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打狗都要看主人，他殺了我的徒弟，我要讓他血債血償！” “師父，此人動不得！” 這段對話發生在1933年10月的一天深夜，位于上海徐匯區桂林路128號的黃公館。 對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上海青幫大佬黃金榮和杜月笙。  黃金榮的徒弟被人當街殺掉，黃老板怒發沖冠要以血還血，杜月笙慌了神，說這個對手太厲害，不能來硬的。 此二人在是青幫大佬，在上海一手遮天。尤其是杜月笙，人稱上海皇帝，他一跺腳整個上海都要發顫。即使是蔣介石和戴笠，也不敢輕易招惹這二位。 那又是誰這么大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殺黃金榮的徒弟？杜月笙為何不敢惹此人？黃金榮的徒弟又是如何被殺的？1933年9月底，上海灘榮記大世界門口停著一輛嶄新的黃包車。從劇院走出一個西裝革履，派頭十足的中年人，他就是黃金榮的高徒，大世界總經理唐嘉鵬。 只見他趾高氣揚步出大門，皮鞋踏得嘎嘎響，幾步來到黃包車前，抬腳上車。 他沒有注意到，黃包車夫是個彪形大漢，禮帽帽檐拉得很低，目露兇光，面帶殺機。 就在這時候，兇險一幕發生了。 沒等唐嘉鵬坐穩，面朝前方的黃包車夫突然轉身，殺氣騰騰拔出手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準唐嘉鵬扣動扳機。  只聽“砰！砰！”兩聲槍響，唐嘉鵬頭部中槍，血濺黃包車當場斃命。 榮記大世界的老板是黃金榮，總經理唐嘉鵬自然是黃的心腹，誰如此大膽，敢惹禍上身？正是天蟾舞臺的老板顧竹軒。 同行是冤家，都從事娛樂業，就要拉觀眾，拉演員，挖對方墻腳，這樣一來二去就產生了矛盾，最后激化到了不可調和地步，只能通過武力解決。 話說回來，招惹了黃金榮，就等于打臉杜月笙，跟整個青幫為敵。既然如此，連老蔣和戴笠都不敢惹的青幫大佬，顧竹軒為什么敢挑戰？并且杜月笙也對他忌憚幾分？ 顧竹軒人稱顧四爺，他是江蘇建湖人，跟杜月笙一樣都是底層出身，少年時就到上海灘闖蕩。 所不同的是，杜月笙剛到上海的時候在水果店打雜，人稱“水果月笙”；而顧竹軒則在公共租界協記公司拉黃包車，外號“顧黃包”。 后來，顧竹軒和黃金榮一樣，也到租界巡捕房充過巡捕。  租界是國中之國，當巡捕也可以狗仗人勢。他通過巡捕這個特殊身份，貪贓枉法、以權謀私、敲詐勒索弱勢群體，賺到了第一桶金。 有了錢之后，顧竹軒就產生了當老板，做人上人的念頭。他拿錢買了百十輛黃包車，開了一家黃包車車行。 這樣可以一舉兩得，一來可以剝削他們，榨取大家的油水；二來顧竹軒又情商很高，給這些車夫們一些小恩小惠，籠絡人心，讓他們甘心情愿為自己賣命。 當時在上海灘，無論干什么生意，沒有黑道罩著都寸步難行，在江湖混跡的顧竹軒對此是輕車熟路。 顧竹軒經過一番思考后，拜上海青幫大佬劉登階為師，開始在楊樹浦和閘北一帶大收門徒，擴展勢力。 背靠劉登階這棵大樹，顧竹軒順風順水，建立起了黃包幫，人馬擴充很快，最多時達到萬人。  昔日的顧車夫，成為顧四爺（顧竹軒在家中排行老四）。 車夫多了，剩余價值就多了，能夠日進斗金。有錢之后，顧竹軒首先是去買槍，那年頭有槍有人就是草頭王。由于顧竹軒人多槍多，很快就成了上海灘的蘇北幫大哥。 但是顧竹軒還不滿足，他知道不跟青幫結盟，自己不堪一擊。 后來，在一次聚會上，顧竹軒遇到了上海商界名人，人稱阿德哥的虞洽卿，趕忙上前獻殷勤。 虞洽卿表面上是做生意的，其實是寧波幫的大哥，和上海青幫、洪幫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在阿德哥的關照之下，顧竹軒非常順利地加入青幫。  顧竹軒 青幫是論資排輩的，輩分是“大、通、悟、學”；劉登階在青幫是“大”字輩，跟黃金榮平起平坐。這樣論的話，黃金榮是顧竹軒的師叔。因此，顧竹軒起初對老黃是畢恭畢敬。可是隨著時間推移，顧四爺翅膀硬了，根本不把黃金榮放在眼里。 他的組織成員的黃包車夫，在上海灘這樣的車夫成千上萬，遍地都是。顧四爺扎根草根階層，有群眾基礎，實力不可小視。 這一點上，顧竹軒跟王亞樵非常相似，王的組織是斧頭幫，依靠的是在上海的安徽籍老鄉，因此人多勢眾，連杜月笙都要讓他幾分。如果不是王亞樵招惹了老蔣，被戴笠追殺，他的風頭也沒有人能蓋過。 正因如此，顧竹軒在上海非常任性，在當時，那個戲子敢撂天蟾舞臺的挑子，四爺毫不客氣，根本沒有耐心陪你玩。不是讓你吃槍子，就是給你放血，讓你離開上海灘，名角常恒春就吃了這方面的虧。 他倚仗自己是名角，就開始耍性子，要老板漲工資，達不到目的就泡病號。顧四爺不差錢，但是他覺得這樣要挾自己，他不但沒有給小常加薪，還讓自己徒弟送他上了西天。 名角周信芳見狀寒心了，他想離開天蟾舞臺，又怕吃槍子。 唐嘉鵬聽說后插手進去，對周說：“我有個主意，你可以認我們黃老大為'老頭子’，這一來，姓顧的就不敢奈何你。” 周信芳一聽覺得言之有理，就拜黃金榮為師。這一來，可把顧竹軒氣壞了。 不過周信芳得罪了顧四爺，也不敢繼續在上海灘混下去，很快便逃離了這是非之地。但是爭斗的結果是顧竹軒也成為了輸家，因為他的劇院沒有了名角，生意一落千丈。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顧四爺很快得知，自己大劇院接連出事，原來是自己的同行唐嘉鵬在挖墻腳使壞。 此時的唐嘉鵬也算是活到頭了，被顧四爺的打手“小鋼炮”給做了。這事雖然做得很機密，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長金九林還是顧的兒女親家，保證了破案的可能性很低，但不久還是東窗事發。  因為黃金榮當年就是租界的“包打聽”，說白了就是偵探，破案很有一套，加上青幫弟子成千上萬，很快就查明真相，抓到了兇手“小鋼炮”，幕后主使被挖了出來。 得知真相，黃金榮出離憤怒：敢殺我的高徒，你姓顧的真是吃了豹子膽，不給你放血，你就不知道馬王爺三只眼。 于是，黃金榮在青幫進行總動員，抄家伙要找顧四爺火拼。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出現了，他就是杜月笙。他極力勸阻黃金榮，不能跟對方斗，顧竹軒惹不得。 作為上海灘的老大，杜月笙為何要怕顧竹軒？這當然不是怕對方有成千上萬黃包車夫，當初蔣介石發動“四一二政變”的時候，就是黃金榮、杜月笙帶領青幫子弟對共產黨人和上海工人糾察隊大開殺戒，才助力老蔣登上權力巔峰的。 杜月笙顧忌的，不是顧竹軒和他的蘇北幫，而是他的后臺老板。  顧竹軒是個明白人，他知道自古官匪一家，黑白同道，如果不跟上流社會同流合污，自己永遠沒有安全保障。 你蘇北幫人再多，斗得過民國政府的警察和軍隊？黃金榮那么厲害，不還是被浙江軍閥盧永祥的公子綁架？因此，在加入青幫之后，他開始在政府中尋找靠山。 蔣介石成為民國元首之后，顧竹軒跟老蔣跟前的紅人顧祝同扯上關系。 顧祝同是漣水人，距離顧竹軒老家建湖只有一百公里，因此二人又算同鄉，又是同宗，很快就成為至交。 1931年，顧祝同任國民政府警衛軍軍長，等于是御林軍統帥。不久，顧祝同升任江蘇省主席，地位如日中天。  有了顧祝同這個靠山，顧竹軒在黑幫中的地位也今非昔比，杜月笙不得不仔細掂量。所以杜月笙才來告訴師傅，咱不能去跟對方硬拼，這樣不劃算。 黃金榮怒氣沖沖地說：“難道這事就這樣算了？那我們以后在上海灘還怎么混下去？” 杜月笙何許人？上海皇帝，能咽下這口氣？他不敢明著跟姓顧的火拼，但是他也不會善罷甘休，決定利用買通租界法官，以雇兇殺人罪將顧竹軒告上法庭。 盡管如此，一個青幫大佬被送上法庭，已經顏面盡失。加之當時上海的大報小報故意炒作，對此案進行連篇累牘的報道，讓顧竹軒非常狼狽，氣得七竅生煙。顧竹軒不爭饅頭爭口氣，決定將這場官司打下去。 結果這場馬拉松式的官司打了將近兩年的時間，最后還是以顧竹軒敗訴而告終。 最后顧竹軒以教唆殺人罪，被法庭判了10年有期徒刑。  不過顧竹軒只服刑了2年，趕上抗日戰爭爆發，顧祝同及時出面，將顧竹軒保釋了出來。 恢復自由后的顧竹軒灰頭土臉，一蹶不振，不過對自己幫派還有控制力。 他也開始反思自己，覺得自己的人生誤入歧途，不能再繼續下去。 日本鬼子占領了上海后，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不惜血本拉攏上海名流包括黑幫大亨出面站臺。 黃金榮躲在家里，對日本人的提議置之不理；杜月笙也不想當漢奸，早就跑到了香港。青幫三個大亨，只有張嘯林厚顏無恥當了漢奸。 日本人對顧竹軒也極盡拉攏之能事，對他封官許愿，但是他非常清醒，不愿做認賊作父、遺臭萬年的事，保留了中國人應有的骨氣。 他還告訴自己的弟子：“你們誰要是幫鬼子做事，害自己的同胞，我就要清理門戶，送你們上西天。”  眾所周知，新四軍的軍部一度設在鹽城，那里是顧竹軒的家鄉，雙方就產生了聯系。顧竹軒利用自己在上海人脈，給新四軍雪中送炭，搞了不少藥品、棉花等緊缺物資。 不光如此，顧竹軒還利用自己的人脈. 多次營救地下黨，掩護我黨干部到延安去。 新四軍的重傷員在根據地不能醫治，顧竹軒得知后一拍胸脯說：“這事交給我，安排他們到上海去看病，到最好的醫院，請最好的醫生，還不讓你們新四軍出一個子兒。”  更不可思議的是，顧竹軒還讓自己的侄子顧叔平為新四軍送情報，將自己15歲的小兒子顧乃瑾送到了新四軍里去參加革命。 顧竹軒之所以會這樣做，一來他是出于正義感，二來看出新四軍是真抗日的，三來他也看出日本人最后肯定會失敗。 最后一點也很關鍵，那就是他看出國民黨貪污腐敗，不得人心，將來得天下的肯定是共產黨人，自己讓兒子參加革命，也算是一種政治投資，為了規避風險。 唯有顧竹軒例外，不但沒有被追責，還成為我黨的座上客，作為特邀代表參加了上海市人民代表大會一次會議。 1956年，顧竹軒因病醫治無效去世，他是上海黑社會頭目中唯一得到善終的人。 |
|
|
