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日,任步武先生病逝。 驚聞這個噩耗,心緒翻騰:驚愕塞于心,惋惜涌于情。九十歲,按說是高齡了。可是,還是心存了一個愿望:如果先生能再與我們多待幾年該多好啊! 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這樣的:有的人走了,留給我們的是無盡的遺憾;有的人活著,卻是人們的累贅。 雖然我與先生從未謀面,但是數次駐足在他的書法作品面前沉思靜想,留戀不舍。見字如見人。真的是這樣的,在先生這里,我收益豐厚。有精神上的鼓勵,有思想上的提攜,更有人生的導引。我每次心里感覺有點繁亂,或者有些困惑的時候,就會開車跑一百七十多公里的路程,專門去雞峰山下茵香水鎮的“任步武書法藝術館”,在那里沉淀一下自己。可以這么說,如果我是一輛車,這里就像是加油站。未必是乘興而去,但肯定是滿意而歸。 了解任步武先生的書法,最早的一次是2019年任步武書法展在西安亮寶樓舉辦。遺憾的是,我知道消息的時候,展期已經結束。2020年10月16日,任步武書法藝術館開館,我就有了強烈的想法。但是一直被俗務糾纏,難以脫身。直到年底的時候,才得以前往。當日時逢隆冬,天降大雪。我由于不熟悉地方,打算先一天下午先去探清地方,第二天整頓去看。沒想到導航失誤,把我導到了坡陡路滑的燃燈寺那里。山上寒氣逼人,滿目肅殺,我感覺自己幾乎到了絕境。恰好有附近人路過,給我指點了一下,我才知道雞峰山是寶雞市南邊秦嶺整個一段山的總稱,而茵香水鎮在西邊那個峪口。——那天下午,我只是探明了進茵香水鎮的入山口。 第二天,在一個球友的向導下,我們也是幾經打問,折返尋找,終于找到了“任步武書法藝術館”。——原來它就隱居于茵香水鎮的路邊上。 外面雖是白雪覆蓋,寒氣侵骨,但是一進到館內,我的心里先是陡地一熱。可能,人在遇到自己心神向往的東西的時候,都會有這種反應。我在里面待了四個多小時,迎面而來的《蘭亭序》讓我幾乎屏住了氣息。再到先生補碑展覽處,我真的以為自己看錯了。無論是歐陽詢的《九成宮醴泉銘》《化度寺》《皇甫誕碑》,褚遂良的《孟法師碑》,柳公權的《神策軍》,虞世南的《孔子廟堂碑》,如果不是落款,你真的以為就是原碑原大拓片。 四個多小時如果是其他事情在其他地方,一定有點煎熬的感覺,但是在這里,好像只是一小會兒而已。我們是快11:00到的,如果不是肚子餓得咕咕叫了,我還舍不得拔腳走。我感覺,如果時間允許,如果那里可以住宿,自己都很可能住下來再細致看的。 這以后,我經常動不動就開車過去了。說隔三差五也許有點夸張,但是三兩個月去一次,總還真是這樣的。我喜歡看字,也喜歡亂劃,正如自己所說的,我劃字不是想在寫字上有什么名堂,就是在這個過程中沉淀思想,凝靜自己。我來這里,也是這個目的。 楷書有晉楷,唐楷和魏碑。任步武先生一生主功唐楷,從歐楷起,顏,柳,褚,虞均有精研。同時,他還上追晉,涉于魏碑。無論是晉楷小楷,還是魏碑體的《石鼓歌》,還有魏碑與唐楷雜糅的行書作品,都是一派書家清新新景。 任步武先生以“六萬小楷晉京華”,榮獲“中華楷書狀元”之贊揚,以“六萬小楷下江南”,博得“任公擅歐體,海內稱第一”之好評,以“十萬小楷回長安”,贏得“楷書是則,三秦之冠”之美譽。 成功的書法作品往往是在這樣兩個條件下完成的:技術精純,心態自然。無意而為之,不意為佳乃佳。看先生的作品的時候,總有這樣的感慨。 我現在去先生的書法藝術館,主要在一樓側面《連昌宮詞》。這部作品筆法上在歐楷中滲透了褚遂良《雁塔圣教序》的筆意,越細致看,越得其用筆之精妙。先生以柳體書寫蘇軾的《凌虛臺記》,玩味起來,也是意味無窮。 書法圈子里有這樣一個說法,精于小楷者,必功力不俗。先生的小楷,于精細處出奧妙,出神采。這不只是他功力深厚的體現,更是他嚴謹治學,謹致做人的體現。 在這個網紅亂竄的時代,先生就是一個如梅花般清新高標的存在,世俗在他的面前黯然失色。書法史上,關于元代趙孟頫有這樣一個佳話:“名于世容易,傳于世難。”先生現在已經名于世,也必將傳于世。 對于讀書,我有這樣一個體會:自己熱愛讀書最好了,更大的最好是能帶動周圍人也熱愛讀書。先生在書法上的貢獻就是如此:不只自己書法成就突出,還帶出了一批楷書書法家。“中國的楷書在陜西,陜西的楷書看寶雞。”這樣的說法,就是對先生最好的評價! 茵香水鎮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先生的書法藝術讓這里更有了文化的香韻。從某個角度來說,先生沒有走,他跟我們一直在一起:講書論道談人生。 ——謹以此文,敬挽任步武先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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