次、三次…… 一天,張聞天在某工廠看到幾張報紙,隨即語重心長地對負責人說:“要學點政治經濟學,對抓生產、搞經濟建設是很有必要的。對職工適當進行精神和物資獎勵也是有必要的,這是允許的。” 還有一次,張聞天到某區委進行調研,在聽完負責人的匯報后,和藹地說:“你們要大膽地工作,多辦一些小企業,這樣才能解決居民的就業問題。大家的生活好了,社會就會安定團結,人民也會感謝我們的。” 當地的領導聽了張聞天的話后受益匪淺,認為他很了解基層工作,深入實際,平易近人。 1974年是張聞天夫婦外出參觀最多的一年,他在市委的組織下去過20多個基層單位考察,每到一個地方總是樸素實在待人,一切從實際情況出發,從不講究排場。他也經常會給當地領導提出一些建議,出些電子,給當地群眾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張聞天夫婦對子女的要求也是非常嚴格的,而是張虹生很早就去支邊,直到1974年到肇慶看望父母,才提出調往肇慶好照顧父母。按照當時張聞天的情況,如果他向組織提出的話,組織一定會同意的。但張聞天壓根不同意,他對兒子說:“小孫女可以和我們一起生活,但你不能調過來!” 盡管張聞天夫婦對兒子嚴格,但從一件事中足以看出劉英的慈母心腸。當時張虹生準備回西北,劉英連忙約好友陪自己到市區的百貨大樓買毛線,說是要給兒子打件毛衣,畢竟大西北太冷了。此后很多天,劉英的手中都拿著打毛衣的線,一邊織毛衣一邊和鄰居聊天。 1975年,張聞天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于是他主動申請到江蘇無錫安度晚年。不久后,中央辦公廳就同意了張聞天夫婦的要求,動身前,夫妻倆和鄰居告別。 張聞天在肇慶的家里一定沒什么像樣的家具,市委見他家太簡陋,特意配發了一套木質沙發,但張聞天堅持不要。無奈之下,市委只好說可以讓他按照借用辦理,因此當張聞天離開后,還不忘將這套“借來”的沙發還給市委。 張秀君曾4次前往無錫看望外公,她回憶說:“我記得1976年前后,外公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連一本稍微厚點的書都拿不動,他只有將厚書都撕成一個個稍微薄的本,才能拿著看。我曾兩次建議外公寫自傳,但他都拒絕了。” 張聞天到無錫后,仍化名為“張普”,意為一位普通的群眾,蹣跚著出去考察民情。菜市場是他考察的一個重點,里面的老百姓哪里會想到,這位經常見面的老人居然曾是我黨的重要領導人之一。 張聞天病重期間,曾將劉英叫到床前,緩緩地說:“我快要不行了……別的沒什么遺憾的,就是這十幾年沒能為黨工作,我感到很遺憾……”張聞天頓了頓繼續說:“我死后,幫我把補發給我的工資,還有解凍的存款全都上交給黨,就當是我最后一次交黨費吧……” 劉英含淚點頭答應,由于此時劉英已經說不出話了,張聞天便讓她拿張紙過來,在上面寫下保證,簽上名字。劉英的眼淚瞬間流了出來,她說:“咱們倆過了這么多年,你還信不過我嗎?”劉英話音剛落,張聞天才放心的點了點頭。 1976年,幾位豐碑式的領袖人物相繼去世。在這年7月1日,張聞天也在無錫靜靜地走完了他76年人生之路。 1979年,中央決定為張聞天舉辦追悼大會,劉英知道后十分高興,當即找到陳云,說:“中央決定為聞天舉辦追悼會,我想讓你致悼詞。”陳云聽后搖頭拒絕,他說:“還是讓小平同志來吧,這樣規格更高點。” 8月25日,張聞天的追悼會在北京舉行,陳云主持追悼會,鄧小平致悼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