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ST WAVE FILM 初中畢業(yè)的韓東來到北京,決定實現(xiàn)自己的新聞夢想。他手里總是攥個小本,帶來北京的行李里除了一些生活用品就是一堆書,看著是十足一個執(zhí)著又落魄的愣頭青。自然,他在招聘會頻頻遇冷。 但他沒有放棄,通過給讀者來信投稿,他結識了時任《京城時報》記者的黃江(張頌文飾)。那是互聯(lián)網(wǎng)web1.0的時代,正是天涯、百度貼吧大熱的年代。無意中,韓東發(fā)現(xiàn)黃江和他也是貼吧的網(wǎng)友。這奠定了二人的關系,盡管他們身份背景差異懸殊,但黃江對韓東有著先決的賞識。戴著細框眼鏡的黃江,從飲水機接完水后,手捧著馬克杯轉身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里,身著深色皮夾克,內(nèi)搭立領毛衣。2000年代一位低調(diào)而不失體面的新聞人形象躍然眼前。再看,韓東第一次走進報社時,辦公室里的群像戲——有個記者說,這個事現(xiàn)在屬于公共事件,受害者可以讓渡一定的隱私權和肖像權;另一個記者說,咱們報社一直是有信譽的,不能開這個口子。2003年的新聞辦公室,電話聲(群眾熱線)、爭論聲、奔走聲、敲鍵盤聲……所有人都在爭奪新聞生產(chǎn)的寶貴時間。與此同時,因為報紙印刷的不可逆性,人人對待文字處理也十分嚴肅。主張著“做一個好記者需要多思考,多觀察”的韓東,相信只有全然地投入,甚至是參與才能生產(chǎn)好的內(nèi)容,憑著不同于他人的熱血和膽量,他被張頌文選去一同臥底調(diào)查礦難。在這里,出現(xiàn)了監(jiān)制本片的賈樟柯導演。由賈樟柯飾演的礦上老板,在和礦難中罹難者的家屬簽賠償協(xié)議。“救援是人事,我們會努力救援的,盡人事;但是能不能救出來是天命,盡人事聽天命。”隨后,煤礦老板(賈樟柯飾演)趕緊拿出協(xié)議,讓家屬簽字。對照電影的時間背景2003年,山西發(fā)生了3.22特大礦難事件,關于其事故調(diào)查,也依然能找到當年的資料。……有了一次成功臥底的經(jīng)驗,韓東找尋新聞點變得更加主動,偶然中,韓東接到一張寫著“收血”的小卡片。他決定臥底其中,一探究竟。在這場臥底中,他發(fā)現(xiàn)事情并沒有表面上的收血那么簡單,甚至涉及到了乙肝代檢的問題。通過給彪哥的女兒做家教,他完全進入了彪哥的生活。當韓東頂著風險拿到所有材料時,意外發(fā)現(xiàn)了好友張博也參與了這場代檢。張博(宋洋飾),在北京數(shù)次考研,因攜帶乙肝病毒在考試的血檢中無法過關,也沒法找到心儀的工作,不得已,他找到了彪哥。這時候,在韓東的心中,最大的矛盾產(chǎn)生了。如果把這篇報道發(fā)出來,將導致好友張博及更多乙肝病毒攜帶者無法繼續(xù)參與代檢,如果不發(fā)這篇報道,那么韓東的職業(yè)生涯很可能就此結束了。當他告訴黃江決定撤稿的時候,黃江憤然扯下了韓東胸前的工牌。彼時,在始終信奉“感受不是新聞,事實才是新聞”的黃江心中,韓東簡直是在胡鬧。……于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韓東開啟了一趟新的“英雄之旅”。
童話or現(xiàn)實?
POST WAVE FILM后半部分韓東的英雄之旅,是這部電影的重頭戲。韓東再次來到彪哥等人的聚集地,坦白了自己的記者身份,結果引發(fā)了眾怒。與此同時,韓東也表明了決心,鼓勵大家能勇敢地站出來,和他一起去探訪其他乙肝病毒攜帶者,讓他們把真實的生活和感受表達出來。當這篇集合了大量乙肝病毒攜帶者的表達的文章發(fā)布出來時,《不止不休》用一個超現(xiàn)實的鏡頭,讓這篇占著《京城時報》頭條的文章在火車站的人群中飛舞。 隨著激昂的音樂聲響起,在這場頗有熱血漫畫式的勝利中,我們能收獲一種感動和欣慰。然而,正如導演設計的這個超現(xiàn)實場景,《不止不休》的結局仍然帶有童話的色彩。甚至是其對曾經(jīng)的新聞黃金時代的還原,也帶著一種浪漫主義的懷舊色彩。因為我們看到的那個《京城時報》的辦公室,沒有受到外界的阻力,而是因其自由的辯論氛圍使其頗有些古典神廟的意味。可貴的是,在構造這場童話的過程中,觀眾仍能在社會議題中隨之生發(fā)思考。比如,韓東和黃江的觀念之爭,韓東在面對乙肝代檢的問題時,第一次直面最尖銳的新聞倫理問題;而對于早已是資深媒體人的黃江來說,追求客觀事實是職業(yè)素養(yǎng)也是他的理念所在。又比如,在韓東第二次找到彪哥時,不再以調(diào)查事件的目的,而是以幫助他們尋求出口的目的時。這句“這世上的事,又有哪件事和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呢?”臺詞的內(nèi)核,從韓東“多思考,多觀察”的理念,演變成了在觀察之上的行動——介入,然后嘗試去改變。也比如,我們再一次看到了乙肝病毒攜帶者們的現(xiàn)實處境,盡管影片對此的處理是簡化的,但不可否認其具有的社會關懷。但同樣的,童話的色彩不同于現(xiàn)實的殘酷。《不止不休》最后的浪漫,是簡化矛盾后得到的結果——黃江是如何被韓東說服的?他們之間真正的理念之爭是什么樣的?韓東是如何替乙肝攜帶者們爭取到表達的渠道的?彪哥眾人是如何被韓東打動的?乙肝病毒攜帶者們的真實處境是否真的有了好轉?這些是《不止不休》處理得較為曖昧的部分,也許是影片的一些缺憾。那么,今天的我們,為什么仍然需要一個二十年前的故事?
任何一段歷史都在講述當下
POST WAVE FILM 二十年,早已是一場巨變。千禧年之后,曾經(jīng)新聞行業(yè)的黃金年代逐漸遠去。所有人或主動或被動地在泛娛樂的浪潮中沉浮后,媒體早已去中心化,每個人都可以在互聯(lián)網(wǎng)的各種平臺自由地表達。當話語權被稀釋,表達的重量也同樣被減弱。“韓東們”對新聞媒體的熱忱,在媒體主體被消解的過程里被逐漸耗散。 二十年后的今天,曾經(jīng)那批擁有新聞夢的年輕人,在新的時代里尋找著新的出口;又或者說,新的一批“韓東們”,必須面對一個全新的媒介語境。2023年的今天全然已是自媒體的時代,而一切媒介都要重塑它們所觸及的一切生活形態(tài)。自媒體、新媒體的創(chuàng)造充斥著消費式的形態(tài),日更的視頻、文章因為與流量緊密掛鉤而往往成為了一種數(shù)字交易。 自媒體寫作(創(chuàng)作)也因平臺的特性,變得頗有些孤芳自賞的意味;而在流量之爭中的勝利者們,也是想盡辦法設置更尖銳的議程抓住讀者的眼球。于是,獵奇的、客觀的、思辨的、感受式的、娛樂性的、真實的、虛假的……所有的內(nèi)容在集中的幾個平臺日日噴發(fā),并期待著反饋。人們的反饋建立在個體經(jīng)驗之上,由于互聯(lián)網(wǎng)過于快捷而隨意,每天也許都有新的“罵戰(zhàn)”。只是,在這種不可逆的浪潮里,沒有人會否認,一些相似的、或是新的痛苦在人類生活中被不斷復制著。那么,這等同于,如今的媒介環(huán)境,已不再容納曾經(jīng)新聞從業(yè)者們那些樸素的愿望了嗎?正如《不止不休》中的那句臺詞:“這世上的事,又有哪件事和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呢?”那樣,如果媒介正在重塑我們的生活形態(tài),那么在未來它將不斷地再重塑,這并不意味著我們需要為之“妥協(xié)”、冷漠或是隨波逐流。當每個人看到自己的生活、看到他者的生活,動心起念,開始表達,或是做些什么時,無論其收效甚微,或是引發(fā)了熱論—— 作者丨飛檐影像作為媒介的可能性。編輯丨三水 排版丨石頁「注:本文部分圖片來源于豆瓣及網(wǎng)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