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靜社｜李商隱《行次昭應縣道上送戶部李郎中充昭義攻討》讀記

采芹生 2023-03-13 發布于遼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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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次昭應縣道上送戶部李郎中充昭義攻討

將軍大旆掃狂童，詔選名賢贊武功。

暫逐虎牙臨故絳，遠含雞舌過新豐。

魚游沸鼎知無日，鳥覆危巢豈待風。

早勒勛庸燕石上，佇光綸綍漢廷中。

讀記

武宗會昌三年(843年)，昭義鎮節度使劉從諫死，其侄劉稹據鎮自立，抗拒朝命。宰相李德裕從維護中央政權的威信出發，堅決主張攻討，并調集八鎮兵馬，從四面向昭義鎮進伐。

李郎中應該是李商隱的好友，在這次討伐劉稹的軍事行動中，臨時充任攻討使去節度使李彥佐的行營襄贊軍務。時李商隱正丁母憂，各處奔忙處理家事，在昭應縣止宿的路上遇到了他，寫下了這首送別詩。

首聯開門見山、扣題“充昭義攻討”。

上句“將軍”，指節度使李彥佐。“狂童”，指劉稹。

下句“名賢”，指李郎中。“贊武功”，贊畫協助主將的軍事。

“掃”字，定下了全詩的基調和作者的態度。

這一聯的意思是說：奉旨平叛的軍隊橫掃叛軍，天子下詔選定李郎中去軍營贊畫武功。

頷聯承首聯、并扣“行次昭應縣道上”，寫李郎中奔赴軍營的路線。

上句“虎牙”指主帥李彥佐。“故絳“，指平陽絳縣，李彥佐的征討行營所在地。晉原都于絳，后遷都新田，稱舊都為故絳。

下句“雞舌“，即丁香，用《漢官儀》“尚書郎含雞舌香奏事”之典，指李郎中。“新豐”，即題目中“昭應縣”的別稱。

“暫逐”，見作者的信心，很快就能平定叛亂的。

這一聯的意思是：李郎中途經昭應縣.只是短暫地跟隨主帥奔赴故絳行營。(意思是叛亂很快能平定)

頸聯轉筆，順著“暫逐”的意思、寫叛亂的劉稹。

這一聯的意思不難懂，將劉稹喻為釜中之魚、時日不久，鳥巢之危、風過即覆。

諸多箋本認為此聯合掌，表達的是一個意思，非是。

上句是說局勢，劉稹已為多路征討大軍所圍，下句是言劉稹力單勢孤。

尾聯合而祝愿平叛成功。

上句“勛庸"泛指功勛。《周禮》“王功曰勛，民功曰庸”。此句用了竇融勒銘燕然的典故。

下句“佇”，期待。“光”，榮耀。“綸綍”，皇帝的詔令。“漢庭〞，指唐朝廷，為與上句勒銘燕然、從意像上對接。

尾聯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像那漢朝竇憲破匈奴那樣刻石紀功，返朝獲得朝廷的褒獎。

這首詩前半敘事、后半議論，一反李商隱一向的曲隱委婉的風格，無論敘事還是抒情都是直白而顯豁，用典的外延也不大、實指性很強，簡直不像是李商隱寫的。故何焯評曰“少言外致遠”。

初讀這首詩的時候，我也很奇怪。后來讀了《資治通鑒》中的這段歷史后才明白：原來當時朝廷很多大臣主和，以“回鶻余燼未滅，邊境猶須警備，復討潞州，國力不支”、“劉梧有功，不可絕其嗣”為理由，又言“從諫養精兵十萬，糧支十年，如何可取”，主張向劉稹妥協，承認割據事實。戰爭開始時，魏博鎮節度使何弘敬久不出師，武寧節度使李彥佐、忠武節度使王宰等也遲延不前，逗留觀望。

針對這種情況，李商隱用這種態度鮮明的筆法，積極支持平叛，這首詩一方面把劉稹斥為“狂童”、“狂孽”，另外用“魚游沸鼎”和“鳥復危巢”這兩個形象的比喻來表明必勝的信念，這是對李郎中的鼓勵，更是對“大將”李彥佐的鼓勵，也是對他那種畏敵如虎的疑懼心理委婉的批評。

為了避免以往曲隱委婉的風格所產生的歧義曲解的現象，明確自己的態度，李商隱采用了直言不諱的方式、寫下了這首與以往風格迥異的詩。

盡管這首詩筆鋒直露，但作者還是在謀篇上下了工夫：首聯壯麗領起，頷聯緩而敘述，頸聯轉筆激烈，尾聯合而殷切。這樣，就使得全篇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富于變化。

什么場合下該用什么筆法，李商隱很有分寸。

疏理一下這首詩的脈絡：

首聯開門見山、直書攻討叛亂、稱贊李郎中。頷聯緩筆、寫李郎中赴行營的路線。頸聯轉筆振起，謂劉稹覆滅指日可待。尾聯祝平叛成功、祝李郎中立功受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